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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素华:只有认识生命,才能认识心病

2014-12-16张霞

齐鲁周刊 2014年49期
关键词:杨晨医者心脏

张霞

从父亲的心脏到人类的困境:医学科学的普及就是一种文明

“这是房室传导阻滞造成的缓慢型心律失常,可以安装心脏永久性起搏器来帮助心脏恢复正常跳动频率……”,“这属于心房纤颤,借助导管射频消融能彻底根治……”。山东大学附属千佛山医院心内科的专家门诊室内,每天坐满因心律失常前来就诊的患者。询问、看图、检查、分析、诊断以及最终确定治疗方案……闫素华坐在病患中间犹如一个“护心使者”,靠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和过硬的医疗技术,闫素华几乎通过心电图就能准确判断出心律失常的类型,一例例攸关生死的“心头大患”被有条不紊的梳理出病因与治疗方法。然而闫素华面对生命并不敢以“救星自居”。

“病情的发展可以预料但并不能保证完全被控制,人类对生命和自然永远无法完全掌控。”这种谦卑来源于伤痛,也来源于一个医者对生命医学的专业严谨和虔诚敬畏。闫素华的父亲便死于心脏疾病,“当时一是国内技术并未完全达到;二是健康重视意识不够,我虽为医生,但一直忙于自己的工作,并没有对老人的身体健康给与足够的关注。”

1992年,心律失常射频消融治疗在国内刚刚起步,医院选派闫素华去北京参加卫生部举办的全国首届心脏电生理与射频消融高新技术学习班,师从著名心脏内科专家胡大一教授。2003年,闫素华又赴澳大利亚悉尼大学皇家王子医院心脏电生理中心从事临床及科研工作两年,熟练掌握了心脏电生理检查和心律失常的射频消融术,并成为该院首位有资格独立进行心脏射频消融手术的华人医生。

“这些年我们忙于课题的精深钻研,与国际接轨的心脏呵护、治疗手段,早具备了国际一流的医疗条件和医学技术,为什么还是经常对着患者束手无策?我们对医学健康知识的普及和重视太欠缺了。”

闫素华告诉记者,国人的身体检查、疾病防患意识非常差。“比如心慌、头晕、胸闷都可能是心动过速引发的症状,一般人为了工作、生活,忍耐几下也就过去了,往往拖成重症。心脏病在我们眼中都是不治的病,但其实很多心脏病在早期发现和诊断是可以得到很好的控制的。”

除此之外,人类在生命面前肯定也有无力之处。今年3月,记者采访闫素华期间,曾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前来就诊,当时患者呼吸困难孱弱的身体撑在门框上不停抖动,时隔半年患者便已去世。闫素华告诉记者,这位患者有遗传性线粒体糖尿病伴有难控制的高血压和心律失常,母亲、祖母皆在四十岁左右去世,只能用药物来控制症状,目前还没有根治的方法。“这也就是说为什么有人要服药、有人只能控制,有人则可以痊愈。医学科学只是在不断发展进步,分科分类极其复杂,尊重科学才是最大的文明。”

多年的行医经历让闫素华深刻的认识到了医者的责任和普及医疗科学的意义。即使名医也不能真正对抗生死。“名医只是意味着对疾病的干预能力更专业,对大病的治疗更有保证,并不能解决所有的疾病问题,生命健康还需要全民一起去重视。”

普及医疗科学成为闫素华在专业和科研之外致力的工作。医疗资源的公平分配、医患间信息通道的平等被她视为医者的责任。11月29日,我省首家房颤门诊及心律失常远程会诊中心,在山东大学附属千佛山医院正式成立。此项目覆盖范围全省56家县市级医院,可通过电子设备远程实时监测患者病情动态,并逐步覆盖乡村。“让偏远地区的患者也可以享受名医、专家的诊治才是真正的医学济世。房颤可使得中风患病率增加5倍,心衰发生率增加3倍,死亡率增加两倍;很多房颤患者根本不重视,如果能及早发现,进行治疗,是可以治愈的。”会上闫素华告诉记者。

“双心疗法”:

一颗心脏里面的社会解剖

现年五十六岁的杨晨(化名)是闫素华的一名患者,曾在闫素华的心内二科住院一个星期。“我们的两颗心都出了问题。”杨晨调侃的告诉记者。

杨晨住院前就职于某事业单位担任“一把手”,他的“心病”就是个“性格病”。闫素华为其做完全身检查之后未发现明显异常,各项指标均健康的杨晨却因完美主义、暴脾气、事事亲为经常折磨到自己心悸、胸闷,血压升高。

杨晨眼中的“两颗心”是指实质的心脏和情绪、心理、文化的心脏。在闫素华的病房里,这种“一颗红心,八方作战”的现象随处发生。

杨晨的邻床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太,入院时已有严重快速性心律失常症状,却推迟半年才入院,“那段时间孩子单位要评职称,不能耽误他们时间。”躺在狭窄的病床上,苍白的床单陪伴着老太太逐渐苍白的生命,气喘、呻吟、疼痛却并没有阻止她每天上下六楼回家“监控”。小至买菜、接听电话,大到暖气管道疏通、水电煤气费用缴纳、孙子照料,老太太无不亲自过问。“不放心,老头什么都干不好。”老太太告诉杨晨,“他们买的白菜菜叶子都比我买的短一截。”

对自我生命价值的漠视,牺牲付出个体是传统文化的“心脉”,闫素华告诉记者,在病房里随处可以看到这样的案例。“我们的财富价值和生命价值都是有些变形的,工作、名利、地位、金钱在很多人眼中远远要高于健康。我们习惯以被需要来体现价值,心理不安全,心脏就不安全。”

而另一名入院者的故事则又让闫素华感慨我们社会伦理意识的扭曲。55岁的田爱红(化名)是闫素华最近接诊的患者,经过心电图分析,闫素华诊断对方患有室性心动过速,需要入院接受射频消融手术治疗。当时有四五口人陪同田爱红前来就诊,田爱红听到结果后抬起脑袋,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的脸色,怯生生的如同犯下罪行一样又低下头询问,“能不能不动手术?孙子、孙女上学,没人做饭,他们都要上班。”而儿媳、儿子则全程保持沉默。

“中国家庭文化强调老人不能照顾孙辈就是失职,哪怕疾病在前。而儿女也大多在这种伦理秩序面前理直气壮。”文化渗透到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心脏甚至骨髓,情绪、环境、生活方式都能左右我们的健康状况。在闫素华的从业历程里,治病还是一门“社会心脏的解剖”过程。

“胡大一老师主张创办双心门诊,也就是心脏和心理双科综合门诊,希望能先从心理方面尝试为患者进行心脏康复工作。医生在某种程度上是经验的积累,遇到病患,怎样处理、日后治疗方向、效果如何,都应该心中有数。更重要的,医学是综合学科,现在分科太细,大家都讲究对症,反而忽视了治疗的综合性。”闫素华认为,心脏被称为“焦虑的专门器官”,其疾病往往受到心理和情绪的影响更大。因此,相比治疗方法的进步,她更看重心脏康复和“双心门诊”的推广。

医者的格局:

疾病与“疾病社会”的博弈

医患关系是紧张的社会话题。闫素华所处的心内科时常面对突发状况,矛盾亦难避免。5月份,闫素华便遇见一件麻烦事。临下班时有一位突发晕厥的老人前来就诊,根据多年的临床经验判断病人很有可能是肺栓塞,立即陪送病人进行肺动脉CT检查,得到证实。时间就是生命,闫素华带领团队连夜给病人进行溶栓治疗,使老人转危为安。一周后康复出院。

然而,出院结账时,康复后的老人家属却找上门来:溶栓所使用的药物虽然是目前治疗肺栓塞时必须的专业用药,却不在医保报销范围之内。经过反复沟通后,家属拒绝自费支付溶栓所产生的药费。

彻夜的抢救工作,挽救了病人的生命,却换来这样的不理解,闫素华没有太多的怨言,而是自己到医院前台为患者支付了四千多的溶栓药费。每日接诊几十位患者,闫素华的门诊窗口也是社会和人性的窗口。“死亡面前不重要的东西,生还了又突然开始重要,经常见,但生命仍然是最重要的。”

看好病为什么这么难?是患者的普遍抱怨。闫素华认为,究其根由,是医者与患者在对看病的认识上出现了极大的偏误。“医者成为看病的工具,患者成为被工具修理的机器,忽视了生命的自然理性,人心与善缘相背,趋利而行远,视人为物淡化人性……医者只知看病的程序而少知看好病的道理,患者只知看病的去处却很难得到看好病的结果。”

见惯生生死死和人心反复之后,闫素华反而对生命有了新的角度和高度。“看病是认识生命的学问。生命面前,其他什么也就平淡了。医生认识不了生命的高度,也就认识不到疾病的高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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