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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乡关

2014-12-12乔梦雨

参花(下) 2014年3期
关键词:乡关祖母乡愁

◎乔梦雨

日暮乡关

◎乔梦雨

我的故乡在郑州远郊,20年前,从郑州回老家要坐1小时汽车,再坐三轮蹦蹦车1小时,现在,开车回乡只需30分钟。从前空旷的田野渐渐填充了农户的自盖厂房,往昔水泥墙上涂抹的“计划生育好”也换成了工厂招租。瓦檐荒草屋成为一种尴尬的存在与村庄的主流格格不入,阳光下,总会有谁家门庭的瓷砖印着“家和万事兴”反射出强烈的光,让人有种幸福的炫目。

也有些事物似乎仍是旧模样,比如,还是有土狗为着几根骨头在某个富裕人家门前犬吠,不同的是,狗的名字从“大黄”的单一变为“毛毛”、“球球”的多元。再比如,归途依旧充满了颠簸,不同的是,从前的石子路磕绊出来自同乡的问候多了,而今,那些人大多外出务工,只剩下被拉煤车砸出坑洼的路面,汽车开过,依旧扬起的尘土多了。

旧时城里人描述乡下常说“土”:一个“土”很字传神,是商工文明延续和发展的根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延续着春种秋收的传统,“有土地、肯出力,便会有粮食”,这是他们信奉的乡村哲学,这大概也是“填鸭式”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起源。

村里的孩子上学是自由而又严苛的,自由的是教育资源的匮乏使得他们没有眼花缭乱的教辅书目,也不用被动参加五花八门的特长班。严苛在于,当城市里宣传素质教育,主张学生人权时,乡村学校的十四五岁的少年却在进行每天将近14个小时的学习。

“填鸭式”的教学使得学生当中两种心理尤为突出:绝对顺从与极端反叛。前者容易塑造缺乏人文素养的“学霸”,后者则由于厌学,过早放弃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两者的相同点在于,坚持亦或放弃都是学生对于现状所作出的被动选择,很少有人主动思考学习的目的。

如果思考了读书与生活的关系,有些时候可能会得出更为有趣的命题。叔家孩子今年十四岁上初三,一直是班里的前五名,最近却不愿考高中,在他看来:“大学生都就业难,我还不如上个技校趁早接触社会,这样以后还能养活自己。学历史、政治也没什么用,学个物理还会接灯泡呢。”

把学习当成一种改善生活质量的手段,你不能简单的评价这是个人看法的短浅,因为我们的老师依旧用“黄金屋”、“颜如玉”、“学而优则仕”这样的古训诱惑我们的,这种功利的应试教学直接导致学生在个人全面发展层面上的不健全,由此也就无怪乎大学校园内高学历低情商的“精致利己主义”。

学历的精致并不总是等同大学毕业后的生活品质,尤其高校的扩招与对口职位的饱和之间愈发对立的社会矛盾下,太多毕业、难就业、回乡待业的案例似乎都在指明:知识未必改变命运。比之城市里多样的讲座与人际的经验推介,乡村学龄少年对与人生的规划有天然的局限性,他们也因此对于“知识就是力量”更欠缺直接体验,在这个语境下,大众媒介是他们所能感知未来的最重要途径。

中国的诗词歌赋中,“乡愁”与“报国”、“闺思”近乎三足鼎立,即使是在西方文明的冲击下,如今的“乡愁”依然被赋予了旺盛的生命力。写“乡愁”的人很多,从贺知章的“乡音未改”到余秋雨的《乡关何处》,但是也有些人是羞于提及这一话题的,“说多了,就矫情了”。

人们觉得矫情,是在于“乡”这一概念不确定的暧昧性。什么是乡?你可以说是从小成长的家乡,也可以解释为祖辈长期存在、族人大量聚集的故乡,更可以延伸成曾经生活过并产生归属感的地方。比如,王口村之于我的父亲是一种“慈母手中线”的回忆,但我在村里从未有过“床前明月光”的经历。所以,被我父亲所赋予人伦、家族、童年、思念的王口村在我的认知中,只是一个地处中原、特产樱桃的普遍存在于中国乡野的小村落。

我极少回老家,与这村落的联系仅限于父亲留存乡间的少年时光,所以,我的“乡愁”是一种寻根的好奇与观察。父亲高中就到镇上求学,然后进城上大学、工作、成家,他与村子的交集多了依然生活在乡下的祖母,所以,父亲的“乡愁”是一份追忆与孝心。祖母已年迈,王口村一度是她“安土重迁的,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的社会”。

去年祖母病重,为了得到更好的照顾就搬到镇上的叔叔家。老家的菜地租给别人种了,房子也风传将被政府集中收购。房子收购后会有相应的安置房或补偿款,对此,村里的青壮年并不感到忧愁,不定期外出打工的他们喜欢被人夸赞“有见识”,虽然他们根本听不懂“城镇化”与“新农村”。

这些见过世面的人们热烈地讨论着附近村庄由于拆迁产生的“土豪”,土地对于他们不再是祖辈万物生长的神奇,不再是父辈卑微艰辛形象的被鄙弃,而是一种可以更改身份的利益。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当他们奔向全国各地试图挣脱故土的牵绊,身份社会就已经逐步消解并伴随契约关系的悄然建立。

可是人际关系的转变就现阶段而言,只是一种思维方式的变通并未在生活习惯上有大的改变。“城镇化”使他们没有付出的暴富与没有精神追求的进取让他们时时处于渴望关注与自我满足的两种极端。而这种矛盾的心态若不加以疏导,势必会导致城乡观念上更大的分歧。

王口村的人们对于“拆迁”还是处于听说的状态,老人们相继去世,乡村的桎梏对于年轻人越发没有约束力了,村子中心区域的那间土地庙也趋于冷清。祖母依旧在镇上找不到存在感,她多次提出想回村里的老房子住,究其原因,一辈子农村妇女的她是说不出“乡愁”二字的。

扎根的一代人把乡愁定义为对于“父母在,不远游”的背叛;寻根的一代人把乡愁描述为中国式迁徙后的复位;无根的一代人不会因为“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而惆怅,他们更愿意把离乡当成了一场重新洗牌的狂欢。

写到这里想到一篇人教版的初中语文课文——《在山的那边》。

“这座山的那边,就是海呀/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一瞬间照亮你的眼睛”。走出乡村的人欣喜之余却还有点儿来自乡土的卑微。

(作者系四川外国语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 (网络新闻专业2011级学生)

(责任编辑 冯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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