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接合部 [组诗]

岩野

远远的双塔

远远的双塔

在城郊的山峰上

时隐时现

它们在云烟中守望

宛若两个无奈的人

走到一起

相守

却，不识对面是谁

城乡接合部

在城乡接合部

今天征地

明天拆迁

后天盖老年活动中心

……

新鲜事蘑菇般顶破乡村习俗

这是城郊地带

张家闺女上“一本”

李家娃儿斗殴、辍学

小喜事、小插曲不断

大格局和谐稳定

乡路田畴

女人骑着电三轮

送菜进城

脸上挂着货币风暴

东村西寨

男人早出晚归

他们带着午饭上工地

扛着夕阳回家

在这城不像城

村不像村的地方

贴近大地

我就听见花开的声音

城乡之间的鱼水协作

洋芋、白菜，牛羊和鸡鸭

这些不起眼的家伙

来到城里卖身

越粗朴的，价钱越高

它们像追魂钉，钉着城市的胃不放

衣帛、糖果、化肥和饲料

它们带磁性

善于黏附乡村，我想是因为

淳朴的民风，烘干了潮湿

以至于它们不会发霉

家畜迷恋饲料

蔬菜依赖化肥

乡下人喜欢吃制成品

城里的人

偏爱乡下的蔬菜和肥肉

这是城乡之间鱼水般协作的变奏曲

乡下人富裕了，医院显得窄了

只为绽放

一座小城

从历史深处走来

宛若阡陌上，田野间

不起眼的蒲公英

凭借嫩色的花柱

打开明媚

瞬间与永恒

像灯火点燃街区的辉煌

穿越浩渺时光的小城

如若礼炮

自己将自己送到高处

尔后灿然成花

在精彩遍地的祝愿中

这座小城植株般

深居群山，凝精聚气

只为再次绽放

听见摩托车响

不分节假日

一辆接着一辆

从城郊传来

由远到近，止于

我居住附近的建筑工地

黄昏，又一声接着一声

嗡，嗡，嗡

朝着山边的方向

消失在夜色中

听见摩托车响

我以为

新建大楼又伸展了一次关节

炸洋芋的女人

一个乡下女子

在西门街张家胡同

租一格破房子，用一口油锅

套炸青春

没有明显标志

油烟是她唯一的招牌

一块砧板上

菜刀盯着她的家世

在我到来之前，她早已将

生活切割成多边形

拥挤的人群像甘霖

纷纷降落小屋，昏暗中

她的脸上盛开小朵桃花

她说念过几年书

没有梦想

搬到城里学校附近

只为孩子上学

没有梦想，就是梦想

当我走进那间洋芋屋

满地狼藉刚刚送走一拨人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喊着：

“妈妈，几号桌？”

将一盘洋芋端到颤悠悠的条桌上

那一刻，垃圾车唱着“悠悠岁月……”

渐渐远去。那女人

来不及整理和清扫

墙角空隙里堆满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