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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石飚

2014-06-11陈丽萍

中华手工 2014年3期
关键词:贺兰砚台手艺人

陈丽萍

“你看,东西我也看到了,价格你们也说了,我确实很喜欢,你就让给我吧。”经过大半个月的“纠缠”,石飚将那方《仕女对弈》的砚台卖给了对方。说起这件事,石飚满脸无奈。这方砚是他多年前创作的古代仕女系列,就剩最后一个了。前些日子朋友赏玩后顺手放在店里,谁知新来的店员不清楚状况将它摆了出来,结果被人一眼看中,当即便要付下9万元带走砚台。得知是非卖品后,对方依旧不依不饶,每天一通电话“威逼利诱”,足足磨了大半个月。看对方确实是爱砚之人,石飚无奈忍痛割爱。“其实那方砚可以卖十几万元的。”一旁的徒弟忍不住补了一句。石飚没有否认,“那确实是一方难得的好料。”

一年十方

约定拜访的地点在银川古玩城里。一个普通的门面,装修十分简单,几层博古架,摆满了贺兰石雕作品,砚台、印章、笔架、镇纸……

石飚身着格子衬衫,坐在店铺最里面的一个角落,全神贯注地对着一块石头,全然没注意到我们的到来。“不好意思,习惯了。”他习惯随身带着石头,随时揣摩,因为贺兰石紫中嵌绿,绿中附紫,需要花大量时间去揣摩紫绿两色的走向。

“现在我一年雕十方砚。”一年十方,听上去量并不大,但贺兰砚是俏色雕,需先构思,再手工雕刻,一般一方砚的雕刻时间是20~90天。一年十方,量还是相当大的。所谓构思,是根据每块原材料的大小、纹理进行设计,这个过程一般占砚台成型时间的1/20,剩余时间是雕刻。石飚的高效率也得益于他的雕刻习惯——手中雕一块,眼前放几块,等手里这块雕完,另一块的设计方案也盘算完毕。

“不是不想再多做几方,确实是没有多余的时间。”从2013年开始,石飚的个人作品就不再出售。他计划在两三年内举办一场个人砚雕作品全国巡回展,而他从前的作品,除了参加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评选的三套,一个也没留下来。朋友们上门求砚,他总是拉不下脸面,看着心爱的“孩子们”一个个被“拐”走,这个作品展计划,总算给了他一个拒绝卖砚的理由。

说起作品展,石飚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一个圈内的小展览,在安徽歙县、广东肇庆这些有砚文化的地方做一个交流。毕竟算上我收藏的和我雕刻的砚,顶多也就三四十方而已。”

外来“和尚”

石飚进入贺兰砚雕行业,很是偶然。他并非宁夏人,1988年,20岁的他从张家口地质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宁夏地矿局工作。同年,地矿局办了贺兰山玉雕厂,石飚和另外两个年轻人有幸入选进厂,拜在砚雕世家闫家第三代传人闫子洋门下。他这个外乡人,从此进入贺兰砚制作技艺传承体系。

砚雕功夫,首重在“工”,先“工”才能“写”(写意)。银川的冬天银装素裹,手握雕刀就像捏着冰块,石飚从来也未曾放下过。“学艺哪有不苦的。”谈及学艺,他一句带过。

1996年,学艺8年的他停薪留职,在地矿局门口盘了一间房,开始自立门户。“刚开始效益十分差,若非是地矿局的门面,估计撑不下来。”直到两年后,宁夏旅游业开始起步,为了大力促进旅游发展,政府积极宣传推广“宁夏五宝”,作为“蓝宝”的贺兰石受到游客大力追捧。

那时,外地来的游客到处购买贺兰砚雕,市场供不应求。“既然如此,何不机雕和手工雕刻两条线发展?”针对需求,石飚开始“两条腿走路”,一边收了两个徒弟做纯手工雕刻,一边又招了10余名工人用机器雕刻,并针对各个层次的受众,配上不同档次的包装,做成礼盒售卖,没想到大受欢迎,连自治区政府部门都上门来定做礼盒。这个不会经营的人竟然误打误撞闯出一条赚钱的路来。

直到2003年,石飚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是时候静下来追求自己的风格了。那一年,他去了安徽歙县、广东肇庆、甘肃洮砚等产砚之地及多个木雕、玉雕、根雕名产地。“雕得多了,就想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他说,“一般去十天半个月,那时候也不认识雕刻名家,就是走走看看,回来再琢磨。”

传统砚雕艺人太想把贺兰石的俏色充分利用,高浮雕、镂空雕……极尽繁复之能。看得多了,石飚才明白,贺兰砚不管是文化氛围还是技艺都太落后,雕刻工艺更是过于拘谨。于是,他将端砚的薄雕手法借用过来,并广泛借鉴牙雕、玉雕、根雕等雕刻手法,“化繁为简”,与石头对话,尝试把贺兰砚雕做得更“雅”一点,更“活”一些……

这一悟,又是七八年。他悟成“器成于心,技雕其意”之道,提出“舍彩、去糙,存精、取意”之雕刻理念,将贺兰石的独特品质与个人创作风格融为一体,师古而不拘泥于古,传统而又创新,可谓“人石通灵”。

石飚捧出三个盒子,是2012年他评“国大师”的三方作品——《祈福》、《池趣》、《远古》。《池趣》一作深得我心。贺兰砚一般是俏绿彩雕物,紫彩作底,而《池趣》正好相反,是俏紫彩雕物,绿彩为底。盛开的荷花在微风中摇曳,一只蜻蜓安静地落在花苞上,下方两只青蛙蹲在荷叶和莲蓬上窃窃私语,小鱼在荷下成群游过,似乎能闻到荷花传来的阵阵清香……尽管运用了传统的高浮雕和镂空雕,整方砚台却清雅简洁,寥寥几笔,将一幅动静结合的画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传下贺兰

“一端二歙三贺兰”。贺兰砚有300多年历史,品质绝佳,呵气出水,不损笔毫,发墨快而细,存墨不干不臭……目前中国制砚的“国大师”有9位,其中端砚4位、贺兰砚2位、歙砚1位、苴却砚1位、鲁砚1位。尽管如此,贺兰砚的发展情况仍远远落后于端砚、歙砚,甚至不如洮砚、澄泥砚。

“这跟宁夏的整体文化氛围有关,拿毛笔写书法的人都寥寥无几,谁会花上万元的价格买一方手工制作的砚台。”谈及此,石飚有些失落,“你看安徽歙县,写毛笔字的人很多,卖文房四宝的店随处可见。”

何况贺兰石还十分紧缺,可供开采的贺兰石只在贺兰山脉的笔架山前沟,可供开采的中心区储量不过5.93万立方米。这10余年,贺兰石价格节节攀升,已经涨了十几倍,如今每吨贺兰石料要2万元到4万元,且很难买到好料。大多数手艺人都是靠多年前积累在支撑,石飚也不例外。

原料的缺乏、价格的疯涨导致外来石“入侵”。“前两年特别严重,不是内行人,几乎买不到真正的贺兰石。”其中,苴却石的“入侵”最为严重。“好的苴却石品质并不比贺兰石差,我也雕过两块。”谈及苴却石,石飚十分理性,“但它毕竟不是贺兰石,这样会伤害到整个贺兰石产业的发展。”

有着对贺兰砚的极度热爱,让石飚一雕就是20余年,还带出两个省级工艺美术大师。如今他每天至少雕4个小时,如果哪天没握刻刀,就怅然若失。他的两只手,都被厚厚的老茧布满,甚至可以从他右手虎口的老茧形状猜出他握刀的习惯,这是一个手艺人的特征,也是一位手艺人的骄傲。可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热忱,贺兰砚雕的从业者不过200多人,除却20余位工艺美术大师,大部分手艺人都是从底层工匠而来,他们埋头在自己的小作坊里,彼此绝少沟通、交流,对他们来说,砚雕不过是谋生的手段,几乎不会考虑到技艺的传承、创新,这使得贺兰砚雕后继乏力。“从1996年到现在,我至少搬了5次地方,都是带着大量设备、原料一起挪,非常麻烦。”石飚希望宁夏可以建设一个手工艺产业园,把手艺人集中到一起。“因为如果你不保护,有些技艺没法传承,真有消失的可能。”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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