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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多是阴雨天

2014-05-14

花火A 2014年11期
关键词:普通班排球妈妈

1. 普通班vs外国语

最近一段时间许谷的父母总是为了芝麻大点的事情吵架,不分时间、场合、地点,最终,许谷爸爸手机上的暧昧短信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吵累了的两人决定彼此冷静一下,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许谷爸爸主动搬出了家里,许谷妈妈动不动就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眼红掉眼泪。姥姥来过几次后,做主让许谷上网贴了租房信息——将许谷父母曾经的卧室租出去,这样一来免得许谷妈妈睹物伤情。

很快就有租客上门看房,是一对母女。母亲四十岁出头,气色不太好;女儿跟许谷一般大,留着个齐刘海,头老是低着,整个人看上去畏畏缩缩的样子。

许谷姥姥和许谷妈妈在对她们母女俩进行了一次户口调查般的询问之后,以每月550的价格把那间卧室租给了她们。

从聊天中得知,租客的女儿吕九月跟许谷在一个学校上学,吕九月比许谷高一个年级,她初三,许谷初二。吕九月妈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一般,搬来许谷家的第一天就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用橡筋扎好的塑料口袋,里面装着吕九月的各种奖状,吕九月妈妈如数家珍:“哎呀,许谷妈你是不知道,我们家九月在年级上排名可是前50的。”

许谷朝那些奖状瞥了一眼,随口问了一句:“是外国语的年级前50吗?”

吕九月的妈妈有些迷茫的“啊?”了一声,好像并不知道许谷他们学校分外国语和普通班。在收拾东西的吕九月抬起头来回答了一句:“不是,是普通班。”

许谷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实验中学的学生都知道,普通班是不用交学费的九年义务教育,而外国语光学费都是1万以上。自然而然,普通班学生的成绩跟外国语学生的成绩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就算吕九月在普通班年级上排名前50,拿到外国语来,估计也就是个倒数100名的水平。

不过许谷妈妈倒不是很在意这些,她一直热情地邀请吕九月吃她上午买回来的芒果,还语重心长地教育许谷:“许谷你可要向九月姐姐学习啊。”

许谷“切”了一声,嘀咕道:“我在外国语排名也是前100的啊,估计去他们普通班的话,大概可以甩开他们年级第一名50分吧。”

许谷的妈妈拍了一下许谷脑袋:“乱说什么呢!人家九月50名就是比你100名强!”

许谷不满地看了自己的妈妈一眼,起身从客厅回卧室。

吕九月细细的声音在许谷身后响起:“阿姨,不是的,他们外国语的成绩确实比我们普通班好得多。”

许谷的妈妈“哎呀呀”地感叹了几声,不住地夸奖她:“九月可真懂事。”

许谷进门的时候用力地摔了一下门,他妈妈还在门外说什么他已经听不太清楚,不过他有些后悔听姥姥的话找这么一对租客上门了。

2. 第一次坐警车

吕九月的妈妈是家政公司的保洁员,平时工作很忙,很多时候都是吕九月自己做饭吃,有时她还会做好饭等她妈妈回家。许谷妈妈时常对着他感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人家九月只比你大10个月就会做各种家务,每天除了上学还做好饭等她妈妈回来吃,我什么时候才有这个命吃到你给我做的饭哟。”

许谷突然不太想跟面前这个女人说话。

与此同时,许谷的妈妈意外地得知吕九月的妈妈跟丈夫的关系也并不好,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共同点,时常在家里聊天聊得泪眼婆娑,还坐在沙发上一起看韩剧。

吕九月唯一让许谷觉得松一口气的,大概就是她不会跟着这两个中年妇女一起看韩剧这件事情。

两个妈妈的关系急转直上,以至于后来,吕九月的妈妈问许谷的妈妈借钱时,许谷妈妈脑子都没过一下就打开了钱包。

等许谷妈妈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才在许谷家住了一个月,吕九月妈妈的本性就暴露无遗。她因为经常无故旷工被保洁公司辞退,辞退之后她一点也不像她女儿那样积极上进,而是留恋于麻将桌、饭馆……夜不归宿成了家常便饭。

许谷常常可以看到吕九月热了好几次饭菜,她妈妈却始终没回来。

与此同时,吕九月的妈妈在许谷的妈妈这里借钱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金额也越来越大。

一个周五晚上,许谷坐在客厅沙发上陪他妈妈看《天天向上》,吕九月也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旁边。许谷买了一堆零食放在茶几上,许谷的妈妈招呼了吕九月很多次,她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包薯片。

约莫10点,在《天天向上》快结束的时候,许谷家的座机响了,许谷的妈妈踢了他一脚,许谷才不情不愿地去接了电话。

一声“喂”之后,对方的身份差点没把许谷的腿吓软。

电话那头是警察局,他们说吕九月的妈妈不知是何原因正在路边大哭大闹,怎么拉都拉不走,影响了交通治安,让他们赶紧过去把人带走。

许谷把事情跟他妈妈和吕九月一讲,吕九月顿时慌了神,无助地看着许谷娘俩,而许谷娘俩也只能面面相觑。

许谷一家都是老实生活的小老百姓,从来没跟警察打过交道。许谷的爸爸又不在家,现在家里只有许谷这一个男人,他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妈妈跟吕九月去警察说的维多利亚酒店。

到达维多利亚酒店时,远远就看见那里围了一圈人,他们好不容易挤进去,许谷就看到马路中间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的高跟鞋被甩出几米远,正又哭又叫的,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在指指点点。

虽然被长发遮住了脸,但许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就是吕九月的妈妈,因为她身上穿着的,正是头几天许谷的妈妈送给她的旧衣服。

有两个男警察正在拉吕九月的妈妈,可越拉她越挣扎,嘴里还骂骂咧咧着,样子十分恐怖。

警察看到许谷他们后问:“谁是家属啊?”

吕九月在许谷身后弱弱地举起了手,警察回过头去对躺在地上的她的妈妈说:“这位女士,你女儿都来了,你就别赖在地上了。”

听到“女儿”二字,原本疯狂怒骂的吕九月的妈妈安静了一秒钟,随即又破口大骂起来:“谁让你们叫我女儿来的!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吕九月站在人群中间,接受着大家或嘲讽或可怜的指指点点,她面无表情,只是肩膀在不停地抽搐。

最后是许谷的妈妈和警察合力把吕九月的妈妈抬上了警车。许谷发誓,这是他14年人生以来第一次坐警车。

几人刚上警车,外面就有人追上来拍打车门。

警察开门问那人敲门干吗,那人介绍说自己是维多利亚酒店的大堂经理,是他报的案,吕九月的妈妈在他们酒店设宴请客之后还没结账。

说话的时候,那人有意无意地盯着车里唯一的大人。许谷妈妈下意识地抱紧了钱包:“她吃了多少钱?”

“1200。”维多利亚的大堂经理说了一个数字,还递上来账单,“这位女士真是大方,请了好几个姐妹来聊天吃饭,可能是聊得高兴了,令她想起一些伤心往事,才没控制住情绪。其他人都在旁边看笑话,明明前几分钟还在以好姐妹相称。”

吕九月听到这里,往车窗外看了几眼,人群中混着几个她认识的“阿姨”,都是和吕九月的妈妈所谓的“结拜姐妹”。

结拜姐妹当众撒泼,这些阿姨的反应就是围观当路人?

隔着车窗玻璃,其中一个好姐妹也注意到了吕九月的目光,她不太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一头金毛狮王般的卷发看上去格外喜感。

许谷的妈妈不大情愿地付了钱,接过发票,一刮竟然中奖1000元,他们赶紧叫住没走远的大堂经理拿回1000块,她这才高兴了一点。

警车把许谷他们送回了家,一路上吕九月的妈妈还是不停地骂天、骂地、骂男人,而吕九月则像丢了魂一样,一言不发地跟在大家后面,直到把她妈妈送上床,她才柔声地对警察和许谷的妈妈说了声“谢谢叔叔阿姨”。

3. 体育课

妈妈当众撒泼事件之后的吕九月变得更沉默了,许谷偶尔在学校碰见她,她也总是一个人。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她也会把头埋下去,假装没有看到许谷。

许谷倒觉得奇怪了,他还没急着跟吕九月划清界限,她倒主动离自己远远的。

下午的体育课,许谷在操场看见了独自去推装着排球推车的吕九月。许谷看过去,吕九月班上的女生都成双成对在做着互抛排球的练习动作。

吕九月把推车推到班级所在的位置之后,就一个人尴尬地站在旁边看其他女生练习。许谷有些看不过去,但自己班上又在做别的活动,分身无暇,只能站在一旁干看着吕九月。

吕九月独自练习了一会儿姿势之后,就开始拿起排球实战练习起来。

她踉踉跄跄的,好几次都临近摔倒的边缘。许谷往她脚下看了一眼,发现她的裤子长度没过了鞋子,已经踩滑了边,裤脚破烂兮兮的,难怪时不时会绊脚。

许谷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对这样的吕九月他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半节课后,许谷班的体育老师让他们自由活动,下课前五分钟集合点名。几个同学约了许谷一起去打篮球,而吕九月还在不远的地方练习排球。

许谷刚刚完成一个漂亮的三分投篮,转身就听见吕九月所在的方向传来一群女生的哄笑声。他跟队友打了个手势,下场假装喝水,去看了一下吕九月那边的情况。

原来是吕九月因为裤脚太长,还是在练习排球时把自己绊倒了。一群女生围在周围看她笑话,却没人拉她起来。

有人在人群中大声地说:“跟她妈妈一个样,只知道躺在地下撒泼。”

“是啊,那天晚上我路过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呢!结果走近一看竟然是吕九月和她妈妈!”

吕九月由于摔倒,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许谷刚想走过去,就看见吕九月自己把裤腿挽到脚踝的地方,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把排球捡起来。

许谷跨出去几步的步子,在看到吕九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之后,又立刻将脚步收回,重新回到了篮球场上。

下课铃响的时候,吕九月班上的同学一窝蜂散开,留下她一个人在操场挨个挨个地将排球捡回来。

一个班有五十来个人,吕九月走几步捡一个,有时候捡得多了,一不小心没抱住,排球又从她的怀里滚出来。一路捡捡停停,没过多久,吕九月的额头上就聚集了细密的汗珠。

许谷看不下去了,就上前去帮她捡排球,不一会儿,通力合作的两人就捡完了排球放进球框里。吕九月对许谷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就推着球框往体育馆走。没走出多远,几个刚刚从体育馆里洗完手出来的男生大摇大摆地走近吕九月,然后徐谷只听得“砰”的一声,推车倒了,里面装的排球全部都倒了出来,越滚越远。

马上就要上课了,吕九月急红了眼眶,看了看那几个男生一眼,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捡起排球来。

那几个男生觉得没趣,踢开了挡在前面的几个排球后,准备扬长而去。

许谷在一旁将整件事看在眼里,他捏紧了拳头,很想冲上去,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学长,许谷咬了咬牙,眉头紧皱。

几秒过后,他拿出手机对着那几个男生一阵猛拍,“咔嚓咔嚓”的快门声音引起了那几个男生的注意,其中一个平头胖子回过头来恶狠狠地问许谷:“你小子拍什么呢?”

许谷收回手机,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滑过屏幕:“纪检主任最近抓校园欺凌现象抓得很凶呢,不知道他看到几个男生欺负一个女生的照片会怎么想。”

平头胖子用手指着许谷:“你小子偷拍我们?”

许谷连眼皮都没抬,长叹一口气:“该上课了,这排球肯定是捡不完了,纪检主任应该在办公室吧?”

平头胖子握紧了拳头,一个箭步冲出来,却被旁边的几个人拦住了。

和平头胖子同行的人小声地劝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背着个警告处分!”

胖子不说话了,他看了兄弟几眼,几人四散开来,麻利地帮吕九月捡完了排球,还推进了体育馆。

4. 每次唱生日快乐

排球事件过后,吕九月对许谷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在学校看到不再是别过头去视而不见,至少会点头致意了。

吕九月搬到许谷家两个半月时,半期考试到了,两个人都在焦头烂额地复习。一天中午,吕九月刚刚做完三张卷子,正在睡午觉,许谷在房间里打游戏放松自己,许谷的妈妈则坐在客厅里看韩剧。有人按门铃,许谷的妈妈以为是吕九月的妈妈回来了,想都没想就开了门,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却是许谷的爸爸。

许谷的爸爸再也不像他名字许朝阳那样生机勃勃了,跟许谷的妈妈分开不到三个月之后,他就胡子拉碴,头发油得像涂了鞋油,衬衫也皱得不成样子,皮鞋上都是灰。

落魄的许谷爸爸一进门,许谷妈妈就注意到,以前衣衫整洁的他,现在衬衣的领子又皱又黄。

还没等许谷妈妈问出口,许谷爸爸就眼睛红红地说:“小凌,我确实是没钱了,她整天只知道买名牌包、名牌衣服,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许谷妈妈淡淡地看着他:“所以呢?你当初不是说她是真爱,真爱最重要吗?”

本以为许谷爸爸要继续倒苦水的许谷妈妈被他接下来的话惊呆了:“没错,她是真爱!”

许谷的妈妈气结:“那你回来找我干嘛?”

许谷的爸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油头:“小凌,我仔细地想过了。我离开这个家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她都还是愿意跟着我,这不是真爱是什么?她还年轻,要几个名牌包包装装门面也是情理之中的。”

“你看,咱们俩离婚的时候我们所有财产都给你了,我实在是遇到困难了,前几天她又看上一个Prada的包包,整天吵着让我买,你看是不是能借点钱给我?”

许谷的妈妈原本柔和的脸色立马变得僵硬起来,她本幻想许谷的爸爸这次回头是来跟她道歉的,如果他态度诚恳,她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他。不过此刻,许谷的妈妈唯一的一点旧情被这句话击得消失殆尽,她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大门:“门在那里,不送。”

许谷的爸爸看软的不行,立马就变了嘴脸:“李凌你要点脸好吧,那么多财产你一个人吃独食不怕被噎着?听说你还把房子租出去了是吧,带了个泼妇回来还很自豪是吧?今儿要是你不给钱,我就不走了!”

许谷的妈妈一时无语,走到座机旁拿起听筒:“你不走我可就报警了!”

许谷的爸爸把烟头摁灭在许久未用的烟灰缸里:“你有什么脸报警?这个房子里哪样东西不是我辛辛苦苦赚钱买来的?不过是我当初瞎了眼爱错了人,才会让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

许谷的妈妈眼眶里马上就蓄满了泪水:“到底是谁当初瞎了眼爱错了人?”

许谷的爸爸翘起二郎腿,赖在沙发上不走了,还一个劲地念念叨叨许谷的妈妈妈以前是多么的不善解人意。

许谷的妈妈的情绪到了临界点,嚎啕大哭起来:“我不善解人意?那你和许谷爷俩这十几年来是谁来照顾的?你洗过一次碗、煮过一顿饭?你大概连洗洁精长成什么样都不知道!”她一边哭喊着,一边使劲把许谷的爸爸往屋外推,两个人很快起了肢体冲突。

而许谷的房门始终没有打开过。

许谷父母“激战正酣”时,门铃响了,没人开门,吕九月默默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开了门。

是警察。

两个身强力壮的警察拉开了他们两人,许谷父母被带到警察局去做笔录,家里只剩下许谷和吕九月。

到了晚上七点,许谷的妈妈来电话说回姥姥家了,让许谷自行解决晚饭,许谷刚挂了电话,就感觉如鲠在喉。

小时候他骑在爸爸肩头,妈妈笑着做饭洗衣的场景就好像上个世纪那么遥远。

记得以前每次生日他都戴着纸做的生日皇冠,和爸爸妈妈一起分享美味的生日蛋糕,再吹灭蜡烛许愿。

可是愿望许了这么多年,旧的还没来得及实现,又该许新的愿望了。

他回到房间,戴上耳机,打开游戏界面。

半个小时后,他被敲门声打断了思绪。门外站着的,是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煎蛋面的吕九月。

“生日快乐,许谷。”面刚出锅,还冒着热气,许谷站在门口,突然看不清吕九月的样子。

许谷接过碗,葱花和煎蛋浮在面上,煎蛋上面,是吕九月用番茄酱写的歪歪扭扭的“15”这个数字。

两个少年,没有家人,一人一碗煎蛋面。许谷偷偷地掉了两滴热泪在面汤里,度过了他的15岁。

许谷房间电脑桌的耳机里,正在无限循环着“祝你生日快乐……”。

5. 泼强力胶水的变态

半期考试后成绩迟迟未出,学校里都谣传是最近傍晚学校附近老是出现会泼强力胶水在女生头发上的变态,所以老师们都不敢加班批改卷子,进度就慢了下来。

那天下午吕九月打扫完教室,最后一个离开时,天已经黑了一半。她对泼强力胶水的变态也有所耳闻,但从未放在过心上,直到走到学校附近的一条人烟不那么旺盛的街道时,她才感觉到有人跟在她身后。

这条路的尽头有一家废品收购站,吕九月手里提着的是一袋收集了一个星期的矿泉水空瓶子。

起初吕九月还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在跟踪她,后来她发现自己快那人便快,自己慢那人便慢,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关于泼强力胶水的变态的传闻,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可是那人却离她越来越近,如果再不采取措施的话,强力胶水一旦泼到她的头发上,她留了几年的长发也就算废了。

吕九月停顿了几秒,看了看手中的一口袋矿泉水瓶,心里有了计策。

“啪嗒,啪嗒。”声音越来越近,说时迟那时快,吕九月一个转身,将手里的瓶子悉数洒出去,泼强力胶水的变态还没来得及泼,就被脚下轱辘轱辘的矿泉水瓶弄得站不稳,几欲摔倒。

就是这个时机,吕九月撒开脚丫子就跑。她跑到一个警亭报了警,警察就此抓住了正被矿泉水瓶子弄得火冒三丈的泼强力胶水的变态。

刚走出两步,吕九月就看到推着自行车的许谷在不远处阴沉沉地看着她。

得知她竟然独自跟变态狂作斗争时,许谷的脸更阴沉了:“你以为你谁啊,女中豪杰?遇到变态竟然还有心情撒瓶子报警!”

吕九月弱弱地跟在推着自行车的许谷身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星期一开学,学校收到了来自警察局的表扬信,特意在升旗仪式上给吕九月颁发了“见义勇为”的奖状,台下吕九月班里所在的方向响起一片嘘声,有人在小声议论着:“我就说怎么她每天都在垃圾桶捡些别人喝光的空瓶子,原来是去卖钱啊。”

“是啊是啊,她怎么好意思捡瓶子去卖啊,反正我是不好意思。”

“还有,别看她长得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干得出什么事来呢。”

“是啊,人不可貌相,上次咱们那个事情不就是她告密的么。”

“……”

许谷朝台上的吕九月看了一眼,听到旁边的人在说:“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人会收集瓶子去卖钱,也是醉了。”

许谷踢了那人一脚:“不许说话。”

晚上回到家,吕九月脸红红的像喝醉了酒一样,一直拿着那张奖状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她妈妈回来。许谷路过客厅接水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吕九月高兴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许谷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又回房间了。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许谷听到客厅的座机响了,有人在说话,又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懊恼地爬起来,在黑暗里看到吕九月小小的肩膀正蜷缩在沙发上不断地抽动着。

“你怎么了?”许谷轻声问。

吕九月回过头来,借着清冷的月光许谷第一次看到满脸泪痕的吕九月,她的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一样。

“我妈……我妈她……”吕九月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结果就是许谷以为吕九月她妈妈出什么意外了,他的眉头皱在一块儿,设想了无数种以后吕九月的悲惨生活状况。

“我妈说她有事要消失一段时间,让我别去找她……”

许谷听到这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意思是她还活着?”

吕九月擤了一下鼻涕,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许谷放了心,准备回房间睡回笼觉。

“可是……我一个学生怎么交得起房租,怎么生活啊?”

许谷愣在原地,这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6. 最蓝的天空

许谷的妈妈得知曾经的“好姐妹”吕九月的妈妈跑路这件事情后,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说“这个世界真是不可信”,然后又对着吕九月感叹,这么乖的孩子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妈。叹息完了之后,她就免去了吕九月的房租。

但生活费这个问题她可就无能为力了,毕竟她还有自己的家要养。

吕九月很感谢许谷的妈妈为她做的一切,于是她自己在学校食堂里做兼职收拾餐盘,那样就可以包一日三餐。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了期末,吕九月的手上长了很多冻疮,通红一片,有时候连笔都握不稳,但她却没有钱买一双保暖的手套。

她还穿着那些过长的裤子,整个人即使被包裹成球形,也可以从脸上看出她有多消瘦。她的班里有个心软的女生有些看不过去,送了她一副旧手套,但那个女生马上就遭到了大家地严厉批评和鄙视。

“不是说好了集体孤立她吗?谁叫她要向老师告状说我们要私下聚会,搞得老师通知家长不准我们出门,自己没钱不去就好了嘛。”

“也许……不是她呢。”送吕九月手套的女生弱弱地反驳道。

“不是她还有谁?当时大家都同意要去,全班就她一个不去。”

每天高强度的学习和工作终于拉跨了吕九月的身体,她在屋里躺了一个星期。吕九月病的这几天里,许谷偷偷地将自己银行卡上的压岁钱取出来塞到吕九月的枕头下,又扔给她几本复习资料。

“你给我好好复习,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戴着蓝色毛线帽子的许谷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酷酷地命令吕九月。

吕九月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虚弱地笑了笑:“我会把这些资料都看完的。”

再一次去初三教师办公室帮吕九月领复习资料时,许谷听到吕九月的班主任在跟别的老师说:“我们班的那些小兔崽子竟然想私下庆祝什么情人节,还好我抓住一个玩手机的男生,在他的手机里看到了这个消息,及时阻止了他们的聚会。”

许谷想起他曾问吕九月为什么会被全班孤立时,吕九月淡淡地回答说:“好像是什么聚会的事情暴露了,当时只有我一个人不愿意去,他们就觉得是我告密的。”

许谷拿了卷子,退出了办公室。

第二天,初三四班每个同学都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内容就是那次聚会事件泄密的经过。后来经过证实,那名被收了手机的男同学手机上确实有那么一条短信。

大家惭愧不已,好几个以前欺负过吕九月的同学都跑到家里来看她。

吕九月不知道为何大家在一夜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惊讶写满了整张脸,很明显她从未享受过这种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吕九月在大家的关心下身体恢复得很快,赶上了期末考试。

考完试的那天,A市下了第一场雪,吕九月戴着同学们送的新围巾和手套,深呼吸了一口雪后的新鲜空气。许谷的自行车一个急刹停在她面前,他拍了拍后座:“上来吧。”

那一天是吕九月看见过的最蓝的天空。

7. 淋湿的心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吕九月由于身体原因和长期兼职成绩下降了不少,老师在综合考虑她的情况之后,建议她转学回老家,投靠可以照顾她的亲戚。

吕九月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拿到成绩之后,她就开始收拾东西。这个时候许谷总会站在她旁边念叨:“你可不可以不走啊?你读普通班水平本来就够烂的了,你们老家那的教育水平不得把人读成智障?”

吕九月听到他这样说,并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许谷,每个人的使命都不一样。我不属于这里,总不能赖在这里吧。”

许谷想说“怎么不能啊,大不了我养你”,可是最后他只是摸了摸脑袋,什么也没说。

送吕九月上大巴车那天是个艳阳天,树丫上还残留着一些白雪,刺眼的眼光下,吕九月整个人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许谷妈妈问许谷:“怎么?舍不得了?当初不晓得是谁讨厌九月得很哦。”

许谷把头别到一边,不想跟这个女人说话。

回到家里,吕九月的房间变得空空荡荡的,许谷站在吕九月曾经学习过的书桌前,想象着她在这里冥思苦想的样子。

他拉开一扇抽屉,里面有一张素描纸。

许谷拿起来一看,是画的他写作业时的样子。素描的右下角有一行淡淡的铅笔字:“许谷,谢谢你。”

许谷的眼睛热了热,想起最初自己对吕九月的态度,明明还不到一个学期,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好像自从吕九月来了之后,他对原本最讨厌的那类低眉顺眼的女生也渐渐产生了改观。

新学期伊始的时候,许谷班上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女生不小心把水洒到了他身上,看到她唯唯诺诺、略带卑微地向自己道歉的样子时,许谷的心脏又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拍掉身上的水渍,微笑着跟那个女生说“没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同一片天空下的吕九月在新环境里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她妈妈回来没有?

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唯一知道的可能就是吕九月初来他们家时,那个九月经常下雨,许谷的心也经常被淋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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