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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终有尽头

2014-05-14苏域

花火A 2014年11期
关键词:导盲犬小家伙猫咪

苏域

忧蓝风筝

美编约图:插图比较温馨点就好啦!

沐沐推荐:我一直都想有个亲哥哥,小的时候老是闹着妈妈生一个哥哥给我,长大之后才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生出一个哥哥给我了,除非先把我塞回肚子里,但是估计就不会有我了。这篇文章看完之后满满都是对哥哥的喜爱啊,我的少女心啊,一下子复苏了,我也想要这样一个宠着自己的哥哥啊!

一、属于她的荣光

我爸打电话给我,说想要一台复古唱片机,但上网秒杀迟了,中意的那台被别人先下手为强给抢走了,问我能不能想办法再帮他买一台。

当晚我就在网站上看到一个活动,说是只要晒出与兄弟姐妹的创意有爱合照,就有机会获得一架胶片唱机。

我犹豫再三,给小家伙打电话。

小家伙隔好久才接,语调懒洋洋的,对我爱答不理的样子:“有事?”

我向她转述了老爸对于唱片机的渴求,以及目前这个晒照片的活动。

小家伙闻言沉默良久,质疑道:“你这么牛掰,用得着参加活动赢奖品吗?”

我自动忽略她语气中的尖刺,从容应对:“老爸就看上了那一款。”

她挺不耐烦的:“非得要合照不可吗?把你照片发过来,我P一下,不就行了吗?”

“……”

或许也觉得自己态度稍显恶劣,小家伙抱怨几声后妥协:“我周末有空,是我去你们学校找你,还是你自己过来,我现在就在网上定个全家福的团购。”

她突然这么善解人意,我还挺受宠若惊的,要知道在平时,她与我说话向来都是横鼻子竖眼,一副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样子。

但事实证明我还是放心太早了。约好的周末合照,小家伙不但迟到半个钟头,穿的还是运动会上的校服,见我将怪兽服装递过去,不满道:“凭什么我是怪兽,你是超人啊?”

我没辙,只好和她换,但她的意见层出不穷,一会儿嫌我抢她镜头,一会儿嫌我表情太做作,摄影师被我俩闹得焦头烂额,叫我们去一旁协调好关系再过去。

“我说,顾昔年,你平时和我呛声就算了,照个相都这么不可理喻……”

“嫌我不可理喻?”她将背包往肩上一甩,“那你一个人拍吧。”

我很愤怒,没叫住她,却又不能真的和她发火。

而且我隐约是猜得到小家伙的心思的。最好的解释是我十五岁跳级参加高考那年,她第一次和我争锋相对,死活不愿意和爸妈一起陪我去考试。

她也不关心我考得如何,成绩出来后爸妈请客吃饭,饭桌上她也黑着一张脸,亲戚朋友夸我聪明后留意到她,补一句“年年真可爱”,她就冷笑一声,回家后被爸妈好一顿批评。我等着她开口求助于我,像小时候那样。

但是那次,她被爸妈骂到眼泪汪汪,也没递个求助的眼神给我。

从那时起,我开始完全不明白小家伙在想什么。

由于不理解,隔阂越来越深,后来我去香港念大学,十八岁出国去波士顿,距离的渐远也彻底让我们疏远了。在实验室回不了家的大年夜,给家里打电话,轮到小家伙时也只是不冷不热一句:“哥,新年快乐,注意身体。”

倒是我,渐渐话多起来,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可以买来寄给她。

她总是冷冰冰一句:“我给杂志画插画,自己能赚钱,不用你花钱。”

在我面前,她总是在强调自己的独立和能干。

似乎这样,便能将我在父母那里夺走的、本该属于她的那些荣光,争取回来。

二、岁月是个神偷

我很意外地在网上看到了我和顾昔年的合照,合照太过有爱,肯定不是拍的,那就只剩一个可能——小家伙还真的用P的照片参加了比赛。

照片里我们一个站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一个站在高楼大厦的天台,小家伙指着我,随着手指动作,我也跟着跳上跳下。

虽然这张照片有严重黑我的嫌疑,但我还是被逗笑了。没过几天,比赛出获奖名单,我上去瞥了眼,第一名果然是顾昔年。

傲娇的小家伙还挺可爱的,我寻思着要不要给她打电话表示一下谢意,她竟然主动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想邀请我去她们学校开个讲座,不然她学分修不够得重修。

二十一岁的小家伙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同龄人大多忙着毕业论文,她还在为修不够的学分忧愁。我回答得也爽快:“行啊,但你得请我吃饭。”

她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应声:“没问题。”

三天后,我收到一份快递——一箱泡面还附上卡片一张,写的却是:“请你吃泡面。”

半个月后,我在小家伙的学校遇见她。她剪了短发,戴黑框眼镜,安安静静地坐在第一排角落里,手里是速写本,全程没抬头瞧我一眼。

我觉得挺被忽视的,故意叫她起来复述我刚才的结论。她慢吞吞站起来,和我大眼瞪小眼,后座抱着篮球的男生忍不住站起来:“老师!我帮顾昔年复述!”

底下涌起一片心照不宣的窃笑声。

我自认为自己脾气挺好的,刚入职就被学生们评为最亲和老师,从不对学生发脾气。但那会儿我盯着一言不发装隐身的顾昔年,又看看她后座那殷切表情的男生,语气严厉,还发了火:“有你什么事?坐下去!顾昔年,你到底听课没有?”

小家伙还挺从容,我几乎毫不怀疑她甚至瞪了我一眼,说:“没有。”

还没等我出声,讲座负责老师就过来调停了。老师语气不算好,扯着顾昔年衣服就往外面拖,顾昔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大声道:“我自己会走!”

我知道,接下来顾昔年面对的不只是讲座负责老师的责难,还有她们辅导员、院长乃至校长的责难。她那岌岌可危的学分估计更是修不满了。

但我等了一晚上,她也没打电话给我叫我帮她跟学校说句好话。

在我不曾与她共同成长、面对风霜的年月里,时光将她打磨成了如此执拗的性格。小时候的她多软萌啊,我想要养一只小狗,爸妈说昔年狗毛过敏不能养,我就不开心,然后甩脸色给小家伙看。小家伙于心有愧,穿上她毛茸茸的狗熊睡衣,偷偷跑来安慰我,对我说:“哥哥别伤心,我可以学狗叫逗你笑!”

她就真的抬起两只手,学狗狗作揖的手势,“汪汪汪”的叫,逗我笑。

那时候她还是个没长开的奶团子,又白又软,我写日记时,就把她的代号从小笨蛋改成了小家伙。然而现在,我只能在心里叫她小家伙。

三、手无寸铁也可披荆斩棘

顾昔年不用重修了。

我打电话给她的辅导员,用接下来几场免费讲座帮顾昔年换了几个学分。

周末回家我问我妈:“昔年是不是恋爱了?”

我妈比我还惊讶,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说要冲到学校去找她谈谈。我扶额,及时拉住了我妈,让她去跳广场舞就好,昔年是不是恋爱由我负责侦探。

我们同年,我就比她大上那么几秒,换上衬衫休闲裤穿行在校园,还有女生问我要不要参加校模特队。我事先问过昔年的宿舍和专业课常上的教室,守株待兔等着她。

昔年在学校并没有什么朋友,课上课下独来独往。只有那天那个为她出头的男生隔三差五出现在她身边,给她带早饭,陪她去校外下馆子。

姑且叫他篮球男吧。篮球男长得挺阳光的,还算顺眼,行为举止也还规矩。至少我鬼鬼祟祟跟着他们走了一路,他始终与昔年保持一定距离。

篮球男也挺细心的,双肩背包里准备了雨伞、花露水、创可贴等各种常备物品。昔年大概是被蚊子咬了,痒得一直挠,他就立刻从包里掏出花露水来。

篮球男真该照照镜子,他现在的样子再多条尾巴简直就跟眼巴巴瞅着主人的小狗一样。

但昔年不太买他的帐,吃饭一定要与他AA制,也不要他送她回宿舍。我躲在角落里,听见顾昔年一本正经对他说:“你别跟着我,我要去社团画画了。”

篮球男也好脾气:“那行,你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我又尾随着昔年去漫画社,她负责教新社员的漫画入门,手把手教社员画画。我隔着窗户偷瞄她,昔年的表情柔和,就连有人怎么画都画不好她也不着急,甚至还好脾气地鼓励对方。

小家伙外冷内热,悲催的是,她的热乎劲儿却都给了陌生人。

晚上她去上选修课,当我注意到她选修的是动物行为学时,有点受宠若惊。我学的就是动物行为学,还以为和我有关的她都不屑于看一眼呢。

选修课老师用的论文案例是我去年发表在国外杂志上的论文,这篇论文得过不少奖,但也一直有质疑。波士顿的室友和我同类研究方向,论文主题也和我雷同。于是外界一直争论是我抄袭了他的论点,还是他借鉴了我的论文思维。

这老师明显武断得多,在课堂上说:“顾昔汶才二十出头,怎么可能写出这种深奥的文章,估计是借鉴了别人的,只是没被大家发现罢了。这做学问啊,还是得……”

“你有证据证明顾昔汶的论文抄袭吗?”

顾昔年突然站起来,躲在后门角落里的我都给吓了一跳。

老师语结,顾昔年却咄咄逼人:“你们学者不是最忌讳被人说抄袭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用一副笃定的语气说出来?”

老师被质问得脸都红了。

有同学在底下小声说:“顾昔汶是她亲哥哥。”

下课铃打响,顾昔年被老师叫出去谈话,她的同学们却在教室里议论她,说她爱出风头,仗着她哥哥是学校的客座教授就各种目中无人,还说她哥哥那么年轻,长得也不像是好好做学问的样子,搞不好是从网上买的论文呢……

他们没说完,顾昔年就黑着脸走进来:“你们说什么呢?”

那几位同学有点尴尬,谁都没再出声。

“你们有时间在这里猜忌别人,不如去做学问想想怎么超过他!而且我哥哥就是长得帅,你们谁不服气,出来单挑啊!”小家伙涨红了脸,气势汹汹。

我听得百感交集,既感动,又忍俊不禁。

我以为她早已经和我疏远,我以为她对我有成见,却没想,在维护我这一点上,小家伙哪怕是手无寸铁,仍然可以勇敢为我披荆斩棘。

四、我得去救她

暑假回到家里,小家伙依然是一副跩得要命的表情。

我试图和她聊天,她总是爱答不理,我说得多了她又嫌我啰唆。我问她:“你生日快到了?有没有什么想要但是买不起的东西?哥哥买给你。”

小家伙像被戳到痛处一般,瞪我一眼,愤慨不已地回房。

我莫明其妙,我妈倒是被逗乐了,安慰我说:“年年爱面子不好意思说呢,她上个月还拐弯抹角地想从我这里预支压岁钱,她说她想买个古董相机。”

一周后她生日,也是我生日,我把包装好的相机推到她面前。她诧异地望了我一眼,拆开包装后看见相机时愣了好一会儿。我还挺高兴的,毕竟我也没打算从她那里得到句感谢,她没发脾气挑刺就已经算是意外惊喜了。

顾昔年别扭得很,我注意到她欲言又止半晌,“谢谢”两个字的口型都做出来了,偏偏就是开不了口。晚上睡觉前,我妈温好豆浆给我,她晃到厨房不说话,只盯着我手里的豆浆一个劲地瞧,我问她:“想喝?”

小家伙摇头,却说:“你也别喝了。”

见我疑惑,她解释道:“豆浆里有雌激素,你喝多了会变娘炮的。”

我哈哈大笑,她却已经转身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喝牛奶吧。”

小家伙是在另辟蹊径地感谢我呢。

我点头,趁着此刻气氛温馨,说:“下周我要飞洛杉矶参加一个学术会议,爸妈都去去,你要不要也一起来?会议结束后我们全家去迪斯尼玩。”

“我下周和同学约好去杭州了。”

“哪个同学?上次 在讲座上帮你说话的那个?”

小家伙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瞅我:“你怎么这么八卦?!”

她没直接否认,将温好的牛奶递给我要回房,我犹豫片刻,还是叫住她:“你一个女孩子,凡事多长个心眼,别吃亏了。”

小家伙回头,恼羞成怒地瞪我一眼,半途却又去而复返,含糊一句:“生日快乐。”

我愣住,再抬头时她已经躲回自己房间去了。

喝完牛奶我去书房准备论文资料,将近凌晨三点才回房,经过小家伙房间时意外发现灯光还亮着。我趴在门边从门缝往里望,昔年还在画画。

那些总说昔年不如我的亲戚都应该来看看,小家伙有多么努力。

一周后我和爸妈飞往洛杉矶,会议前一晚,我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西装让我换上,神神秘秘地说:“这是昔年帮你挑的,给你的生日礼物,还不让我们告诉你。”

我微愣,而后笑起来。

我以为我和小家伙的关系会随着时间慢慢缓和,却忽视了俗世跌宕,生命中亦有太多的波折与不确定。

会议上爸妈和我都没有带手机,回到宾馆才发现手机上几十个未接来电。

我心里一咯噔,莫名不安,打回去接电话的却是篮球男。

“顾昔年在青旅,帮隔壁房一对老年夫妻换灯泡,谁知道……谁知道灯泡会突然炸掉,炸开的碎片溅到了昔年眼睛里!现在昔年还在医院抢救……我不知道……”

篮球男的语气简直快要哭出来,我握着电话的手一直在颤抖。我安慰篮球男先别着急,等手术结束再说,而后我订了当天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赶到杭州时是第二天早上,篮球男正坐在昔年病房外小声地啜泣。

玻璃碎片刺进了昔年眼睛,饶是抢救及时,也不免给瞳孔留下伤痕。昔年本身的近视就已经称得上严重,这次意外对她视力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她可能要先暂时失明一阵子,还要再复查,也许情况没那么糟呢……”篮球男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起来,“都怪我!我要是当时在她身边,就能帮她去换灯泡了……”

我妈也在一旁哭,絮絮叨叨地说着:“年年还要画画呢,还要画画呢……”

我捂住脸,挡住走廊尽头照进来的白花花的日光,感觉自己像是忽然之间站在了陌生的十字街头,看不到南北东西的出口,不知该何去何从,却还得咬牙往前走。因为小家伙就在那些看不到光亮的某个出口里,我得去救她。

五、哪怕世界明朝末日

小家伙出乎大家意料的坚强。

我扶着她绕着病房散步,她很努力地记住每个关键点的位置,以及到达那个位置需要多少步,每个步伐又大致需要迈开多少距离。

她让我记在纸上,不停帮她重复。

亲戚朋友闻讯而来,对着病床上暂时失明的昔年长吁短叹,末了却将我拉到一旁,拐弯抹角地问我工作的大学还招不招人,能不能帮表弟争取一下。

送走亲戚,我回病房削水果给她吃。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水果举到嘴边,一口却咬在了食指上,立刻出了血。我手忙脚乱找创可贴给她,她却让我回去。

“你在这里,我觉得不方便。”她说。

我只好悻悻离开,说明天白天再来看她。

但每天都有亲戚来问我工作的事情,我不好答应,又没法回绝,简直焦头烂额。开玩笑给小家伙说起这事,她却冷着脸无动于衷,片刻后坏脾气爆发:“顾昔汶你炫耀什么啊?明明躺在这里什么都看不见的人是我!凭什么每个人来医院关注的仍然是你!”

手边的热汤被她无意中扬手打翻,我削好的水果也骨碌碌滚到地板上。

我一时手足无措,愣在原地。

我妈及时出现,安抚暴躁的昔年,使眼色让我先回去。我有点心不在焉,更多的却是难过,在斑马线等红绿灯时发呆,是经过的一条导盲犬突然叫唤我才回过神来。

注意力总算有所转移,我回头盯着那条渐远的导盲犬看了很久。

其实真正训练有素的导盲犬很是稀有,而盲人数量却大,是真正的供不应求。小家伙拒绝我去医院探望她的那周,我就在想方设法托人打听导盲犬。

一周后,我把一条金黄色拉布拉多导盲犬的牵引绳递到昔年手里。

“我听妈妈说,你想出门逛街,有它在就方便多了,它认识这个城市百分之六十的大街小巷。是个可爱又温顺的小家伙,你给它起个名字好不好?”

昔年的动作有点僵,好一会儿才试探着蹲下身,触摸到导盲犬柔滑的皮毛。她笑了一下,眼泪却流出来,哽咽着提议:“叫它‘淘气怎么样?”

我笑着应允,问她:“对了,你狗毛过敏严重吗?”

她摇头:“应该没关系的。”

那天离开时,她在身后叫我,战战兢兢的,很小心的样子:“哥。”

我心底颤了一下,随即听她郑重地说:“谢谢。”

我和爸妈商量过,假如昔年的眼睛好不了,我们就做昔年的人形拐杖,照顾她一辈子。

因为我们是世上彼此最亲的人,血浓于水的亲人。

哪怕世界明朝末日,也要在前一刻共同吃完早餐的亲人。

哪怕穷途末路,也不会放开对方手的人。

所以——“不用谢。”

六、彼此的屠龙勇士

只是短短一周,我还是送走了导盲犬。

昔年对狗毛过敏严重到超乎我的想象,短短半天脖颈、胳膊就冒出一大片红疹,涂着白惨惨的治过敏药膏,还要牵着狗,看着简直心酸。

没办法,我只好送走了“淘气”。

相比狗,昔年其实更喜欢猫。但我实在找不到一只具备导盲功能的猫,理论上来说,猫的警惕性并不输给狗,记忆力是弱项,但也可以训练。

只是难以操作的是,猫相对狗而言,更难以驯服。

爸妈都有工作,学校也即将开学,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昔年身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前天昔年出门去见篮球男,就不大愿意让我们送,最后只好改到家里见面。

但我还是给昔年买了一只英国短毛猫。

呆萌的长相,圆滚滚的脑袋,大眼睛亮晶晶像颗宝石。我骗小家伙说这是我特意为她找来的导盲猫,她目瞪口呆:“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导盲……猫?!”

我都没听说过,但对昔年而言,这的确是只好用又实用的导盲猫。

但其实小家伙根本想不到,真正为她导盲的人,是我和爸妈。

我向学校请了半个月的事假,每天牵着猫咪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闲逛,根据网上下载的旅游攻略,专攻小吃街和知名景点,我还偷偷去看了小家伙的博客,记下了她爱逛的几个地方,频繁地领着猫咪去踩点。

猫咪懒散不听话,我就用它感兴趣的小鱼干做诱饵,抵达目的地时奖励给它。

我有事要做时,就换爸妈训练,我们仨领着一只猫几乎走遍了全城,口袋里装着猫喜欢的鱼干和彩色羽毛,在大街上对猫咪“语重心长”的画面让众多行人侧目。

猫是种很难侍候的动物,也不温顺,脾气古怪很难沟通。

但在看不见的昔年心里,这实在是只神奇的猫。她会不时蹲下来奖励它一些猫饼干,摸摸它的圆脑袋夸奖它,猫咪倒也通人性,相处下来就不再经常炸毛,乖乖顺着我们领着它走过的路线往前走,兴冲冲地,以为抵达目的地就会有美味的小鱼干享用。

昔年和我的交流也多起来,她会对我说猫咪的好,会问我今天学校里有什么趣事,还让我把最近上映的电影梗概讲给她听。

我要带她去电影院,她愣了良久,生硬道:“我这样怎么看电影?”

“我复述剧情给你听,你哥我当年写记叙作文可是一把好手。”

“电影院不能说话,你会被轰出去的。”

“我把那个时间段的票都买下来不就行了!”

小家伙瞠目结舌:“包场啊你!”

说包场就包场,出发去看电影那天,小家伙说要叫上在医院遇见的几个盲人小孩。那几个小孩围绕昔年坐一排,我就站他们前面,大声给他们复述剧情。

电影结束,我和昔年送那些小孩回去。回家途中,昔年莫名哭起来,断断续续地说:“哥,对不起……我一直跟你闹别扭,其实只是因为我不如你,我嫉妒你。我……”

我们都曾是大人面前争宠的小孩,计较着多一点少一点的关注与爱。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不那么要强,昔年会不会活泼一点,快乐一点?可我不知道那些如果,只知道其实只要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

“但你还是很希望我优秀,对不对?我听妈说,我寄回家的每本刊载我论文的杂志,你都好好地收藏着。而且,我被人质疑时,你还会为我愤愤不平,这才不是嫉妒呢。”

我可以拿起宝剑,为她做一次屠龙的勇士。她也愿意摒弃闲言碎语,奋力为我赶走身旁出没的怪兽。只因为,我们是兄妹。

她只是怕自己跑得太慢,会追不上我,会保护不了我,而这种焦虑感,才不是嫉妒。

七、长夜终有尽头

医生说小家伙的眼睛恢复得很好。

昔年也说,自己可以逐渐感知到光的存在,虽然还很模糊,但聊胜于无。

我一直放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借口导盲猫很稀有,征询昔年的意见,问可不可以转赠给更需要的盲人。昔年抱着她的猫依依不舍,却还是听话地把猫递给我。

就当这段时间一直是一只神奇的猫在领着她穿街走巷,而路人眼里奇葩一样的手拿羽毛忙着训练猫的我们,还是当作秘密,不要告诉她好了。不然小家伙又要感动得稀里哗啦了。

半个月后,我在书房找资料,小家伙过来敲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是一句:“天哪,你额头上长了一颗好大的青春痘!”

我下意识捂住额头,对上小家伙的眼睛,终于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哥,你收敛点,都笑裂了。”她提醒我。

我仍是合不拢嘴,想伸手抱一抱她,却又念及她已经长这么大了,犹豫是否合适。她却看出我所想一般,主动伸出手,抱住我。

她说:“哥,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闹别扭了。”

我忍住喉头酸哽,用力点头。

但有件事情我还是要告诉她:“我下个月去冰岛,这次是跟他们去拍貂熊的纪录片,可能要两个月才能回来……”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她难得要和我一起,但我却只能拒绝她,说:“不行,你又不是专业人士。”

其实我没说出口的是,那太危险。

一个月后我出发去冰岛,而后抵近北冰洋。这已是北半球的冬半年,北极圈内只有冰雪反射的微光。外出拍摄很艰难,通讯也总是断,最久的一次是我和家里失联了半个月。

当小家伙终于打通我电话时,整个人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她还骂我:“你好好的在大学里教书不行吗?非得跑到北极拍什么纪录片?你就作吧你,你才二十出头,知不知道啊!你要是出了事……”

小家伙说不下去了,我也有点心有戚戚的难过。

我想安慰她的,但关键时刻通讯又被风雪阻断,再打通电话不知是什么时候。但是还有一个月,我就能回去了,而半个月后北半球就正式进入夏半年。

北极圈内经久不散的黑夜终于走到尽头,天会缓缓亮起来。

一切曾在生命里出现的阴霾,终会被行走的岁月赋予意义,而后重获新生,像我曾以为无法调解的与小家伙的亲情。然而此刻,我握着旧日记本窝在驯鹿皮帐篷里,看那些小时候与昔年一起干的囧事,等待天亮。

编辑/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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