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娜

菲尔与湖人：终于分手

“禅师”与湖人的关系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虽然在2011年5月画上了句号，但这三年来，杰克逊仿佛从未离开过湖人。他既不是主教练，也不是球队顾问，但是他在湖人队和球迷之中的影响却日益深远。

对湖人队而言，问题在于他们在过去的几年里并没有活在菲尔的世界里。他们一直活在他的阴影里，而这对球队有着相反的作用。可是很少有人愿意想相信这一点，他们只一厢情愿地认为只有“禅师”才是湖人救世主。人们已经习惯于这个事实了。哪怕去年二月老巴斯去世时，杰克逊似乎仍然在这支陌生、畸形的湖人队里扮演着举重若轻的角色。湖人队和他的球迷们根本不想正视他们面前的深渊。他们不想说再见，这感觉一点也不好。当一切结束时，释然没有到来，随之而来的是气愤、绝望和心碎，这些情绪会持续好一段时间。大部分人会把矛头直接指向吉姆·巴斯——那个被老巴斯指定，并成为湖人无法给杰克逊提供尼克斯向他承诺的那些权利的罪魁祸首。

关于老巴斯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安排，有许多种猜测，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已经和他的孩子们详细讨论湖人计划很多年了，结局也没有任何意外。

事情一直按计划发展着，而最清楚巴斯博士计划的正是他的孩子们。他并不只是简单地把湖人队传给了他的孩子们，而是花了很长时间来考察他们在球队里担任的角色。巴斯所有的孩子都实习了数年时间，从球票销售到管理巴斯帝国旗下的其他小球队。这意味着巴斯让他的孩子们自己争取他留给他们的角色，这意味着他把湖人队留给了全部6个人。如果他想让外人掺和进来，他早就这么做了。这就是为什么直到最后一刻，一些有影响力的人和球迷都来游说珍妮夺权，但她却一直保持沉默而且忠实地执行着父亲遗愿的原因。她相信她的所作所为就是父亲所希望看到的，哪怕这意味着他的未婚夫注定要离开洛杉矶，到另一个城市生活。

“虽然我很高兴有那么多人支持我，但是他们必须明白我已经有一份工作了。”珍妮说，“我没法再做更多的事了。这是我父亲决定的事情，我觉得遵照他的意愿往前走更重要。而且我也说过，我和哥哥们都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

小巴斯也对这个计划和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因为这是父亲的决定。“如果他觉得我没能力坐现在这个位置，我肯定他不会让我坐的。”吉姆说，“多年来，我和他一起处理每份合同，一起参与每次谈判，一起讨论每个夺冠阵容之后的变化……我爸爸相信我。我知道一个事实，如果他不相信我的能力，他不会说，‘好吧，你是我儿子，你想干就干吧。我不是这样得到这份工作的。”

事实上，在老巴斯去世之前，他就已经和珍妮以及吉姆讨论过多次了，他提醒两个子女将会经历非常艰难的时刻。“他总是说，‘你必须要有坚强的内心，必须要能逆流而上，因为你会受到很多抨击。”吉姆说，“我是这样回答的，‘爸爸，我知道你相信我，我没问题。”

巴斯家族也曾讨论过有没有能更好地利有杰克逊的能力和地位的方法。过去几个月，他们也曾和杰克逊有过接触，企图挖掘出他杰出的篮球思想和渴望。但是湖人并没有和杰克逊的经纪人做任何交涉，吉姆也没有给菲尔打电话，而且明眼人早就能看出“禅师”绝对不可能在湖人得到他在纽约能获得的权利和影响。所以，杰克逊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对于湖人来说，这是一次很长的分手，这是和一个传奇的分手，和一次本该成为传奇的机会的分手。他们很清楚杰克逊能力——从他口中的禅道、三角进攻和他处理超级巨星的方式来说，他的天才来源于他为一支球队打造一个封闭的生态环境的能力，创造一个以他的价值和信仰统治的世界的能力，撰写一本帮助球队成长的圣经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湖人和杰克逊难说分手的原因。

菲尔与过往：教父梦之殇

在NBA，所谓教父者，赛场指挥权和人事调配权缺一不可。而杰克逊在过去作为教练，缺少的就是人事调配权。在其教练生涯中，曾多次试图向掌控者转型，但最终都徒劳无功。

真正激发“禅师”的教父梦的人是帕特·莱利。曾经莱利和杰克逊一样，他们都是史上最伟大教练的候选人，但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莱利开始由纯粹的战术大师向教父式的掌控者转型并逐渐确立了自己的地位。这或多或少让杰克逊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菲尔·杰克逊

杰克逊的第一次教父梦始于公牛，也终结于公牛。在芝加哥第一个三连冠时期，他与总经理克劳斯开始划定势力范围：球员听“禅师”的，球队运营归克劳斯。在1995年被魔术淘汰后，“禅师”怒批克劳斯太吝啬才导致了公牛一败涂地，而克劳斯则批杰克逊在向球员邀买人心、不懂NBA奢侈税却乱发议论。就这样，围绕着“禅师”和克劳斯，公牛的内讧一发不可收拾。1997年在ESPN杂志刊登的一篇日志里，“禅师”用大篇幅的字眼辱骂了克劳斯，克劳斯则回骂杰克逊忘恩负义。乔丹甚至代表球员上书公牛老板雷恩斯多夫，希望其解雇克劳斯，改任命杰克逊为总经理，但视克劳斯为心腹的老板根本没采纳这个要求。那两年，克劳斯做好了随时解雇“禅师”的准备，他每次只肯与其续约1年，以防将来需要赔付太多的买断费。在1997-98赛季还没开始，“禅师”就将那个赛季命名为“最后的舞蹈”，摆明要与克劳斯决裂。夺取第6冠后，杰克逊、乔丹退役，皮彭、罗德曼转会，公牛王朝一夜间坍塌。这就是“禅师”的第一次教父梦之殇。

1998年夺冠庆典后，“禅师”骑着哈雷摩托一路回蒙大拿。宣布暂时退役的他随后却被爆出了欲入主尼克斯的消息。事实上，每次杰克逊下课后都会传出与尼克斯的绯闻。当时“禅师”的要求就是做莱利第二：教练兼总经理。尼克斯当时的主帅是小范甘迪，他怒斥管理层在季后赛如此紧要关节与杰克逊谈判实属自乱军心，而尤因等球员也拒绝接受昔日死敌的领导。无奈之下，尼克斯只能中断与“禅师”的谈判。

因为小范的一声怒吼，“禅师”的教父梦第二次破碎。不过，他很快就迎来了第三次机会。1999年夏，湖人向杰克逊伸出了橄榄枝。“禅师”以救世主之姿驾临湖人，他当然希望湖人能给予他人事大权。但很不幸的是，湖人有自己的正牌教父：杰里·韦斯特，一位一手奠定80年代表演时刻和“OK组合”两代王朝的妙手大师。老练油滑的巴斯没有一口咬定不给“禅师”特权，他承诺“禅师”可以拥有直接向自己负责的人事建议权。“禅师”很聪明也很强势，尽管巴斯许给他的所谓“人事建议权”更像是一种糊弄，但他还是充分地利用了这一特权。既然直接负责，他就借此绕开韦斯特，不仅招来自己的公牛旧将，教练组成员更是数十年如一日。

杰克逊在湖人日益强势，而韦斯特的权利则被架空，并最终决定离开湖人。逼走了韦斯特，“禅师”的教父梦原本已成功了一半，但他曾多次企图送走科比的态度让老巴斯很不舒服。巴斯很少公开表态，但他只要表过一次态就不容再有人发出第二种声音。所以当杰克逊屡屡想拿科比开刀后，巴斯彻底对他失去了信任。他在2003-04赛季重组了核心决策层，菲尔被排除在外，他的小儿子吉姆、库普切克和他本人的三人议事制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形成的。而当赛季结束后，湖人便终止了与杰克逊的合作。

这是”禅师“教父梦的第三次破碎，也是他最狼狈的一次。不过，感谢小巴斯的刚愎自用，湖人在他的治下糜烂不堪。于是，2005年4月，人们惊喜地发现，杰克逊出现在了巴斯的包厢里。

巴斯可谓是给足了杰克逊面子，不仅让他成为史上第一个年薪过千万的教练，还暂停了小巴斯的接班计划。不过，杰克逊却迟迟未能改变湖人局面。2007年科比因为湖人阵容太过平庸，他提出：要么把自己交易走，要么请回“湖人教父”韦斯特主政。科比明确点名要老教父回归，其实也从另一个层面凸显了“禅师”教父梦的尴尬。巴斯的态度其实很明确：给你足够的权力放手去做，但如果搞不定，巴斯就会出面干预。就这样，巴斯的决策三人组走向前台，“禅师”的权力在无形中再度被剥夺。2010年夏，杰克逊率队完成两连冠却被要求降薪才能续约。“禅师”为了谋求三连冠忍辱续约一年，但在2011年兵败半决赛后，他再无留恋，挥手离去。

杰克逊的几次教父梦先后破碎，但这个梦仍一直留在他心中。

菲尔与尼克斯：新秀执行官

如今，杰克逊又一次迎来了圆梦的机会，他以尼克斯篮球事务总裁的身份重新出山，连带着回归的，是整个NBA的庄严肃穆。把其他所有教练、球员、专家算在一起，菲尔的一句话足以震颤联盟。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对像尼克斯这样的球队无比重要的原因所在。

毫无疑问，詹姆斯·多兰是球队大老板，他一心一意决定用金钱武装球队砸死对手，而非利用他的远见卓识。多个赛季，尼克斯总薪水超出联盟工资帽，多兰缴纳不菲的奢侈税，非但没有获得令人信服的成绩，反而将球队一步一步拖入泥潭。如果杰克逊能够让尼克斯洗心革面，制止他们做出一个个愚蠢的决定，那他就是一个正确的存在。多兰成堆的黄金，在智慧的打磨之下会更加闪亮。

尼克斯或许已经是世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同时也是最令人失望的球队——碌碌无为的行政管理部门经常做出糟糕的决策，特别是年复一年地高调砸钱囤积球星。纽约的球迷，那些绝望的浪漫主义者，自从帕特里克·尤因时代开始，就已经被虚假的乐观、残忍的现实，一次又一次蹂躏。还记得说扎克·兰多夫是改革的希望吗？那阿玛尔·斯塔德迈尔呢？还有卡梅隆·安东尼呢？

一次又一次，多兰得到了他想要的球员；一次又一次，尼克斯遭遇失败，可是球迷们始终坚定不移；一次又一次，时光，又是时光，残忍地证明了多兰择人不慎，用人不明。

这次会有不同吗？大多数专家的答案是不会。不是因为杰克逊是错误的人选，而是因为错误的时间——在2015年夏天之前，尼克斯在薪金空间、选秀权和交易筹码方面都“资源匮乏”，没有太大的可操作空间。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作为，这对“禅师”来说将是不小的挑战。

联盟的变化日新月异，而杰克逊那些开放的体系，包括曾让他载入史册的三角进攻，现在看来只不过证明了他十几年来一直在无为而治。而现在不只是篮球分析学的繁荣盛世，分析学已成为篮球界的必需品而非无关紧要的细节。来看看现在的数据网站关注的东西吧：挡拆掩护进攻后球会给谁处理，哪次进攻能产生高质量的空位，谁打出了漂亮的防守，比赛之前合理的睡眠时间，哪位球员应当在筋疲力尽有潜在受伤危险之前立刻脱离球场。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但少数人绝不可能掌握全部真理。这些新玩意将会证明科学的伟大，而其中优秀的分析法则会日益变好。惟一正确的答案就是保持好奇心。这正是杰克逊不被看好的原因。在他的所有书籍、所有采访、所有想法中，他曾有过一次提及要在年轻一代身上发掘价值了吗？或者，刨去他那短的可怜名单上的门徒之外的任何一人？

杰克逊出席了今年初的麻省理工斯隆体育分析大会，但他的发言毫无重点。除了一个关于用谷物升降机给奥尼尔称重的粗鲁笑话外，其他皆是老生常谈，皆是他不厌其烦赘述布道的福音故事。他的发言完全可以躺进博物馆了，一锅以迈克尔·乔丹，科比·布莱恩特，斯科特·皮彭为佐料反复烹饪的杂烩汤，杰克逊就这样一勺一勺舀起，自己喝还不够，还要让大伙尝尝，好像永远也不嫌腻。

在斯隆体育大会上，杰克逊吹嘘曾经让沙克每场打48分钟——同一天，体育科学家迈克尔·里根解释了在澳大利亚足球联盟中，固定的八分钟休息制度是怎样给他们带来良好表现的。这个联盟从因此带来的伤病的大量减少中获益良多，而这应当归功于科学分析。

不是说杰克逊无法帮助尼克斯成为赢家，当然有可能。事实上，尽管争论四起，但至少他赢得过比所有人都多的总冠军。但如果他的任务是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帮助尼克斯超越其他在他们前面的球队，那么这个信号无疑是错误的。冠军的归属，毫无疑问是最能掌握篮球新理念的那支球队。但菲尔过于老派，而这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联盟。

前车之鉴在夏洛特。乔丹作为球队老板任人唯亲，只要志同道合，一概揽至麾下。有段时间内，山猫尊崇乔丹的圣旨做了一切，直到球队缺乏竞争力时，乔丹才幡然悔悟。现在的乔丹不会去听之任之他的直觉及朋友了，他会去听取诸如新执行官里奇·乔的意见，里奇实际上是继乔丹之后的球队大使，斯隆精神的集大成者。

杰克逊和尼克斯，迈克尔和山猫，打的并不是一副牌——前者的皮包够厚，团队建设经验够丰富——但听起来，他们也算一对难兄难弟。

纽约的球迷们也对杰克逊和他究竟能把尼克斯带成什么样持着谨慎的态度。他会将生活中的多少转移到纽约？他会对工作有多少热情？球队总裁的职责不仅仅是拍拍屁股做决定，它还包括坐上飞机飞到爱荷华州去看场NCAABig12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