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伟

2014年3月11日，日本“3·11”大地震三周年。

这一天，日本多地举行了纪念活动。日本政府在东京国立剧场举行追悼仪式。在东京的宪政纪念馆和东京艺术剧场，举行了名为《心灵的诗歌编织的纽带》纪念音乐会，音乐会的压轴节目是一首纪念大地震的曲子——《大地的孩子》，现场多位国会议员及几千名日本观众一起聆听了这首感天动地的乐曲。著名指挥家坂本和彦先生从挥动指挥棒演奏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沉浸在弥漫着悲伤又溢满着希望的乐曲情绪中，直至演奏结束依然泪流不止。

多数人不曾知晓的是，这首作品的词曲作者来自中国。我们可以这么理解，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全日本都在聆听一个来自中国的声音，并且被深深感动。

他，就是著名音乐人陈越。有人说他是中国城市音乐创作第一圣手，有人说他是中国“音乐扶贫”的先行者，更有人说他是音乐界的鲁迅……

“我们都是大地的孩子，顶着同一片天；一起走出冷冷的废墟，一起携手共建。我们都是姐妹和兄弟，拥有同一片地；哪怕灰尘已经笼罩着大地，也要升起炊烟。哪怕风雨依旧弥漫着大地，我会和你在一起……”

——《大地的孩子》

“这一刻，全日本都在聆听中国的声音”

陈越在音乐圈里的名气很响，但是网络上有关他的资料和信息却很少，零星点点对他的描写说他是一个“留着长发，桀骜不驯的青年音乐家”。因此，当在其工作室的楼下，一个留着平头的男人走来说自己就是陈越的时候，记者着实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这样的形象和网上“流传”的相去甚远。

刚刚从日本回来没有几天的陈越隐约还是有些疲惫，助手说因为日程太满，难免有些辛苦。而这一次的日本之行其实也是一个“意外之行”，倘若不是日本震后复兴委员会“三顾茅庐”的邀请，也不会让陈越发现自己的作品在日本国内那么受欢迎。

虽然没有亲历日本大地震，但是参与过“5·12”地震救援的陈越能感受到当时的惨烈，在汶川，日本救援队和志愿者的默默付出也让他一直记忆犹新，而创作这首歌的初衷也是因为他被一位叫佐藤充的日本人所感动。

灾难发生时，佐藤水产株式会社的20名中国研修生正在工作，水产专务佐藤充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一边喊着“海啸来了”，一边带着他们跑到更高处的神社避难。安顿好研修生后，他才冲回宿舍楼，找寻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遗憾的是，宿舍楼很快被海啸淹没，佐藤充再也没有跑出来。中国研修生张军燕用相机拍摄下了整个过程，他流着泪说：“我们看到他被逼得无路，在房顶上左跑右跑，最后还是被卷到水里。一开始还扑腾了两下，很快人就不见了……”

“在自然灾难面前，我们都是人类，当大难临头的那一刻，人性的光辉如同天上的星星得以闪耀。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最直接的表现形式就是用作品来表达自己的心情。特别是看到佐藤充先生救助中国研修生的场面，我的心一下子被深深地震动了。”陈越说，“我想那一刻他的心里不会有中国人、日本人这样的区别，在自然灾害面前，我们都是大地的孩子。我创作的这首《大地的孩子》，就是要表现这种人类共同的情感。”

没过几天，陈越就写下了这首气势恢宏又温婉深沉的作品，日本NHK交响乐团在获悉了这首作品后，很快就在2011年的圣诞节期间在东京艺术剧院进行了编排演奏。此后，在全日本，很多艺术家用不同的艺术形式演绎了这首由中国音乐家创作的作品。女川町复兴支援会长铃木静雄表示：“很多日本人都听过《大地的孩子》这首作品，无数人的心灵为之震撼。”

在“3·11”大地震三周年纪念日当天，日本艺术家森麻季和东京丰岛区合唱团参加了演奏，日本国会议员等两千多人聆听了演奏会。在日本有着极大威望的哲学思想家行德哲男先生表示：“这首乐曲使我非常感动，它超越了国界，超越了政治，深深地打动了人们的心灵。上至日本天皇、下至日本普通百姓，都极力追捧，几乎场场爆满。观众们每次聆听乐曲，都会泪流满面。”

“这里没有政治，也没有国别，只有人性的挚爱。”陈越说。

“我像条野狗一样，游游荡荡，忽隐忽现，时而在嗅嗅泥土，时而闻闻花香，始终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我像条野狗一样，迷失在人海茫茫，谁遮住我的前方，让我看不见我的天堂。我像条野狗一样，游游荡荡……”

——《我像条野狗一样》

“母亲的爱伴随我的一生”

进入不惑之年的陈越，已经是国内颇具知名度的艺术家了。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路走来，陈越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人生几度的沉浮才最终缔造了今天的成就。

说起自己的身世，陈越的眼睛里不经意间有些忧伤。母亲在他三岁那年就去世了，但是，母亲对于自己的爱，陈越一辈子都难以忘怀。还是那一年，原本富裕的家里发生了一场大火，在最危急的时刻，母亲将他从楼上扔下去，下面的人用棉被把他接住，自己也一跃而下，在南方冰冷的雨夜，母亲抱着他哭了，眼泪滴在陈越的脸上，他感觉热热的，而这种温度也是陈越对母爱最真切的感受。

然而，此后没过多久，母亲因病过世永远离开了他。母亲的离世对这个家无疑是沉重的打击，雪上加霜的是，父亲因为历史问题入狱，陈越成了不是孤儿的孤儿。从那一天起，他就要开始为自己的一日三餐想办法，上学自然成了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其实我很长时间都不愿意回忆，因为每一次的回忆都会让我触及很多疼痛的东西，很疼。我就像一条野狗，想想看，一个几岁的小孩，要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可以说是饱受人间的凄凉、辛酸和白眼，但这些并没把我打败，因为我很小就一直在激励着自己，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欺负我的人他们终有一天会后悔，但我不会去报复他们，如果说报复的话，那也是用我的成就、用我的笑容，用我可以说十几年不变的温暖如午后阳光的笑容来温柔地报复他们。”陈越说。

在陈越的记忆中，小时候的他因为生活在最底层的世界里，长期被人瞧不起，所以内心极其自卑，打过白铁，干过建筑小工，贩过蔬菜，卖过水果……虽然身体很累，但是小小年纪的他在孤单的黑夜里常常难以入眠，只能想象出一种家的温暖，才可以将自己骗睡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