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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食客”陶文瑜

2014-04-08沈佳音

看天下 2014年13期
关键词:陆文夫虾子盒饭

沈佳音

陶文瑜,江苏苏州人 51岁。

《苏州》杂志主编

吃货事迹:

陶文瑜吃东西挑肥拣瘦,所以一般不喜出远门。

有一次,不吃辣的他来到了无食不辣的福建龙泉竟生生饿了一天,“感觉自己就是被拐骗的妇女,抱头痛哭的心思都有”。

他肚子空空地满大街找吃的,

好不容易逮着个馄饨店,才算吃了顿饱的,有如他乡遇故知一般,

差点涕泪双流。

吃货语录:

要说我是喜欢什么美食文化,那都是假的。我就是嘴馋。

写点东西,他们可以带我尝点好吃的。

有些东西是不能吃的:火锅、盒饭和农家菜。

吃蟹时不要讲太长篇的话,

人家一心要剥蟹,还要装出来听你说话的样子,

这有点给人添麻烦的意思。

从苏州车水马龙的十全街往里一拐,迈过一座小桥,沿着小河绿树,走上几步,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弄堂里,一团团粉色的月季跃出黑瓦白墙,一个老人坐在竹椅上剥蚕豆,空气中弥漫着金银花的香气。

再往里走走,一棵十余米高的楝树正开着花,像一片紫色的云彩停在一个院落门口。院子里,《苏州》杂志主编陶文瑜泡了一杯碧螺春,正在为一个当地的点心店题字“回忆滋味”:“苏州的美食就是慢和缓,我们的日子太快了,匆匆而过,应该停下来,回头看一眼。”

小食堂的师傅在包陶文瑜自创的馄饨:当季的荠菜加上鲜肉,还要搭配一点麻油、一些笋干、油渣、菌类。“配方一直在变,得选时令的食材,有时候还会加点鲜花。油渣是重点,剁碎了揉在馅里会很香,也可以用烤鸭皮代替。”头一天他们就开始备料。

这个小院是作家叶圣陶的故居。他把这座老宅送给以小说《美食家》闻名的陆文夫办杂志。陶文瑜就是陆文夫的继任者。

数年前,陶文瑜把陆文夫生前交往过的厨师请到一起,由他们每人烧一两道陆文夫偏爱的菜,大家边吃边谈,以示纪念。美食和文字成为这里绵延的传统。

“我就是嘴馋”

美食当前,陶文瑜甚至顾不上风雅。他去美食节当评委,碰到对胃口的就不管不顾地大吃起来,而别的评委只是矜持地碰一下筷子。

今年清明前,陶文瑜去张家港,当地请吃饭,有一道菜是清蒸长江刀鱼,这是他的至爱。一大桌菜上来后,陶文瑜就开口了:“我最喜欢这个菜,这个东西是好东西,其他菜我都不吃了。”他这么一说,其他人就不好意思动这个菜了。陶文瑜一人闷头吃了五条,他有些得意:“这样的刀鱼很少,一般吃海刀。有时候你要无赖一点,你讲出来总会有人给你留下来。为了吃,修养可以差一点。”

他在太仓的姑父去世了,他礼节上去表达一下悲痛之意。结果,那天饭菜很好吃,陶文瑜吃得很开心。“五七”那天,亲戚说,你那么忙,不用来了。但陶文瑜执意要去,说了一通“姑父是看着我长大的”之类的话,又花了一个多小时赶去太仓,可惜那天换厨师了,饭菜平平,陶文瑜失望而归。

这些年,陶文瑜写过很多美食文章。“要说我是喜欢什么美食文化,那都是假的。我就是嘴馋。写点东西,他们可以带我尝点好吃的。”

为了吃,陶文瑜也愿意奔波。有时候,他会为了一碗绉纱馄饨去常熟,为了一屉小笼包去无锡。“就是突然想吃了,是一种‘别来忽忆君的感觉。专门乘了火车去吃早点,好像有点大动干戈,但后来我又一想,男女分居两地,为了见上一面,不也是火车汽车地来回奔波吗?”

“盒饭缺少对我的尊重”

在陶文瑜这里,食物分成两种,填肚子的和美食。填肚子的,他是坚决不肯推荐给别人。有一家他最近常去的汤包店,皮薄馅美,就是稍微有点粘牙,他就死活不说出那家店的名号。

碰到不喜欢的,他宁可饿着肚子也不吃。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三不吃。首选是火锅不吃。原因有三条,一是吃火锅太笼统了,上来就是高潮,也没有落下去的时候,却又说散就散了。二是荤菜、素菜全搁在那儿,没有起承转合,也没有先来后到,一副毫无章法的吃法。三是将所有的东西统一成一个口味了。“火锅要是文革的话,菜几乎就是黄军装了,男女老少穿成一个样子,你说哪儿好看呢?”

其次是盒饭不吃。他刚到杂志社的时候,每个月才1000多元工资,靠着这点钱养家糊口都很艰难,但即使这样,他每天中午还是要去老苏州茶酒楼,点两道菜,吃一碗饭。“我觉得盒饭缺少对饭菜和我应有的尊重,丢丢甩甩的,好像我和饭菜都是后妈养的,这种感觉也不大好。”

最后一个是不吃农家菜。“农村的日子一向节衣缩食,作料又不全,也不舍得放,对待菜的态度也是只要能下饭,稍微咸一点,它肉烧得不可能特别烂,烂了以后就小了。市民生活好一點,那些阿姨千方百计想办法让自己的老公和儿子开心,所以农家菜的起点要比市民菜低好多。”

他有个朋友请了郊区的保姆,天天做农家饭。陶文瑜去了实在看不下去,就对保姆说:“你去休息吧,接下来的菜我来做。”后来这个朋友再留他在家吃饭,他总是推脱。

陶文瑜吃东西挑肥拣瘦得很,所以他一般不喜出远门。有一次,不吃辣的他来到了无食不辣的福建龙泉竟生生饿了一天,“感觉自己就是被拐骗的妇女,抱头痛哭的心思都有”。他肚子空空地满大街找吃的,好不容易逮着个馄饨店,才算吃了顿饱的,有如他乡遇故知一般,差点涕泪双流。

他要觉得这一天吃喝太草草了事了,就在夜晚坐在书房里,泡一杯茶,打开菜谱,选取几道菜,把一些味道想过来,也算是另一种看菜吃饭。

他也有自己的“独门”菜谱。有一道咸泡饭就是他自己调配的:骨头汤、鲜虾仁、鲜贝、咸肉、大青菜,泡饭要多烧一会,饭要化开来,最后放一点胡椒粉,然后还要趁热吃。“饭是没有滋味的,所以最容易搭配,菜往往各有各的个性,搭配得不恰当,味道就串了。”他的老领导陆文夫一开始有点不屑,尝了一碗后,又添了半碗。后来陆文夫生病住院,点名要这道咸泡饭。

等陶文瑜当了领导后,就在杂志社开辟了小食堂,而且交代财务不许过问师傅的支出,“要多少,给多少”。每天上班后,他都要去食堂看看买了什么菜,交代一下烹制的要点,有时候还会亲自出手,怕师傅做不好,浪费了食材。

陶文瑜的儿子快结婚了,他打算教给他们几道菜。最简单的是咸菜肉丝,这道菜可以生发出很多菜,吃剩了可以烧汤下面,这样他们在家里好过日子。

“都是些一通百通的家常菜。一日三餐,人一辈子要吃多少頓饭呀,你要是不培养自己热爱吃饭的态度,这日子可怎么过呀?”陶文瑜说,“吃这个东西,天天做,不难的,就像谈恋爱,您从小长到大没有人教谈恋爱,都会谈的啦。”

“对方正在吃蟹,请稍后再拨”

清明前的塘鲤鱼最好,没有刺,陶文瑜每天都要买上几条。而今,再过十天左右又可以吃三虾了,陶文瑜算着日子。虾仁、虾籽、虾脑,初夏之际,是虾一生中最为精彩的时光,差不多是长大成人了,却又保持着青春风流。

小暑过后,便是黄鳝。秋风起,又是大闸蟹。每到此时,陶文瑜就变得很忙碌,去了阳澄湖,还得去太湖。他的最高纪录是一顿吃了十二只蟹。

品味着正宗的大闸蟹,陶文瑜只有一个要求:“吃蟹时不要讲太长篇的话,人家一心要剥蟹,还要装出来听你说话的样子,这有点给人添麻烦的意思。反正大自然将蟹放到我们面前,我们不能辜负了季节,更不能辜负了蟹。”他还想请通讯公司每逢蟹季,增加一个语音提示:对方正在吃蟹,请稍后再拨。“吃蟹是比较一门心思的事情,吃到一半突然电话来,我一般是不去管它的,就怕对方是个认真的家伙,电话铃坚持响在那儿,这也是很别扭的情景。”

到了冬天,不能不去吃一锅热腾腾的藏书羊肉。苏州有四季特殊的物产和老百姓对这些物产的宠爱,一个时令有一样吃局,一样吃局又有一样时鲜。2009年,陶文瑜策划过以苏州味道为主题的四季宴,历时春、夏、秋、冬而成。同样是一块肉,四季的吃法也各不相同。春夏的樱桃肉,秋天荷叶粉蒸肉,冬天则是酱方。

陶文瑜的要求更高一些。同样是一份酱方,得月楼的师傅看他来了自然会多蒸二十分钟。“蒸十分钟,肯定也能吃,但那吃起来就像健美运动员,有肌肉的感觉。酱方一定要中间鼓起来,四面塌下来,就是几乎没有一点力气的感觉,那就好了。”

在苏州生活的人是幸福的,他们总有些期盼。一个季节来临了,一样物产上市了,你要没去吃到,就感觉好像缺少了一点什么,这一年也就不是完整的日子。

陶文瑜是1963年生人,小时候家境平常,母亲很节俭。但是虾子鲞鱼一上市,他母亲就要抽个时间去观前街采芝斋了,但母亲买回来的,是碎小的鲞鱼和散落的虾子。母亲还会带一瓶虾子酱油回家,主要的用场就是早上吃稀饭时蘸油条。为了节省一点点,她可能会少买两根油条,但是虾子酱油的钱,她是舍得花的。“你不吃倒没什么,吃了以后就更馋,我觉得我的馋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

过了季节,时令菜就不吃了,要等来年。“就像朋友,不必天天见面,一年小聚几次就好。心里永远有一份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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