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尊造型奇怪的雕像。丹尼斯·博格坎普职业生涯里有过很多匪夷所思的进球，从雕像造型看，我的第一反应是1998年世界杯上，他绝杀阿根廷的那个进球。

而所有阿森纳球迷和英超球迷，最能记住的，似乎更应该是凄风苦雨对纽卡斯尔联队时挑球转身过人的射门。那个进球几乎毁掉了达比萨斯的职业生涯，那也是博格坎普诗一般足球天赋的注解，羚羊挂角，行云流水。

可是俱乐部推举他的雕像，却用了另一个造型。更搞怪的事，要将行进间停球射门瞬间的博格坎普固定住，在雕像下部还立了一根粗粗的支撑柱。看到社交媒体上各路豪杰的点评，我只能更坚信阿森纳俱乐部的管理层，是多么纯洁无暇。

这或许也是宿命吧，我想，博格坎普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却从来无意于完美。他是超脱的，乃至于超脱了胜负和荣耀。超脱于胜负和荣耀，他就总会留下一些我们凡人眼中的缺憾。一如这本来应该受到球迷膜拜、但又造型太过古怪的雕像。

这样不世出的天才，足球世界里已经越来越罕见。因为足球变得越来越重要，培训教导和保护，会是所有天才的未来成长之路。放养而生的“街头足球少年”，在日益流程化培育下会越来越少，创造力与自由烂漫的天性，会否也在科学主义约束下，走向无趣的大同？

荷兰足球似乎能做到体制化培训与个性保留之间的平衡，所以创造性的人才，荷兰保持着稳定的出产量。博格坎普是承前启后的一个，他退役时，私淑的接班人为范佩西。

天赋乃至成就，范佩西都不逊色于博格坎普，伤病少一点的话，范佩西完全可能超越博格坎普。

但我不认为在范佩西退役之后，可以在某座球场配享一座雕像。或者说，每一个球场树立起的雕像，才华天赋都有过人之处，而为人供奉，更因其德。

输给奥林匹亚科斯的欧冠客场，范佩西对荷兰媒体说出了：“队友们总是跑入我的区域，让我不得不改变位置……这样的踢法，在干扰我的比赛……”要说奇谈怪论，至此登峰造极。

不知道球场上是否有区域划归他所有，但足球比赛中，哪有“我的区域”队友不能擅进之说？这种抱怨，将他内心的怨愤表露无遗。这是一个天资绝顶、才华横溢，然而德行有愧的天才。

天才总会有些残缺的地方。博格坎普的职业生涯中，不少红牌，也会有一些黑色瞬间。齐达内在世界杯上的踩踏和那次头槌马特拉齐，博格坎普也有过类似的举动。我们难以理解，为什么天使般的足球诗人，偶尔会露出魔鬼的狰狞一面，不过人性就是如此，天使的心中，多少都会藏着一个魔鬼。绝大部分时间，邪不压正，魔鬼被制约着，但是当天使在纵情挥霍自己才华的时候，总会有一些走神的时候，魔鬼会露头。

这不足以否定他们仍然是天使，他们值得被立成雕像，为我们崇拜铭记。

范佩西也有足够的才华，让自己成为雕像，然而他心中的魔鬼，似乎得不到那么强大的心神控制。追逐荣耀和金钱，是所有职业球员顺理成章的事业规划，因此范佩西选择曼联，可以理解。但是在艰难困境中，以这样自私的言辞自毁长城，范佩西令人失望。

也许他内心深处不仅仅有一个魔鬼，还有一个朝三暮四的孩子。那个孩子昨天会嘶喊着“曼联！曼联！”，明天不知会嘶喊着谁。

A little boy inside me？ What a lau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