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波

(长江大学工程技术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第二人称指示语的非常规指示及其语用分析
——略谈其在恩施方言中的应用

龙在波

(长江大学工程技术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人称代词除了常规的指示用法，也存在着一些非常规用法，这主要是指由于不遵守人称指示语的数量或性质准则，或指示中心发生转换而造成的语法人称和话语环境中的参与者之间的不对应。而分析并正确使用人称指示语的非常规指示用法，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利用语言这门工具达到交际的效果和目的。

第二人称指示语；非常规用法；恩施方言

人称指示语是通过公开或隐含的人称代词把话语中的人或物与说话者、听话者或第三者联系起来，表明彼此关系。而在使用语言的时候，为了达到一定的交际目的或交际效果，说话者通常都会使用人称指示语的非常规用法。本文选取人称指示语中的第二人称指示语为例，探讨其在恩施方言中的运用，并对其社交语用内涵进行分析，从而促进对语言使用多样性的研究，推动语言科学不断发展。

一、第二人称指示语的常规用法

汉语第二人称指示语不仅包括你、你们，还包括您。而后者，通常表示对年长者或职位比自己高的人的敬称。同时，这一类词也应用于正式场合对不熟悉的人的尊称。恩施方言中对第二人称指示语范畴的规定也与之一致。

在无特殊语用情景的条件下，第二人称指示语的使用均遵守语法规则，即指听话人，这种用法即第二人称的常规用法。例：

（1）你咧个嫌人娃（儿）！

你这个淘气的孩子！

（2）您（儿）这们大年纪哒，国人好神点儿！

您这么大年纪了，做事情都小心点！

以上两例都是恩施方言中第二人称的常规用法。（1）中是长者对小孩子常说的话，其中的“你”即指话语传达的对象——孩子。例（2）中，由于话语参与者变成了说话者的年长者，出于礼貌，说话者用“您”代替“你”。其中的“您”指代听话的一位老年人

以上对第二人称指示语的使用，都严格遵守了人称指示语的分类并与现实所指目标之间有着严格的对应关系，属于第二人称指示语的常规指示用法。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为了达到更好的交际效果和目的而造成语法人称和话语语境的参与者之间不对应的现象也广泛地存在，这种现象被称之为非指示现象。具体到第二人称指示语上来说，即“你（们）”或“您”不指代受话者，而是另有所指。

二、第二人称的非常规指示用法

湖北恩施方言中的第二人称指示语也有诸多非常规指示用法。第二人称的非指示用法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第二人称的非人称使用；另一类是第二人称的元语言使用。

(一)第二人称的非人称使用

第二人称的非人称用法也称第二人称的无人称用法，是指在一般非正式文体中由人称代词取代不定代词的用法。在这种情况下，第二人称指示语不再指受话者等具体的人。例：

（3）管你走到哪里，都是咧个理。

不论你走到哪，都是这个理。

（4）在我们咧里，你要到别人屋里去，最好准备点东西才要得。

在我们这里，你要到别人家里去，最好准备一点礼物。

从以上两例可看出，其中的“你”并非单独指听话者，还可能包括听话的人，也有可能排除听话人而指“我”、“我们”或“他”、“他们”。所以这里的“你”是一种泛指，指所有人。正因为如此，其中的“你”可以由“任何人”或“不论是谁”来代替，而不会产生语义上的变化，尽管这样的代替可能会造成语篇风格和修辞上的差异。

尽管使用“你”和“任何人”、“不论是谁”产生的意思一样，但所产生的语用效果则完全不同。使用“任何人”听起来语气强硬，不易于让人接受，而且将听话人排除在话语活动之外，不能达到很好的说服效果。而使用“你”则完全相反，它能拉近说话者和受话者的距离，赋予听话者“行为者”的角色，而不是让听话者产生一种自己作为第三者的感受，是一种加强受话者参与到话语中来的手段，能产生亲密、友爱的语用效果，同时也能让听话者更能接受说话者的思想和情感。

（二）“你”的元语言使用

所谓“你”的元语言使用，是指将“你”作为一种呼语来使用，从而引起听话人的注意，表明说话人对他所讲内容的强调。例：

（5）（A邀请B到美容院去做美容）

下午一起去做美容吧！

B：我屋里还有好多开支勒，你打比说嘛，娃儿的学费，人情铺面，生活之类的，哪里有那笔钱去享受哦！

我们家里还有很多开支呢，你比如说，孩子的学费，人情，生活之类，哪里有那笔钱去享受啊！！

（6）（母亲在给孩子谈往事）

那个时候我们家里多苦哦，你哪怕下瓢泼大雨，老汉儿都要出去搞活喽。

那个时候我们多么辛苦，你即便是下着瓢泼大雨，父亲都必须出去干活。

以上两例中的“你”都不是具体指代听话人，而是作为一种呼语，引起听话人的注意，对他所讲内容进行强调。例（5）中用“你”引起强调，具体解释“开支”的类型，唤起听者的同情，从而婉转地拒绝别人的提议或邀请。同样，例（6）中的“你”的使用是为了引起孩子的注意，让他深刻理解父母过去吃过的苦，随之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从而达到很好的教育效果。

上两例中的“你”虽然也具有一定的指示作用，但指示的对象是说话人意愿中的接受者，而不是实际语境中的听话人。而且这种使用是不会因为人数的增多而改变成“你们”的。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们可以发现，其实两例当中的“你”去掉之后意思仍然保持不变。可是去掉之后，强调的效果却大大减弱了，不能引起听者的共鸣。

（三）第二人称的其他非常规指示用法

除了以上两类非常规指示用法，笔者在关注和使用恩施方言的过程中发现第二人称指示语还有其他所指。最常见的用法是：使用第二人称指示语指代第一人称以及指代第三人称。

1.第二人称指示语指代第一人称

在很多非正式场合，我们会使用第二人称指示语来代替第一人称，以达到一定的说话目的。有学者曾经提到“就人称指示语而言，第一人称指示语的复数形式体现的人际关系最为亲密，第二人称指示语次之，第三人称指示语的社交距离最大。”因而，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在恩施方言中使用第二人称指示语指代第一人称通常是为了拉开与听者或第三者的距离。例：

（7）（一位妇人同邻居抱怨和富人之间的差距）

你咧些人一天拼死拼活得到二三十块钱，他们一瞬儿就能得到一两百块。

你这些人一天拼死拼活才能得到二三十块钱，他们瞬间就可以赚一两百。

例（7）中用了“你”来代替“我们”。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你”虽然指代的是一个复数概念，但是按照恩施方言的习惯，是不能换成“你们”的。同样，这样的非指示使用也达到了一种拉开距离的效果。只是这里的距离不再是说话人和受话人的距离，而是说话人和富人之间的距离。正是这样的使用，才更能体现出说话者心里的不平衡，从而使得自己的抱怨表现到极致，达到一种宣泄的效果。

2.第二人称指示语指代第三人称

在恩施方言中，以第二人称指代第三人称的现象也是经常发生的。如上文所提到的，第二人称指示语比第三人称指示语更能拉近社交距离。所以使用第二人称指示语来代替第三人称指示语，通常都是为了体现一种亲密的感情。

恩施土家文化中有一种“哭”文化，可以代表喜悦，也可以代表悲痛。一般的丧葬祭祀或嫁娶婚礼中，“哭”都是必不可少的的一个组成部分。在不同场合都有不同的哭歌，由于逐渐被汉化，哭歌基本上都被诉说所代替。例：

（8）（在丧礼上，子女的哭词）

我的娘啊，您（儿）一生操劳命，现在您（儿）有机会空下来哒[∫e]，又勒门切哒！

我的娘啊，您一生操劳命，现在您有机会闲下来了，却又这样去了！

（9）（在嫁娶中，新娘的哭词）

老汉儿啊，您（儿）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就要离开您（儿）哒，只求您（儿）以后多多保住身体呀！

爸，您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却要离开您了，只求以后您多多保住身体。

以上两例均是以第二人称代替第三人称的例子。例（8）中，哭者使用了第二人称“您”，事实上，其母已经是没有听说能力了，所以不可能是受话者，而此时的受话者是周围的人，因为这样的哭除了体现伤痛之情外就是营造一种悲伤的气氛，使用“您”比使用“她”更能体现子女与母亲之间亲密情感。而例（9）当中，“您”的使用同样也是代替了“他”，因为新娘子不一定是在其父身边哭，而是在其闺房中哭。使用“您”同样也是体现一种社交亲密感，更能传达出父女情深，难以惜别的感情。

当然，恩施方言中还会出现“他您”这一说，这里的“您”其实是附加于“他”之后，表示对第三人称长者的尊称，也属于第二人称指示语的非指示用法。例：

（10）（一女在拜访其舅后对母亲说）

舅舅要您（儿）保重身体，莫太辛苦哒，其实他您儿国人都辛苦得不得了。

舅舅要您保重身体，不要太辛苦了，其实他自己都辛苦得不得了。

这一例中后一个“您”其实并非指受话人，而是与“他”一起同指第三者，即说话人的舅舅，在此用“您”一方面表示其关系亲密，一方面更是体现出少者对长者的尊重。

语言使用是一种具有社会性的行为，必须从认知、社会、文化的综合角度将语言现象与其作为行为的语言使用联系起来进行研究。在使用语言进行交际的时候，语言形式和策略要不断适应变化的交际主体和语境，力图达到特定的交际目的和效果。上文对第二人称指示语的非常规指示用法的分析正体现了这一点。同时也启发着我们应该根据人称代词所体现的社交距离和具体语境以及说话者的认知、情绪、目的等来选择适当的指示语。

[1]Verschueren J.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18-114.

[2]王天华.人称指示语的非常规用法及其语用分析[J].学术交流，2006（5）.

[3]徐学平.顺应论与语用距离[J].外国语言文学，2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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