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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虹影小说《英国情人》中的“新女性”形象

2013-12-12张凯乙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11期
关键词:虹影男权情人

张凯乙

浅谈虹影小说《英国情人》中的“新女性”形象

张凯乙

小说《英国情人》塑造了一个反传统、勇于挑战西方/男权话语的“新女性”形象。本文通过分析该女性形象以及小说中对历史传统的颠覆性诠释,来解读女性主义者自我实现的迷思。

新女性 女性主义 西方/男权话语 隐喻

纵观历史长河,无论东西方,男性视角与男权话语几乎贯穿始终。萨义德在其著作 《东方主义》(Orientalism)中指出,东方自古以来就不是欧洲/西方的对话者,而是其“沉默的他者”。而东方女性在“西方”与“男权社会”的双重压力下,更是在很长的历史时间内被剥夺了话语权。[3]自19世纪末以来,随着女性受教育水平和地位的提升,女性主义思潮逐渐崛起,女性写作也日渐兴盛,女性作家群体用文字发声,对西方/男权话语提出挑战。而一些华人女作家的作品中出现了越来越多“全新”的东方女性形象,敢于对强势的西方男权话语表达自我,毫不遮掩地表达女性的欲望与要求。[9]对性别的关注,对女性命运的思考,是她们作品反复强调的重点。这类女作家的代表之一就是虹影。她的作品时常紧密结合自身的体验与经历,以一种“超性别”的姿态,尽情运用奇绝诡秘的笔法、大胆热烈的想象,描绘出含义丰富、内蕴深广的女性世界。[5]

本文将着重围绕虹影代表作之一 《英国情人》中的“新女性”形象展开探讨,解读这类形象中蕴含的进步性、矛盾性以及女性作为主体和发声者,在寻求自我感知、自我实现时的困惑和迷惘。

一、“新女性”的发声与挑战

《英国情人》原名为《K》,由于小说类似于“外史”,基于民国时期文人轶事,一度引发名誉纠纷。后作者调整了相关人名内容,再版为《英国情人》。但全书的脉络和内容基本维持不变:小说女主人公“闵”是居住青岛的教授之妻,受过良好教育,在遇见来自英国布鲁姆斯勃里文化圈的外教裘利安后产生感情,两人经历了曲折坎坷的情感纠葛后最终分道扬镳,裘利安死于战场,闵继而殉情。

故事本身并非夺人眼球的猎奇之作,但小说中蕴含了宽广的文化意蕴和丰富的主题意象。由于承载了大量的文化内容,涉及了许多意识层面的问题,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随之扩大了内涵与外延。 谢冕在1998年重庆召开的“女性文学话题座谈会”上提到,当代中国的女性写作揭示了 “女性独有的私密性”,是“对历史空缺的一次重大填补”。[8]而虹影这一完全出自女性视角的作品,充分展示了女性本身的诉求与欲望,将女性微妙复杂的心理和体验描述得丝丝入扣,展示了女性的话语权,当然,在女主人公身上也有意无意地体现了作者自己的影子。

《英国情人》的女主人公“闵”是一个家庭富裕,受过西式教育的知识分子,她既熟谙深受西方影响的新文学、新文化,又承载了宏大的中华传统文化。正如她向裘利安承认的,自己实际上是“两个人”,在社会上是个“西式教育培养出来的文化人、新式诗人”,藏在心里的却是“父母、外祖父母传下的中国道家传统”。[4]闵的二重人格,实质上反映了中西文化的二元对立,而这一对立在一个民国女知识分子的身上又体现了和谐统一、融合。遗憾的是,闵的情人裘利安并不能完全理解这种对立统一,仍然从一个西方人的视角去看待,简单地将他无法理解的道家学说归类于“违反科学”但具有“异国情调”的“中国迷信”,[4]从这一层面上说,作者其实是不动声色地讽刺了一把西方/男权思维,而称颂了闵这位中西合璧的“新女性”独具的包容和谐之美。同时,从这个角度看,对闵的中国学者丈夫在性方面无能的描述也并非为了一味凸显西方男子的能力,而更是为了体现闵作为一位反传统而又熟谙传统的新女性,其出类拔萃中西方皆无人能够真正驾驭。闵这样女子的出现,本身就是对于男权社会的挑战与抗衡。

闵这一“新女性”形象所体现出的与西方/男权的对抗性不仅从她浓厚的文化底蕴体现出来,更体现在她的为人处世上。例如,她在北京为裘利安买丝绸寄往英国,出手大方,又不失为对方考虑周到,“她的安详和高贵,像舞台上的女主角”。[4]又如,在裘利安生病时,她尽力悉心照料,精心制作美食,“像对待家里亲人一样,关心仔细,但保持距离”。[4]这些细节描写将“新女性”的美好特质体现得淋漓尽致,也暗示了“新女性”并无意表现出与西方/男权不共戴天,而是用自己的独特方式发声,不卑不亢以柔克刚。

二、隐喻:对历史传统的全新诠释

在《英国情人》中,作者似乎急于展示中国传统文化的各个方面,让闵陆续提到或引用了许多中国元素浓厚的内容,例如“蟠龙菜”、中国戏剧、齐白石的中国画、道家秘籍《玉房经》、《诗经》等,令裘利安目不暇接。这些零碎的意象整合起来,带有很强的叙事性,成为了强化作品中女性意识的重要手段。[8]上文已提到,对于“闵”这一女主角的描写不可避免地带有作者本人的感情色彩,最明显处莫过于作者借闵之口提到的,《诗经毛氏注》一段描述“虹”形象的话:“日与雨交,倏然成质。乃阴阳之气不当交而交者,盖天地之淫气。”[4]闵以古诗暗示“淫奔”远走他乡,并强调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必为女孩,而裘利安则诗意地认为“虹”就是她们的女儿。[4]值得注意的是,作者似乎对于“虹”这一隐喻情有独钟,在她另一代表作《饥饿的女儿》中,也有类似隐喻出现,而其笔名也与之有紧密联系。作者在与杨少波的访谈中解释笔名含义:“虹影,仰天之水,相遇阳光。河流不仅是我生命的象征,而且就是我的生命本身。”[4]作者曾在自传中坦承自己是私生女,认为私生一事正如虹一样,是“阴阳之气不当交而交”的结果。反复出现的“虹”的意象与女性、突破传统樊篱的爱情等紧密联结起来,转化为对女性性别意识与性别文化的隐喻,“虹”的魅力使女性的主体性展现得更为浓烈。[8]

另一个带有浓厚历史传说色彩的隐喻是作者借闵之口,浓墨重彩描述的道家典籍《玉房经》,这也是小说受到褒贬不同的评论和争议的一个部分。闵将充满男性主义色彩的道家“房中术”解释成为以女性为中心的性理论,要求“阳配合阴”,同时中国男权主义传统认为的“克夫”女人,也被闵诠释成为“入相女子”。[4]这些说法的真实性、准确性当然有待论证,但就一部虚构的小说本身而言,这种从女性角度的诠释是非常具有创新和颠覆性的。小说中《玉房经》的颠覆性解读并不能被简单机械地认为是对古代道家典籍断章取义,而正是这种解读使它变成了一个文化符号,被赋予了文化隐喻。而上述种种颠覆性的言论,究其根本,正如同“虹”这一意象,始终围绕着女性视角与女性意识,与男权社会进行对抗,与男权主导的历史传统进行对抗。

三、“新女性”自我实现的迷惘

闵这个角色所代表的“新女性”形象,固然具有很大的颠覆性和进步性。然而,作者在不遗余力地描绘这个形象时,字里行间仍然流露出女性主义者的困惑和迷思:新女性究竟走向何处? 这种困惑在闵与裘利安分分合合的坎坷中体现得淋漓尽致。闵不顾一切地追求真正的爱情,而裘利安却终究摆脱不了在“灵魂深处藏着”的对中国人的轻视,“摆脱不了种族主义”[4],最终还是让闵彻底失望了。从此处可看出,闵与裘利安的爱情纠葛实质上映射出东西方之间、女权与男权之间的角力。在小说的后半部分,闵与裘利安的爱情角力如同一场没有硝烟却剑拔弩张的战争,闵不惜以死相逼,让裘利安带她远走高飞。然而对于男性的希望最终还是落空,裘利安在私情被发现后离开了闵。小说最后,闵明知本命年忌讳却不顾一切地“与鬼交”,为裘利安殉情,这是小说的高潮部分。闵与裘利安于梦中相会冰释前嫌是一个凄凉的胜利,却也是一个伤感无奈的结果。

以死逼婚和殉情的行为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并不鲜见,而闵采用这些方式实质上亦源自非常传统的思维,表面上也许是为了争取男性对自己付出的尊重,但实际上,这些行为依然源自传统的东方爱情观,实质上仍是“旧”的。 作为一个接受了西式教育的“新女性”,闵以西方式的“先锋”姿态进入这场爱情,却无法为骨子里根植的东方传统爱情观念“免俗”,最终令裘利安感到害怕而退缩。[5]从这个角度看,闵的殉情体现了“新女性”对于自身价值和自我实现仍然迷惘,她们甚至不吝采取极端的方式,如牺牲自己来解决与男性权力的冲突和矛盾,终不免两败俱伤。因此,对于如何寻求最优解决方式,“新女性”们依然需要不断探索。

四、结语

虹影在《英国情人》中塑造的“新女性”的形象,敢于挑战强势的西方/男权话语,毫不畏惧地表达女性的欲望与要求,向男权发声,并以颠覆性的观点向男权社会发出挑战。作者采用各种隐喻和描写手法,塑造了一个聪明绝伦、敢爱敢恨、挑战传统的“新女性”。然而,在东西方文化差异与传统男权观念交织的情形下,“新女性”陷入了道德和精神的双重困境,对于自身价值和自我实现产生迷惘,最终选择牺牲自我来寻求矛盾解决。这实质上也反映了女性主义者的困惑,如何摆脱这样的困境寻求自我,仍是一个需要探索的命题。

[1]Nandy,A.The Intimate Enemy:Loss and recovery of Self Under Colonialism[M].New Delhi: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3.

[2]Said,Edward W.Orientalism[M].London:Penguin Books,1985.

[3]段波波,侯圣洁.边缘女性的历史[J].现代语文,2010 (5).

[4]虹影.英国情人(最新修订版)[M].现代出版社,2009.

[5]齐颖.东西方文化邂逅下的爱情困境——关于虹影小说《英国情人》的断想[J].作家杂志,2008(5).

[6]王进.《英国情人》:一种虹影式的性别焦虑[J].华文文学,2009(5).

[7]汪云霞.对岸的诱惑——论虹影《英国情人》的跨文化想象[J].社会科学,2011(12).

[8]周晶.从“黑夜”到“虹”的变迁——虹影小说中主题意象的解读[J].时代文学,2008(15).

[9]张凯乙.对虹影与郭小橹小说中“新女性”形象之探讨[J].浙江万里学院学报,2012(2).

(作者单位:上海金融学院)

本文为2010年度 “上海高校选拔培养优秀青年教师科研专项基金”(基金号:sjr10011)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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