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昭辉

5年前，陪友人逛文物商店时，发现一枚清代清白和田仔玉的随形印章，印面长3.1厘米、宽1.8厘米、重49.5克。印章以天然仔料精心雕琢，印上四周浅雕如意灵芝纹，留有天然的洒金原皮，生气盎然。印文为阳文篆字“竹霭山房”，然不知何许人之斋馆名号。

近日笔者在一文物古籍书店闲逛，随便翻阅一本上海驰翰拍卖有限公司2010年春季大型艺术品拍卖会《古代书画及楹联专场》图册，发现在该图册的第0227编号《纸本泥金山水花卉杂册（二十三开）》第4张书法作品上，最后书款：“中秋月，录孟浩然诗。碧石箫史。”印鉴有“竹霭山房”（朱）、“赫奕印”（白）、“澹士”（朱）、“赫奕”（白）、“澹士”（朱）。虽然没有注明该书法作品作者的详细资料，但令我欣喜若狂的是作品上出现了“竹霭山房”朱文印鉴，为我考证以前所见玉印主人提供了第一信息材料。

回到家中，立刻翻检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年出版的《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在第1300页上查出了“竹霭山房”乃清朝满洲正白旗人工部尚书赫奕的斋馆名号。

赫奕（1643？～1720？年），一作颐，字澹士，号南谷，别号碧岩箫史，一作碧箫外史，姓赫舍里氏，满洲正白旗人。官至工部尚书。性澹泊，琴书之外专事于画。初学黄鼎，继为王原祁弟子。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王原祁为祝贺赫奕五十大寿而绘《南山图》，独开生面，迥异时流。时有“南王北赫”之称。康熙五十五年作《辋川诗意图》。卒年77。

赫奕出身名门，既富且贵，正宗的八旗子弟，其正白旗在今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南部，清代八旗之一。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努尔哈赤初定，以旗色纯白而得名。因在顺治初，多尔衮病死之后，顺治皇帝将多尔衮掌握的正白旗收归自己名下，与两黄旗并称为上三旗，正白旗是皇帝亲统之一，旗内无王，兵为皇帝亲兵，并从中挑选侍卫皇室的成员。其姓赫舍里氏，清初四大家族之一。

赫奕为清内弘文院大学士希福之孙，礼部尚书帅颜保之子。其爷爷福巴克什在清太祖时期开始担任儒臣，内佐治理，外任招抚，“绥抚招徕，未尝一日安处”。官至内国史院、内弘文院大学士，为稳定皇权，推进国家统一进程做出了历史性贡献。其父帅颜保为内院学士（从四品），仕至漕运总督、礼部尚书（《清史稿》卷232有传）。

赫奕有清代才子纳兰遗风，侍卫出身，除了琴书造诣很深，痴迷书画，对功名利禄看得平平，以刚直闻名朝野。长期担任内务府总管，深得康熙皇帝的信任和宠爱。在康熙五十二年十二月到康熙五十五年五月间还兼任工部尚书。康熙五十五年，时任内务府总管的赫奕以祈雨事被革去工部尚书并内务府总管之职。

赫奕与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交好。历史上的曹家显赫一时，也是属于正白旗包衣人（指清代满族贵族家中的仆人，或朝廷封赐隶属于满族贵族宗室管理的属民），从康熙二年（1663年）开始到雍正五年（1727年）这65年间，曹家三代4人任江宁（今南京）织造。织造是清代在江宁、苏州和杭州三处设立的专办宫廷御用和官用各类纺织品的织造局，属于内务府直接管理。曹雪芹先祖曹玺从康熙二年担任江宁织造，期间经历了祖父曹寅，到雍正五年，任上的曹寅继子曹因亏空甚巨被雍正以骚扰驿站的罪名抄家，责令回京，结束了曹家在南京60多年的生活。曹雪芹就出生在南京，但是当时年幼，成年以后的生活都在北京。曹家本是内务府人，曹寅本人早年就在宫中当差，且做织造时主要业务来往就是内务府，所以与总管赫奕的关系非同一般。

曹寅为人风雅，喜交名士，通诗词，晓音律，当与赫奕为知音好友，我们从赫奕的有关奏折中便可见一斑。如康熙四十八年四月一日《内务府总管赫奕转奏曹寅呈报铜觔八年期满折》，赫奕为曹寅转交报告，并呈报曹寅八年中圆满承办的成果。同时向康熙皇帝婉转提及继续承办请求。康熙五十年《内务府总管赫奕等奏带领桑额连生等引见折》，由赫奕带领引见，上折子推荐了曹家的两个人——桑额和连生，连生即曹颙（yóng），也就是曹雪芹的父亲。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佩玉在古代也是王公贵卿和士大夫的一种高雅风尚。此玉印制作精良，章法严谨，笔势圆转。上有一对穿的牛鼻孔，以穿系绳子随身佩带，当为赫奕生前喜爱之物。从文物收藏与欣赏的角度看，明代及清初的玉印精品已是凤毛麟角，且此印琢制工艺精湛，具有清初玉雕特有的粗犷大气的风貌，弥足珍贵。斯人已逝，此物犹存，尚书风流尽在方寸之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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