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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儒家之变迁探微

2013-08-15纠福荣

关键词:孔孟王道士人

纠福荣

(甘肃省定西市教育局,甘肃 定西743000)

一、士人价值之肯定

孔子之时,礼崩乐坏,氏族统治体系和公社共同体的社会结构在瓦解崩毁,许许多多氏族贵族保不住传统的世袭地位,或不断贫困,或降为皂隶,所以孔子的复礼,既是恢复周礼,也是恢复周礼中贵族的地位,同时也将自己的人生价值定格于这一事务之中。孔子之后,其思想中以仁释礼,将外在社会规范化为内在自觉意识这一主题,由孟子发扬推至极端。和孔子以及春秋战国之际的许多游说之士一样,孟子也首先满怀抱负和理想,周游列国,上说国君,提出自己的政治、经济主张,为此,孟子提出了“仁政王道”,而不是沿着孔子的复礼之路。之所以如此,现实原因在于,氏族制度在战国时期已彻底破坏,礼完全等同于仪而失去其重要性,所以孟子已经不必要像孔子那样以仁来释礼和维护礼,而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仁政”说。

赤裸裸的压迫剥削和战争主张,早撕碎了温情脉脉的礼、德面纱,刀光剑影的死生之争,已将“仁之四端”消解于狼烟和血泊之中,儒家领袖构建的宏图伟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又一次流产了。他们的际遇,仿佛使后来者有了冷静的分析。到了荀子之时,由于时代的发展,政治需要士人更切实的帮助和合作,所以我们看到,荀子较孔孟的生活视野广阔了不少。他自觉地尽情折衷于原则和需要,甚至纳道义于历史现实,显示远超乎孔孟之上的更加明确具体的政治取向。相对于孔子的努力强调文化之礼,荀子却致力于在礼与现实政治之间构建起某种桥梁。他赋予礼以鲜明的工具性意义,这也显示出荀子使精神化与现实政治直接接轨的企图。为此,荀子进一步把礼推向了法。

在孔孟那里,法从来没有与礼结盟在一起,也从来没能成为孔孟公开强调的东西,然而儒家思想的一次次失落与现实政治的要求,似乎使荀子明白:理论的可能性未必能解决现实的必然,而要符合现实政治的需要,则必须对传统理论有所调整。与孔孟不同,荀子不仅公开倡法,而且伊始就把法和礼紧紧联系在一起。“法者,治之端也”,“隆礼至法则国有常”。[1]荀子由礼而推至法,大倡礼法并重,这是对孔孟思想开创性的改造,而这一改造,也同样基于现实政治的需要和实际利益的考虑。时代的需要是问题的一面,面对时代需要所做出的回应姿态和采取的回答方式,是问题的另一方面,也许正是后者,才更深沉更准确地显示出不同人物不同的价值立场。相对于孔子的“邦有道则居,无道则去”,孟子的为“王者师”,荀子则意在由通士、大儒、圣人而成为“辅佐”、“三公”、“贤相”,变“内圣”为“外王”,由“有道见,无道隐”转向积极在朝。这是他不同于孔孟之处,也是荀子在士人与政治关系处理上回应那个时代的姿态和方法。

荀子虽也强调秉持道义于士人的重要意义,“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士之为德之操。德操然后能定 能定然后能应 也不惜把其神圣性提高到 是故权力不能倾也,群众不能移也,天下不能荡也”[1]的高度,但是他又得迎合现实历史的需要,于是我们看到,荀子在强调德操之后,又常常不免回过头来高呼“尊君”和“忠乎君”[1]。围绕“富国”、“强国”、“王制”、“君道”等时代政治需要,臣道的设计最终成为荀子对士人价值理想的主要肯定方式。

二、人格理想之变迁

在儒家看来,道德修养(内圣)与社会公用(外王)相辅相成,没有道德修养之成就,将难有社会上之功用,而无社会功用,则其道德修养也将大减其水准。孔孟之时,个体道德之自足(内圣)无法于现实中找到实现“王道”的支点(外王),儒家领袖在礼崩乐坏中随士阶层一同下滑,道德自足与之所衡量的王道已失去必然,齐桓、晋文的丰功伟绩,已使个体道德自足黯然失色,礼所框定的标准,将自己推向无上道德自足后,也将坏礼者推至对立的位置,“内圣”、“外王”支点便这样被消解。“邦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实践(外王)的失败可以于高扬道德自足中得以解决,以至于达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道德自足(内圣)境地,然而,孔孟所极力推崇的道德自足,却始终无法解决其道路以目的尴尬,而在王道的劫难中有幸活下来的人们,似乎得到了启发。到荀子之时,现实历史需要和实现个人价值要求,已强行纳道义原则于其中,以牺牲自身为代价来换取时代的认可,已成为对士人价值理想的主要肯定方式。对于战国之际的士人来说,道德价值渐渐为现实功用价值所取代,从此,中国古代士人的荣耀和灾难,同时开始了新的萌动。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儒家领袖积极处事的人格追求,并为此而做的努力奔波,是其同时代的各家所不及的。孔孟东奔西走,周游列国,荀子也曾三为祭酒。现实中的挫折,并不能消解“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责任感,反而使之更执着于王道的追求,以至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然现实并不会因某人的意志顽强而顺从,因此,何以解决“恢恢如丧家之犬”的失落,这似乎也成为一必须面对的问题,因为心理的失衡必将导致个体人格的分裂。儒家最终选择了“言听则仕,不用则去,保身全行,臣之节也”式的还归心理平衡的方式。[2]儒家领袖都无一例外地充分运用了思维自由的权利 聚徒以著述 以此延续自己的思想。随波逐流或执着于信念都是选择,前者他们不能接受,便只能以笔砚来表示其对理想的执着。

孔子的“邦有道则见,无道则隐”,似乎也启发了部分士君子,使他们在庙堂与山野之间有较宽的选择空间,然天下无道时,君子何为?“心远地自偏”诚然能“保身全行”,但能保天下乎?孟子的高扬道德自足之“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就能解决王道之欠然?荀子设计的臣道,使一部分人选择了以牺牲自身为代价来换取时代认可的道路,然而,这却使得一些通权变之士人同样纳道义于现实,少却了道义的责问,而多在现实中自得其乐,成为乡愿一族。[3]先秦儒家在与现实的碰撞中,不断丰富,为即将到来的封建君主专制准备了充足的润滑剂,并培养了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且基于小农经济基础之上延续了两千年,时至今日,似乎还在中华民族的血液中流淌。在君主制和家长制的国家行政和社会管理中,以孝悌为中心的亲情关怀来消解历史王道的残暴,以忠的绝对来衡量臣之价值并遮挡君道的欠然,似乎也成了实践理性的一部分。

然而,中国近代的遭遇,使士阶层于惶恐中对传统失去了信心,在欧风美雨中高唱“打倒孔家店”,从而使传统的价值变得毫无意义,靠“拿来主义”来解决民族灵魂的空虚,如进化论、民主与科学,而最近几十年的发展,民族复兴的要求,使得已倒的牌位又重新扶起。[4]诚然,一个民族总无法割断传统的纽带,但我们也无义务为维护先哲的光环而徒劳。研究前人的思想,不是为了开办思想之博物馆,而是为当今以及将来的生活指点迷津,使人们不至于在价值多元的今天过分徘徊。既不惟命是从所谓之西方文明,也不以先哲的言论马首是瞻,而应站在广阔辽远的历史视野上对此做探讨,才有真正的意义。

[1]北京大学《荀子》注释组.荀子新注[M].北京:中华书局,1979.

[2]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3]刘小枫.拯救与逍遥[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

[4]王长华.诗论与子论[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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