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颜武

冒领公帑的加拿大议员

文/颜武

Canadian parliamentarians: false impersonator the public funds

冒领公帑显然是不能被原谅的。在加拿大，议员们被称作是“坐在玻璃房里的人”，必须拥有良好的操守。 （图/CFP）

2013年9月11日，加拿大联邦新民主党党首汤姆·穆凯尔在该党国会议员团退思会上的演说中狠批保守党和自由党，指称它们“如同两颗豆，同出一个豆荚，都是一样腐败、爱享特权、不负责任”，并多次谴责参议院议员的腐败。

虽然这只是为其党内演说，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道出了加拿大民众的心声。

事实，摆在那儿。这些年，一些议员尤其是参议员屡屡曝出冒领公帑（贪污）等腐败丑闻。这些丑闻既连累到政府，将总理史蒂芬·哈珀推到了风口浪尖，更引发了对参议院存废的讨论。当然，加拿大对腐败零容忍的态度和反腐败的自净机制仍然是值得称道的。

达菲冒领并非“无心之失”

加拿大广播公司（CBC）今年8月9日报道，加拿大皇家骑警（RCMP）对参议员达菲的银行账单和信用卡账单“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为要求皇家银行和帝国商业银行提供这些信息，调查人员8日向法庭申请了必要的许可文件。这是因为RCMP正在调查达菲在向议会报销旅行费用和住房津贴时是否有背信行为，以及哈珀总理办公室前主任赖特为他垫付9万加元一事。调查人员希望获得的材料包括达菲夫妇的房贷申请、所有与银行账户有关的地址变更信息。此前6月，警方已经要求参议院提供达菲所有的报销单据。

丑闻是由德勤会计事务所于今年5月9日曝光的，虽然此前参议院内部已经在调查。这一天，它公布了对达菲在内的三名参议员的费用报销审计，审计表明，达菲在去年1月虚报了12天的参议院工作膳食津贴，而那12天他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度假。哈珀总理得知丑闻后，就立即表态，称自己领导的保守党政府绝不容忍任何公职人员以权谋私。

然而，对此，达菲却仍然“不以为然”。5月23日，他发表讲话，希望接受民众“全面而开放的质询”，并讲出“全部故事”。“我认为加拿大人有权利知道所有的事实，我已经准备好，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告诉他们整个故事。”事实是，后来他并没有告诉民众“整个故事”。

其实，这只是达菲其中的一项冒领，他还被指冒领住房补贴。加拿大法律规定，如果参议员的主要居所距首都渥太华超过100公里，每年可申领2.2万加元的住房补贴，用于在首都安家。达菲生在爱德华王子岛省，但主要居所是在渥太华，只有每年60多天的度假时间才会回到家乡。然而，他仍声称自己是爱省居民，并申领住房补贴达9.17万加元。

参议院内经委5月28日举行的公开听证会，基本“还原”了冒领公帑的经过。参议院秘书加里·奥布莱恩准备的报告称，达菲一向有这种人不在渥太华却申报开支的“模式”。他说，对文件的复审使参议院得出了结论，达菲去年1月在佛罗里达期间虚报的膳食津贴不是一个“孤立”事件。去年8月，达菲还申报了18天的膳食津贴，理由是他这18天在参议院工作，但参议院行政管理部门拒绝了他的申报，因为那段时间达菲在家乡休假。其实，在德勤对参议员的报销情况进行审计前，参议院的一些工作人员已经怀疑达菲的部分报销申报。奥布莱恩和参议院财务主任妮可·普罗克斯在听证时说，达菲在一段时间内申报的49笔费用报销中，有25笔报销被参议院拒绝。一些被拒的报销费用产生于2011年5月的换届选举期间。这期间，达菲参加了保守党候选人在各地的竞选活动，参议院对此有明确规定，议员为政党目的或参加竞选活动而发生的费用不能向参议院报销开支。听证会证明，达菲的冒领并非“无心之失”。

德勤公布的另一名保守党参议员皮埃尔-休斯·布瓦韦奴冒领补贴的情形与达菲如出一辙。2010年1月，他成为参议员，当时，他申报的居所是位于魁北克省舍布鲁克的房子，因此他顺理成章地领到了补贴，而且一领就是三年。然而参议院在调查中发现，事实上他早因婚外情与妻子离婚，且搬出了原居所，将常住地搬迁到了渥太华。于是，他被要求退还所领的补贴款。不过，他的“情节”相对较轻，且在3月7日参议院内经委已发出通告，称布瓦韦奴已经退还一笔欠款，并称他承认这是“错误申领”的。

萨斯喀彻温省女参议员帕米拉·沃林，同样在冒领（差旅费报销）上陷入丑闻。2008年任参议员的沃林在渥太华居住已有数十年，在申报2011年3月1日至2012年2月29日的旅费时，报销了14.2万加元，但是，后来被发现其中只有1.05万加元是她往来于渥太华和萨省萨斯卡通市的交通费，其余13.15万元都属于“其他”旅费。2011年恰逢大选，沃林也参与了选举活动，由此外界质疑“其他”旅费是因竞选而来。新民主党操守评议员查理·安格斯因此要求查明沃林的旅行是否属于参议院的公务。沃林则在萨斯卡通电台节目中解释称，她去年在萨省居住168天，回乡时大部分航班途经多伦多，她经常在多伦多过夜，不想半夜回到萨斯卡通，因此产生了额外旅费。

如此可见，RCMP的介入调查完全“顺理成章”。RCMP前警司凯莱·克莱门特说，RCMP有很大的理由（对达菲等三名参议员）提出刑事控罪。他认为调查人员可以考虑《刑事法》的反欺诈条款或是“更恰当”的背信条款，援引相关法规，提出控罪。他还希望调查人员了解赖特与达菲在什么情况下进行了交易。

目前，RCMP正步步为营，展开进一步的动作。不过，参议院却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2013年7月18日，加拿大渥太华，参议员达菲因陷入冒领公帑的丑闻遭恶搞 （图/CFP）

赖特主动“埋单”匪夷所思

达菲的“东窗事发”，事实上是在2月初。当时，参议院已开始对他冒领住房补贴的问题进行调查。在2月到5月的这段时间里，达菲及其相关人员曾经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2月22日，达菲写信给参议院内经委主席大卫·德卡恰克，辩称并没有想冒领住房补贴，但可能在填写住房补贴申请表时，有理解上的错误；如果自己不符合领取住房补贴的条件，愿意退还已经领取的补贴。几天后，德卡恰克回信达菲，告诉他多领了9.17万加元的住房补贴。

3月26日，达菲的律师致信德勤，声称达菲已经退还了9万加元的欠款，所以用不着再进行审计。这样的“消极抵抗”显然无济于事，德勤公开宣称达菲一直拒绝审计，从未向事务所提供过任何文件，也没有回答过任何问题。

4月中旬，德卡恰克再次向达菲通报，要求他对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度假期间仍然领取工作补贴一事给个说法。

4月18日，达菲便又向德卡恰克去信，说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文件记录，发现当时办公室秘书休产假，临时替补秘书一时疏忽，把他在佛罗里达州度假的时间也算作了在参议院工作的时间，从而报领了工作补贴。在信中，达菲承诺要退还这些多领的补助。后来，他退还了大约1000加元的膳食津贴。

次日，达菲突然又公开宣布已于3月将9万加元退还给了参议院，但没有提及多领的工作补贴。而且，在谈到资金来源时，也并未承认赖特为他开出了9万加元的支票，反而向媒体谎称自己是从皇家银行得到了贷款。

然而，出乎达菲意料的是，到了5月，事情却“急转直下”。这是因为，5月15日，总理办公室发言人安德鲁·麦克道格尔向加拿大电视台证实，赖特通过个人支票替达菲还了钱，但强调这“是礼物，非贷款”。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一下，舆论哗然。媒体怀疑这是“向公职人员行贿”。

5月19日，赖特因巨大的压力不得不辞职。然而，直至此刻，达菲依然在忙着为自己辩解，告诉CBC这“只是为了等待贷款出来”。

加拿大舆论普遍对赖特“挺身而出”替达菲还钱感到匪夷所思。丑闻也就不可避免地进一步发酵。由于赖特的这一匪夷所思之举，政府也被牵连进去，其秘密账户被媒体“穷追猛打”。

加拿大哥伦比亚省（卑诗省）广播公司（CBS）报道说，赖特手里掌控有百万加元的秘密账户，用于秘密性开支。政治分析家们则认为赖特给达菲9万加元让其退还冒领的公帑是为了让参议院停止对达菲的调查。

同时，媒体以及反对党都纷纷质疑赖特支付给达菲的这笔钱正是他所掌控的秘密资金。对此，总理办公室和保守党高层人士都否认赖特是用秘密资金账户中的钱向达菲提供了那9万加元；但他们没有否认如果这笔钱没有成为丑闻，赖特可能会在以后的某个时间从该秘密账户得到9万加元的补偿。

原本，总理办公室控制的这一拥有巨款的秘密账户是高度的机密，只有几名保守党高层人士知道这些钱是怎么花的。但现在，媒体显然对此十分“感兴趣”，记者曾这样“巧妙”地问达菲，赖特替他向参议院还上9万加元之事，哈珀总理是否知情。达菲的回答显然是吞吞吐吐：“不知道……似乎觉得……还真不知道……”

参议院“存废”引发讨论

不过，这算是“插曲”。民众，尤其是反对党仍然紧盯冒领公帑丑闻不放。

由于德勤5月9日发布的审计报告中对达菲部分轻描淡写，而对另外两位情节相对较轻的参议员却措辞严厉，遭到了反对党的质疑。当然，这是“意在沛公”，因为这份报告是经由参议院内经委修改过的，德卡恰克和另一名保守党议员卡洛琳·斯图尔特·奥尔森在最后时刻删除了所有针对达菲的批评用语。

“参议院委员会的报告中达菲是清白的。是谁下令让委员会成员粉饰这份报告？为什么大多数参议员会同意合作以掩盖这桩丑闻？”自由党参议员朱迪·福特如此指责。同为自由党的参议员弗雷则表示“既气愤又失望”，自由党党首贾斯汀·杜鲁多更直接抨击这是“来自总理办公室的政治干预”。

自然，德卡恰克和奥尔森都坚称自己的做法并无不当，也否认受到任何人的指使。同时其“反戈一击”，声称反对党议员也有拖欠税款的不干净之处。

即便如此，哈珀还是很“逻辑”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穆凯尔和杜鲁多在议会向哈珀提出了一系列质疑，后者更是表示参议员闹出一连串丑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哈珀委任的参议员人选有问题，“他们不是以竭诚服务为宗旨的”。

杜鲁多的质疑，又凸显出体制中一个广受诟病的弊端。这也说明，哈珀被推向风口浪尖，除了赖特的“闯祸”，更主要的是制度的原因。加拿大的参议员是总理委任制，可由总理直接委任。这可算是选举的“产品”，即总理委任参议员一般都出于政治回报，对那些在选举中鼎力相助的“恩人”给予“投桃报李”。

而且，参议员待遇丰厚，且不论是否称职，可一直工作到75岁退休（1965年前为终身制）。加拿大都市报披露，参众两院议员的福利非常优厚。最新的国会福利计划显示，议员的年薪高达15.54加元，属于加拿大最高收入的2%人士之内，特殊待遇更多，包括：部分议员或他们的伴侣、子女可享受每年64张国内任何地点的来回机票；议员及家属还可享受无限的免费Via Rail火车旅行；开支补贴2.45万加元，以及享受加拿大纳税人联盟所称的“一流”的优厚人寿和健康保险计划。议员的退休金同样丰厚，比如新民主党国会议员比利奇工作29年后退休，每年将可享有13万加元退休金。除了金钱福利外，议员在国会餐厅用餐也得到很多补贴。

本来，舆论和民众对议员的丰厚待遇已经颇为“感冒”，尤其是对委任制产生的参议院，更是视之为“无用的老古董”。当然，在加拿大的政治架构中，这个“老古董”并非完全“无用”，比如，任何一个议案均须参、众两院通过。

只是由于（参）议员自身“屁股”的不“干净”，冒领丑闻频发，导致其“最不受尊敬”，甚至引发“生存危机”。最近的民调显示，民众对参议院确实已“感到厌倦”：32%的受访者认为应废除参议院，比去年的27%高出5个百分点，1/3的民众则认为，参议院应改为民选制。

所以，问题的症结在于，是腐败让民众不满，从而引发了参议院的“生存危机”。不过，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参议院不可能被废除。但是，它未来的改革将不可避免。这一点，连“既得利益者”也承认，参议员休·西格尔就希望参议院进行改革，以更好地提高参议院的透明度和问责制。

当然，并非只是参议员让人“感冒”，众议员也曾丑闻缠身。去年7月3日，联邦国际合作部长小田众议员就因被批评花费公帑大手大脚宣布辞去议员职务。同样，也不单单是议员涉腐，6月17日，蒙特利尔市市长迈克尔·阿普尔鲍姆被捕，他被控与2006年至2011年间两宗地产项目审批有关，涉嫌欺诈、背信、贪污等14项罪名，涉案金额几十万加元。

这说明，无论是委任的还是选举的议员，无论是议会议员还是行政官员，若自认为可以不受约束和监督，腐败就是必然的。但议员冒领贪污、官员寻租谋私之类的腐败被揭出，基本还是靠了其反腐败制度发挥的作用。

目前，加拿大也已对原有的制度进行反思。近日，杜鲁多宣布一项包括四点措施的阳光计划，虽然他承认这一计划无法预防“巨大的操守缺陷”，但仍“希望国会政客花费公帑以此为准则”。阳光计划要求两院议员每季公告他们本人及职员的旅行、餐饮开销和预算的用度。他还表示，自由党议员今秋将自愿公告他们的开销。其实，现时内阁部长已被要求这么做。对此，库务委员会主席甘礼民代表保守党政府欢迎杜鲁多的提议：“我们当然赞同任何措施，只要它能将现有部长问责制度扩展至所有国会议员。我们也可以开放内部经济委员会会议。”

可以预见，后续的改革肯定会出现，只不过是“激进”还是“渐进”之别。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