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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卷入时光的尖上

2013-06-22高维生

翠苑 2013年1期
关键词:姥爷

■高维生

那雨那夜那人

那年暑假我是在乡下度过的,青山环抱的北方山村,溪水从村边绕行。平素很少有人光顾,在这里呼吸新鲜的空气,白昼与夜晚都是静静地度过。山路上有时能看到牛车缓慢地行驶,牛脖子上的铃铎发出悦耳的响声,敲碎山野的寂寞。

姥爷家的窗口不大,我常在那里眺望,一条土路在雨中蜿蜒,一个男人戴着破旧的草帽,肥大的工装裤挽得高高的,露出半截干枯、嶙峋的腿,走在泥泞的路上。雨线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显出羸弱的倦怠。一阵疾迅的风,一阵骤密的雨像能击倒他。

那画面伴随我度过许多岁月……

我成长着,懂得许多,经历了许多,失去了许多。可是那雨那夜那人那遥远的山村依旧是我的思念。

那天落着细雨,符岩山峰被雨雾笼罩,空气中存满了湿润,吸一口潮乎乎的。窗子湿淋淋的结满水珠,我趴在窗台向外观望。院落划着田畦,种着青菜、青椒、茄子,攀在架子上的豆角被洗濯得滋润。苕条扎成的障子,挡着邻居家的鸡和乱窜的狗。障子根堆放着十几根柞木,雨中姥爷蹲在木堆前忙碌,头戴一顶草帽,上面写着红色的大字:为人民服务。

姥爷踩着泥泞的垅台,身后留下一串音符般的脚印。门前的溪水恣肆、喧腾,不是往日那么安静。姥爷推门走进屋时摘去草帽,露出花白的头发。也许是受到大自然的沐浴,姥爷的脸显得温柔,眼睛被水染湿变得清澈,眼角的纹络舒展开了。

姥爷多筋骨的手端着葫芦瓢,盛着黑牡丹似的木耳。富有弹性的木耳上滚动着水珠,情不自禁俯下脸深吸了一口气,我闻到了雨的清香。姥爷的手大,像多须的榆树根支楞八翘,听人家讲姥爷是个精明干练的人,他曾经指挥几百号子人,转战在白山黑水这块丰饶的土地上,盖出许多的高楼大厦。姥爷年轻时是什么样子我无法想象,通过几张发黄、褪色的相片,饱览他当年的风采。后来,在不经意的日子里和许多的人一样,姥爷成为“右派”,被放逐到封闭、远离城市的山村,握着鞭杆,栉风沐雨,守护着一群不懂人事和人语的牛,符岩山的沟沟坎坎留有他的足迹。蓝天、青山、溪水、白羊,一条光秃秃、泛着油亮的鞭杆伴他度过二十余年。那段时间是他人生最美好的年龄。在粗犷的山野,每天在麻木、机械的吆喝声中慢慢地耗掉,人们苦苦地熬着日子,他的背开始微驼了。

北方少雨,在夏季难得的雨夜,泥土屋燃着一盏自制的电石灯。毛绒绒的灯芯忽闪忽闪,挂在皱纹里的乡愁被绒绒的灯光映出。昼夜不歇的溪水缓缓地流淌,拔动暗夜里的山野,似乎在这样的雨夜,向人们诉说遥远的故事。粗糙的墙壁映下姥爷弯曲如同问号的侧影,昏暗的光线中姥爷的脸慈祥,叫人产生神秘的庄严。人生第一次咀嚼离别的滋味,心中满满的是伤感,来乡村时的新鲜感消失了,有的是苦熬的日子,盼着同姥爷早一天离开这里,回到久别的父母身边。姥爷坐在热炕盘着腿,轻轻地拍着躺在被窝里的我,一起一落富有节奏。他失去血性、沙哑的嗓子哼着小曲:

深夜花园里

四处静悄悄

树叶儿也不再沙沙响

夜色多么好令人心往

在这迷人的晚上

……

那时年纪小,听不懂歌词的意思,姥爷压抑已久的对过去生活追忆的情愫,在歌声中表现出来。多少年后,虽然过去已成为旧事,但总是鲜活地在我眼前晃动。漂泊在外,关于姥爷的音信就更少了。每当有雨的夜晚,我很难控制住自己,怀旧不一定是好事,也未必是坏事吧?

雨夜在远方,我一次次地回想起那个山村和那个老人。

故乡是一篇童话

写字台上堆满了影集,我在黑白照片中寻找,透过照片回到遥远的过去。

我读书的北山小学是一座老学校。教学楼是日伪时期留下的旧楼,在岁月中存在很多年了。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块木板的纹理都忠实地记录下历史。只是后来在另一个新时代,人们在墙上面写下了毛主席语录:“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楼里的楼梯是木头构制的,踩上去“吱吱嘎嘎”地响。踏着晃动的楼梯走进教室,开始一天的学习。教学楼后面有一片榆树林,夹杂着不少杨树,春天地上落下了一层榆树钱,学生们都爱去那儿玩。学校西边的铁路通向远方,又连接远方。上课的时候,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火车的汽笛声,不一会儿的工夫,透过教室的窗子,看着火车奔驰。笨重的蒸汽机车,拽着绿色的客车,似乎是一股刮来的疾风匆匆而过。

我浪迹天涯的心,也许就在那时埋下。

路基很高,下面有一条深沟,沟沿上长着野草、苍耳子、拉拉秧,沟里落着枯叶、乱草和废纸。纸是从学校刮来的,田字方格上写着稚嫩的铅笔字,低洼的地方残存着一汪水,蚊虫飞舞。我爬上路基,站在散发着沥青味的枕木上,看到从远方过来,又向远方延伸的两条磨得锃亮的钢轨。在这里向学校望去,高高的旗杆,还有教学楼隐在浓阴中。

穿越铁路就是朝汉杂居的屯子,那里大多是典型的朝鲜族房子,屋顶是四个斜面,铺的稻草被风雨淋得褪了颜色,上面用草绳子拉成格子状,一道道勒住稻草。墙的四周刷成白色,屋檐下挂着几串红嘟嘟的辣椒和苞米。我们班有一个姓金的朝鲜族同学就住在屯子里,个子不高,脸上有几颗雀斑,一说话面带笑意。他背着的黄书包,绣着“为人民服务”几个毛绒绒的红字,他每天跨过铁路上学。课余时间,我和同学常去那个屯子玩,他家的障子上爬满了豆角秧,蜻蜓密麻麻地栖在叶茎上。院子很大,种满了青菜,房门前竖着抽水井,井前放着矮墩墩的大肚子缸。缸里的水映着一角天空,漂着的葫芦瓢摔裂出一道缝,用白线绳缝住。每次压水先舀一瓢水倒进,然后赶紧快压,才能从地下抽出新水。在节奏鲜明的抽动声中,井嘴淌出一股清亮的水柱,水特别的甜,没有杂味,在阳光下喝一口冰凉的。

去海兰江和黑铁桥,要从这个人口密集的屯子穿过,泥土路在屯子边绕过,通往海兰江。我们偷偷结伴去江边洗澡,大人再三叮嘱不允许到那儿,每年江沿儿都出事。江水清波荡漾能见到鱼儿游动,洗衣服的人一边用棒槌捶打着衣服,一边说着笑着。洗净的衣服晒到艾蒿上。来到江边,在“一二三”的口令声中,伙伴们脱得精光。衣服堆到沙岸上,光着脚丫子踩在河卵石上硌得脚生疼。我们顾不上这些了,扯开嗓子喊,不停地拍打身子向水中奔跑。天空下,江水被踢得水花四溢,江水吞没了一个个单薄的身子。我泡在江水中,一下下地划水,笨拙地学着狗刨。

后来我回到故乡,看到童年的海兰江,桥下一堆堆的垃圾,工厂排出的脏水,吞噬昔日美丽的江水,我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车驶上龙门大桥时,望着水泥楼林立的城市、穿梭般的出租车和神情漠漠的行人,我在想,这不是我的故乡了。

故乡化作一篇童话,永存在心中。

我找出旧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很多年前,我只有八九岁的模样,和父亲在雪后的海兰江上拍摄的,记下了生命中的一瞬间。我似乎感受到润湿的气息,扑面的雪粒打在脸上,眼睛无法辨清哪是河岸哪是河道。不远处的黑铁桥横跨在两岸。雪地上留下的杂乱的脚印是我和父亲留下的痕迹。那时的事情,因为年纪太小记不清楚了,其实在生命中,很多的东西都被遗忘了,只有故乡是永恒的。

整理一张张旧照片,我沉浸在故乡的风雪之中。

这就是在远方梦中的小路

冬天过去了,春天的雪毛绒绒的,大地的温度在回升,融化的雪水,开河的冰水在四处漫溢。不久后谷地刮来煦风,人们脱去了臃肿的棉衣。迁徙的鸟不顾旅途的疲劳、艰辛,携家带口从遥远的南方,一群群地飞回了。屋顶又落了厚雪,瘢痕一般的瓦片,像覆了面膜掩住了褶皱。白色的墙壁涂着一条条污迹。在这个时刻,我沿着旧路,走进记忆中的昨天。

这就是家,涌出的情潮模糊了视线。取景器中的老屋,没有袅袅的炊烟、跑进跑出的孩子和皮毛光滑的大狗。童年的许多欢乐,像屋后的白桦林,茁壮地生长在故乡的土地。老屋的窗子,笨重而适用,窗子掀开后,挂在从梁上吊下的铁丝弯成的钩子上。夏天躺在黑暗中,听着窗外山谷吹来的风,拂动桦树的叶,送来了苦艾的香味。流淌的溪水伴着虫鸣在举办音乐会,独唱或合唱,渲染夏夜的宁静。冬天透过玻璃,看着北风中的雪花湮埋了山溪、小路。行走的路人,在风雪的语言中移动。清晨雪息了,积雪把世界装扮成银色。在桦树林里,能见到雪地上的花纹图案,那是动物们漂泊的蹄印。

幼小的桦树林,如今已长成粗壮的大树。当年我常去那儿玩耍,与伙伴捉迷藏,分成两大帮展开战斗,洼地、林间、地洞、成了孩子们的战场。这里没有硝烟和震耳的隆隆炮声,为了“阵地”我们寸土必争,打斗得异常激烈。头上扎着伪装的野草,潜伏在茂密的草棵中,闻着草和泥土的清香。湿地上有几个黑蚂蚁爬动,齐心协力,推动膨胀的谷粒。它们的巢就在不远处,路凸凹不平,一块石头犹如一座山,一根横伏的草茎就像一棵大树。但它们是勇者,敢于接受命运的挑战,不畏任何困难,一次次地推动谷粒前进。这是洋溢着活力的生活,它们得到了阳光、露水、食品。豆绿色的蚂蚱,像子弹射向远方。蚊虫飞来飞去,在身体周围,“嗡嗡”地哼着,咬在皮肤上痒得难受。伙伴们的脚用力地蹬在土中,谁也不愿因为挠一下而暴露目标。我们遵守纪律一动不动,想起课本上学到的黄继光、邱少云……趴在湿润的草丛里,盯视前方。一听到出击的命令,我们端着苦艾编织的枪,漫山遍野地追杀,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山野的寂静,惊飞了枝头的小鸟。

落叶飘飞,铺满了大地,树上叶子褪尽,于是盼望下雪了。走在收获后的大地,天地之间变得空旷,站在山坡上向山下看去,溪水和小路,盘绕在枯黄的草中。我们沉默不语,怅然在少年的心间穿越,乌鸦在天空“哇哇”地唳叫,向山冈飞去。我和伙伴们没心去观看秋天的景色,忙着在高粱秸上割下秸杆,备料作准备工作,然后一招一式地向别人学着扎滚鸟的笼子。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有了秸杆,还要削很多根竹签,白山区的冬天,有很多种鸟、山雀、灰喜鹊、北朱雀……

雪后的日子,天气并不寒冷,拎着自己扎的新鸟笼,趟着积雪向桦树林走去,身后留下零乱的脚印。找一根枝桠,把簇新的宫殿似的鸟笼挂上。那是四个滚板的鸟笼,在翻板上捆着一穗谷子。饱满的金灿灿的谷粒,在雪后的谷地、萧杀的林中分外显眼。经过一夜的风吹雪飘,太阳出来,天也晴朗了。躲在巢中的鸟,经不住饥饿的折磨和天空的诱惑,出来找食,它们很容易上当,踩上翻板滚落笼中。鸟被束缚在窄小的空间,在笼中跳来蹦去,透过竹栏栅,仍想重新展翅飞翔。它野性的歌喉没有沉默,依然在歌唱着大自然、生养的土地。

门前有一段石台阶,青石陷入土地,石缝的间隙生长着一簇簇野草。那年我将走出小镇,到一座人更多的城市生活。不久后的秋天,大雁排着队伍,向温暖的南方飞去

老屋里的人各自走向远方,小路被白雪掩映,茫然地伫望,离别多年的小路,这就是在远方梦中的小路。我还说什么?泪水是无限的语言。

老人沉浸在回忆之中

老人领着儿女们向山上走去。雪无声地飘向大地,行人的身上落满了雪花,女儿递来伞他拒绝了。老人神情肃穆,内心深藏的情感,涌动于记忆的深处。每年清明节,不管气候多么恶劣,他都坚持上山扫墓,祭奠父母。这是祖辈流传下来的,任何人也不能更改。

雪愈下愈厚,填满了山谷。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小路已辨不出了,通往父母墓地的路望不到边,他们走得艰难,很少说话。除了踩雪的声音,偶尔有一阵鸟的鸣叫。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在南方这是多雨的季节,离不开遮雨的伞。给这忧郁的日子,更添愁怅。而在北方清明前后,一夜醒来,窗外雪花飘舞。春天的雪少了一份狂野,过不了多久,在阳光的照耀下,积雪消融,雪水渗进黑土地,滋养万物的种子。春风拂过布尔哈通河的上空,过不了多久山里的达紫香花开了,遍野长出鲜嫩的绿色,老人抹了一下脸,透过湿漉的雪花,仿佛飘来熟悉的歌声。那是童年依在母亲的怀中,母亲哼唱的一首歌。1937年,正是动荡的年代,他出生后不久,家乡闹灾荒,为了躲避战乱和灾荒,母亲抱着他离开平原的家乡,跟着逃难的人群踏上迢迢的旅程,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东北寻找他父亲。后来,母亲用家乡话唱着古老的歌谣,对他讲述那些可怕的日子。老人沉浸在回忆之中,身后的脚印,印下人们对祖先的怀念。

老人气喘吁吁,腿变得沉重。他看着孩子们青春的背影,鼓足力气赶上去。

一棵棵失去生命的草茎在风雪中摇曳,灌木丛沾满了洁白的雪花瓣。凋落的叶子,像裱在大地上的一枚岁月的书签。突然间,老人仿佛看到父母从远处走来,母亲一双小脚在雪地中艰难地行走,父亲依然长须飘飘,精神饱满,老人脚下一绊,幻觉消失了。

老人的生活稳定,不用四处奔波,儿女们已长大,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地。阳光充足的日子,老人翻动影集。他珍爱的是一张黑白照片,全家留下的惟一的合影。父母端坐中间,兄妹和他幼小的子女站立身边。一家人的表情严肃,没有笑容。每个人胸前佩戴毛主席像章,手中拿着“红宝书”,照片上手写的日期是1968年12月26日。那是特殊的年代,整个国家处于经济、文化的困境。大规模的复制,语录牌、建筑物、标语、口号、服饰、语言,民族丧失了最基本的情感。人们失去自身的价值,体验不到信仰的喜悦。手中的“红宝书”、戴的像章与这张全家福是极不和谐的。兄妹们长大,离开了温暖的家,弟弟和妹妹高中没毕业,承担不了生活的重压,不知人世间苦难的滋味、在锣鼓喧天、红旗飘扬、欢送队伍的口号声中,戴着大红花,穿着绿军装,高唱着革命歌曲,走向僻远的山区,到广阔的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寂寞中的父母牵儿挂女,窗前的凝望,打发了许多美好的时光。而那时通信不发达,交通不便利,别后的思念,只有依靠书信联系远方的亲人。他正是人到中年,上有父母下有自己的儿女。他像上套的黄牛,拉着家庭的重车,在人生的道路艰难地跋涉。旧照片,让老人挣脱了时间的束缚。

终于来到了墓地,墓志铭记载了父母勤劳、善良的一生。父母的坟茔覆盖白雪,同周围的山峰融为一体。这儿一年四季阳光充沛,鸟儿在枝头歌唱,小动物在草丛中玩耍……

老人满怀敬意围着坟转了几圈,心中默默地念叨。

孩子们扫净石碑基座上的雪,一一摆好供品。老人倒了一杯酒,剥开一个桔子,浓稠的汁液,滴在手指上凉浸浸的,空气中散着桔香。雪野像升起一轮太阳,金光四射,暖暖的阳光烘烤老人的心。他终于喊出了:“爹娘,我看你们来了!”

墓地像巨大的舞台,在上演一出大戏。洁白的雪花,仿佛一位着白衣裙的仙女,拉开帷幕,宣布演出开始。在天国遨游的魂灵,顾不了遥远的旅途,赶到这里与分别已久的亲人团圆。背景音乐响了,是多音部的合唱,歌颂太阳、白雪、天空、山冈、松林。焚烧的纸钱,袅袅的青烟,表达着对亲人无尽的眷念。

雪住了。

炫目的雪地,一片晶莹,纸灰像黑蝴蝶,绕着坟头飞舞。老人领着孩子们,站在墓前,向亲人告别。双膝跪在雪地,头碰到冰冷、松软的白雪,庄严的姿势,如同古代的图腾。

一只乌鸦“哇哇”地叫着从天空飞过。

我走向长满野树荒草的地方

护林员的小屋经过岁月的飘摇破败了,留下的沧桑,令人想起过去的故事。当年窗棂透出的灯光,简陋的生存空间有过男亲女爱的欢乐。浪漫的生活不能太久,长期远隔人群索居,生命受不了这种东西。择了良辰吉日,打点好行装,推着独轮车,碾着土道上的辙印,他们离开了。

四壁空空,散发温暖的灶台拆掉,冷风湿雨潮雾流进无人居住的小屋,它们耐着性子把墙皮一层层腐蚀,露出里面的红砖。墙上的年画模糊得辨不清了,四角的图钉锈成斑点。屋子周围杂草蔓延。门板油漆脱落,生锈的铁锁守住过去的日子,但又能支持多久?我曾经寻找,盼望发现什么……

我走向长满野树荒草的地方,草丛中流淌的小路被草湮没了。

秋虫伴唱,鸟儿栖落枝头,歌唱大自然和新的一天。初升的太阳,悬挂在树冠上,透过扶疏的枝叶,投进缕缕光线。

那年夏天登山,流出了大量的汗,便脱掉上衣搭在肩头。踩着陡斜的山路,小心地下山,来时的雅兴在疲劳中飘去。急匆匆地想赶回目的地休息。在茂盛的林间,意外发现了几棵野生的杏树,几个人围过去攀住枝头,抢摘青杏。咬一口酸涩涩的,兜里揣着几粒青杏,像装进一山野色。我们继续赶路,拐过突兀的岩石,出现了空旷的草地、耸立的林木。

雾气流动,敲打叶子的“滴嗒”声,像下了一场细雨,先是轻轻地,后来响成一片。“我们人生的全部时刻属于现在的时辰,仅仅是一短暂的时刻,然后,它就永远属于过去了。”大师在19世纪说的话,让我感叹一番。毕竟我们愿最美好的东西,长久存在下去。多少年前的夜晚,城市在黑暗中静了,我读着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金玫瑰》。深秋,落叶的季节,老人夏米守着金玫瑰,静静死去,我摘下眼镜放在写字台上。眼前浮现出夏米这位俄罗斯老人和他的金玫瑰,我无法想象帕乌斯托夫斯基写完最后字母的心情。

过不了多久,经秋风一吹,草木褪色,林间铺满枯叶,留下的脚印和情感是否会随风而去?我懂得守望的意义,不论四季如何变化,我依旧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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