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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是人类最坏的行为——对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解读

2013-04-13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纳博科洛丽塔小说

王 芳

(广东食品药品职业学院,广州510520)

俄裔美国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1899—1977)是20世纪最著名的文学家之一,既是俄罗斯侨民文学的后起之秀,也是美国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独特的人生经历以及多重身份成就了内涵丰富的纳博科夫,他唯一坚持的信念就是“残酷是人类最坏的行为”。他说,写作的目的“不是故弄玄虚,而是要表达真切的感受和洞察的思想”。终其一生,他用毕生心血书写的“真切的感受和洞察的思想”全都蕴含于“残酷”之中。

一、“残酷”的生活经历形成纳博科夫特殊的个性心理

1.生活经历几经变化。1899年,纳博科夫降生于圣彼得堡一个显贵的家族:他祖父曾是沙皇的司法部长,外祖父是俄国皇家医学院院长,父亲是国家杜马成员、立宪民主党领导人,他母亲是西伯利亚金矿矿主的曾孙女。在这样一个显赫的家庭里,纳博科夫过着平静优裕的生活,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和文化熏陶。他聪颖好学,兴趣广泛,不仅涉猎父亲大量的藏书,而且受父亲影响爱好收集蝴蝶标本。可以想象,这种贵族家庭生活是怎样的优裕和美好。1917年,俄国爆发革命。次年,全家逃往德国,19 岁的纳博科夫开始了一生的流亡生活。其间,纳博科夫首先流亡德国,依靠一笔“与其说作为智力价值的承认,不如说是政治灾难的补偿而颁发的奖学金生活”,在剑桥三一学院攻读法国和俄罗斯文学。1922年毕业,在柏林当过家庭教师、拳击手和片场跑龙套者,后从事俄语文学创作。1937年,又逃往巴黎。1940年,离开法国定居美国,此后,再也没有回过祖国[1]。

2.命途多舛。纳博科夫从1899年出生到1977年去世,俄国十月革命和两次世界大战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造成了多舛的命途。

首先,纳博科夫对政治一向无动于衷,可命运却总是被政治风云所改写。正如他所说:“我从未属于任何政党,向来厌恶专政和警察国家,以及任何种类的压迫。”然而,讳言政治的纳博科夫,却始终为政治所纠缠。俄国十月革命的爆发让身为沙皇贵族家庭成员的他丧失家园,辗转流浪于布拉格、柏林等城市。1933年,希特勒上台,实施了所谓的“一体化”政策,残酷迫害犹太人、吉普赛人等。由于妻子薇拉是犹太血统,纳博科夫被迫离开德国,逃往法国巴黎。三年后,为了躲避纳粹迫害他又乘船逃往纽约。

其次,家人的非正常死亡给纳博科夫留下了永生的伤痛和阴影。1919年,由于纳博科夫的父亲成了苏俄红军革命的对象,他只好携妇将雏逃亡国外。1922年,他父亲在一次侨民集会上,为保护一位朋友被两名俄罗斯君主制主义分子暗杀了。这给纳博科夫以沉重打击,他失去了经济来源,也失去了精神导师。此后,他被迫通过翻译文章、教授课程等来维持生计。1945年,他的弟弟谢尔盖又在集中营里被活活饿死。比较纳博科夫前后的生活,他的家人由于革命爆发而逃离俄国并分散于世界各地,有的还不幸非正常死亡。现实的苦难改变了他对世界、生活等的认识,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创作思想,在他的许多作品中,残酷的死亡成了主宰一切的力量。

3.流亡生活的别样感受。《洛丽塔》的译者于晓丹曾说:“我们从他早期作品中所了解……(纳博科夫)会是一个对真实生活怀有温暖回忆的人,一个对世事怀有朴素感情的人。”然而,流亡改变了纳博科夫。在德国,失去祖国的他不得不手拿联合国颁发给无国籍人士的“南森护照”,长期被疏离,不被认可,作为社会的边缘人而存活。就像他的自述:“我摸爬滚打成了那诱人的东西——‘正教授’,可内心里我们觉得自己是个卑微的‘访问讲师’。”流亡生活充满了艰辛和屈辱。同时,更令人痛苦的是,迫于生计,纳博科夫放弃母语,放弃了固有的文化价值观。大半生卑微的、辗转不宁的流亡生活,长期无人问津的失落、郁郁不得志的压抑层层堆积起来,在作家的心灵深处留下深深的刺激和浓重的阴影。

二、独立特行的个性形成创作思想的“残酷性”特征

1.非议与纷争。流亡生活给了纳博科夫特殊的人生感悟和跨文化写作的独特身份,也铸就了他独立特行的个性。他的小说主题常常违逆常理,往往让世人争论,褒贬不一。如《洛丽塔》是纳博科夫最受争议的代表作,小说一度被认为“色情、乱伦和不道德”而遭到出版商的拒绝。后来,美国终于出版了《洛丽塔》,却立即掀起了“更激烈的抗议和谴责”。奥维拉·普里斯戈特在《纽约时报》发表书评说:“毫无疑问,《洛丽塔》的出版在文学世界中是一大消息,不幸的是,这是个坏消息。它不值得任何成年读者的注意,基于两个同样严肃的理由:第一,小说夸夸其谈,令人眼花缭乱,骨子里却无聊、无聊、无聊;第二,小说很恶心。”著名评论家埃德蒙·威尔逊和著名小说家玛丽·麦卡锡也对小说表示失望。时至今天,人们仍在纪念和评论纳博科夫并研究他的作品。非议与纷争,恰说明了纳博科夫的独特创作个性和作品所蕴含的丰富的价值。

2.用他独立特行的观点保持他的叛逆性。家境出身、流亡生活和创作经历以及俄国渊远流长的国民(种族)性决定了纳博科夫一贯的反叛精神。作为“20世纪最后一个伟大的现代主义作家”(美国阿尔弗雷德·卡津语),他始终独立特行而叛逆。对于同行,很少有人能博得他的称赞,更多的是指斥、贬抑及至恶骂,如,他说劳伦斯是“臭大粪”,庞德是“老骗子”等。同时,他也反对人们把他划入任何流派,坚持自己不受任何作家的决定性影响。他始终用独立特行的观点、诋毁谩骂的语言,表明对传统、规范的不屑,对叛逆革新的坚持。

3.“彼岸世界”、“此岸世界”的创作理念主宰其作品世界。由于曲折艰辛的流亡生活,纳博科夫对世界一直持冷漠和怀疑的态度,形成了他对文艺美学的独特见解——“彼岸世界”,这是他首要的创作理念,主宰了他的作品世界。他在《尼古拉·果戈理》中说过:“文学……它注意的是人类灵魂那隐秘的深处,彼岸世界的影子仿佛无名无声的航船的影子一样从那里驶过”。“彼岸世界”涵盖了人性中所有美好、善良的方面,是他童年的理想世界,也是他小说创作的深层主旨。与之相对,“此岸世界”是现实的世界,一个庸俗肮脏的世界,充满自私、贪欲、残酷等丑陋的人性。博科夫小说的很多人物总在“彼岸”和“此岸”之间挣扎,过去总是很美好,现在却总是很糟糕。如《洛丽塔》中的亨伯特,《普宁》中的主人公,《微暗的火》中的查尔斯·金伯特,最终都以在“此岸世界”遭遇残酷的悲剧而告终。

三、以作品“残酷”的主题表现人生感悟

1.流亡、流浪意识。流亡改变了纳博科夫的人生,却成就了小说家纳博科夫。流浪生活充满艰辛和屈辱,却在客观上为纳博科夫提供了丰富的写作素材,流亡时经历的漂泊、伤痛等情感记忆自觉或不自觉地进入了他的文学创作。在他的作品里,主人公几乎都在外流亡。前期的俄语小说反映了流亡者的思乡情绪、绝望心理;后期的英文小说则描绘了人们精神上的空虚迷惘。梅绍武先生介绍纳博科夫的创作时指出,其主人公不是流亡者,就是畸形发展的天才或艺术家[2]。如《博物馆之旅》的主人公就是流亡法国的俄国人,而这个俄国人恰是纳博科夫自己的真实写照。

2.主人公的死亡结局。或许,一生的流亡以及家庭的悲剧使纳博科夫陷入伤痛和绝望中不能自拔,他预感:要么受苦受难,要么死亡。因此,他的作品中时常弥漫着痛苦和死亡的气息。在《绝望》中,主人公赫尔曼为了骗取保险金,把一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人骗到森林里杀死;《微暗的火》中的主人公谢德辛苦写了长诗,还没来得及发表就被人刺杀;《私生子的印记》中的主人公克鲁格最后被枪杀;在《斩首之邀》里,主人公辛辛纳特斯被判处死刑;《征兆与象征》中,俄罗斯夫妇的儿子企图自杀;《梦锁危情》从老波森的死开始,主要人物都以死亡而告终。“死亡”是小说重要的主题,悲剧根植于人生。

3.爱情错位与畸形。罗蒂指出:“追求美感喜乐的人可能会犯一种特殊的残酷。”因为残酷,摧毁了温柔、天赋和尊严;因为残酷,滋生了庸俗、愚昧和罪恶。爱情是美好的,但纳博科夫作品中,爱情却是“残酷”的、畸形的、非正常的。《黑暗中的笑声》里,欧比纳斯抛弃妻子,找了一个不爱他的情妇,最后毁了一生;《普宁》中,普宁妻子离他而去,前妻丽沙突然出现,名为探望实为利用他;《梦锁危情》中,胡夫妻子阿曼达水性杨花,有性怪癖,让胡夫备感痛苦;《洛丽塔》中,亨伯特对洛丽塔的爱恋也不过是“化身在另一个人身上”病态的恋童癖。美好的爱情却是错位、畸形的,悲剧就是把好的东西故意毁坏给人看。

四、结语

作为自由主义的反讽者,纳博科夫始终坚持的信念就是“残酷是人类最坏的行为”。他所有的“真切的感受和洞察的思想”全都蕴含于“残酷”之中。他的小说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残酷”的世界,但其实质是借写作控诉“残酷”,探询如何才能不残酷,从而启发人们进行理性的思考,从容面对自己的生活和社会。

[1]李晓霞.走向后现代主义——纳博科夫解读[D].广州:暨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

[2]蒋娴.重叠的人物 虚幻的现实——解读纳博科夫作品《微暗的火》[J].读与写,20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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