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红顺 林榕发 陈育鑫

服刑时间对罪犯心理健康状况的影响*

吴红顺①林榕发①陈育鑫②

目的 探讨服刑时间对罪犯心理健康状况的影响。方法 以症状自评量表(SCL-90)为工具,对福建省某两所监狱的280名罪犯进行了调查。结果 与全国常模相比,已服刑时间3年以下的罪犯组、已服刑时间3～5年的罪犯组在SCL-90的大部分因子和总分上存在显著差异,已服刑时间5年以上罪犯组在SCL-90的所有因子和总分上存在极其显著差异(t=6.18,3.95,3.24,4.68,5.29,5.77,4.75,4.93,6.33,5.63;P<0.001);已服刑期不同的罪犯在躯体化、人际关系、抑郁、焦虑、敌对、恐怖、偏执、精神病性、其他9个因子上和总均分上存在显著差异(F=7.167,P<0.001,F=8.944,P<0.001,F=3.455,P<0.5,F=6.230,P<0.01,F=6.766,P<0.001,F=6.626,P<0.01,F=6.990,P<0.001,F=5.164,P<0.01,F=4.162,P<0.05,F=6.666,P<0.001);捕前职业、年龄、婚姻状况、文化程度、犯罪类型、判刑次数对罪犯心理健康水平差异的影响不大,其中仅不同捕前职业罪犯在敌对因子上存在显著差异(F=3.79,P<0.05)和初犯与重犯在焦虑(t=2.11,P<0.05)、敌对(t=2.45,P<0.05)因子上有显著差异。结论 服刑时间的长短对罪犯心理健康水平差异的影响很大,应特别重视服刑时间较长罪犯的身心健康,应重视监狱环境对罪犯心理健康的影响。

犯罪心理学;心理健康;症状自评量表;服刑时间

随着我国行刑思想向“教育”的转变,社会各界越来越关注“监禁环境”对罪犯心理健康的影响。已有研究表明,“监禁环境”对罪犯的心理影响是一个复杂的综合过程,可使罪犯产生一系列“监禁反应”,监禁期限越长,交叉影响越突出[1]。目前,已有较多的研究者关注罪犯的心理健康状况,但主要集中于对一般罪犯不同变量间的差异比较[2],或是对新入狱罪犯心理健康状况和人格特征的研究[3],而关于监禁环境、监禁时间影响罪犯心理健康变化的研究较少。本文探讨监禁环境下不同服刑时间对罪犯心理健康水平的影响,以期为当前我国社区矫正制度的实施提供一定的理论依据和参考价值。

1 对象与方法

1.1 对象

选取福州两所监狱的罪犯作被试,共发放问卷324份,有效问卷280份(86.4%),被试均为男性,其中①年龄18～ 25岁97人,26～35岁124人,36～55岁56人,56岁及以上3人;②捕前职业:无业者113人,农民43人,工人或经商52人,其他职业72人;③婚姻状况:已婚103人,未婚162人,离异或丧偶15人;④罪犯类型:暴力型135人,财产型49人,性犯罪9人,其他87人;⑤已服刑期:3年(不含)以下137人,3～5年(含)85人,5年以上(不含)58人;⑥判刑次数:初犯214人,重犯66人。

1.2 方法

采用SCL-90量表[4],该量表是目前应用最广泛的症状自评量表,具有较好的可靠性和准确性,量表共有90题,涉及感觉、情感、思维、意识、行为、生活习惯、人际关系、饮食等方面的内容。每个项目均采用5级评分制(1=从无,2=轻度,3=中度,4=相当重,5=严重),SCL-90的总分表示症状严重程度,阳性项目数(单项分≥2的项目数)表示受检者有症状。以团体方式施测问卷,由心理学专业人员发放问卷、讲解问卷填写注意事项。

1.3 统计处理

采用SPSS 17.0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分析和处理。

2 结 果

2.1 已服刑期不同的罪犯SCL-90各因子分、总分与全国常模比较

与全国正常成人常模相比,已服刑时间5年以上罪犯组在SCL-90各因子分、总分上均存在极其显著性差异(P<0.001);已服刑时间3～5年的罪犯组除人际关系因子无显著差异外,其余因子及总分均存在显著差异,其中躯体化、精神病性、敌对、抑郁、焦虑因子存在极其显著性差异(P<0.001),强迫、恐怖、偏执及总分有较为显著差异(P<0.01);已服刑时间3年以下的罪犯组在恐怖、偏执因子上无显著差异,躯体化、精神病性因子上存在极其显著性差异(P<0.001),焦虑、敌对及总分有较为显著差异(P<0.01),强迫、人际关系、抑郁存在显著性差异(P<0.05),见表1。

表1 已服刑期不同的罪犯SCL-90得分与常模的差异性比较(s)

表1 已服刑期不同的罪犯SCL-90得分与常模的差异性比较(s)

注:*P<0.05,* *P<0.01,* * *P<0.001,下同

因 子 ①3年以下(n=137) ②3～5年(n=85) ③5年以上(n=58) ④国内常(n=1388)模 ①与④t1 ②与④t2 ③与④t3躯体化 1.65±0.67 1.93±0.84 2.06±0.85 1.37±0.48 4.89*** 6.16*** 6.18***强 迫 1.78±0.75 1.85±0.77 2.01±0.74 1.62±0.58 2.55* 2.80** 3.95***人际关系 1.53±0.61 1.70±0.70 1.97±0.74 1.65±0.61 22.37* 0.61 3.24***抑 郁 1.65±0.71 1.75±0.69 1.94±0.72 1.5±0.59 2.50* 3.29*** 4.68***焦 虑 1.57±0.65 1.67±0.73 1.96±0.82 1.39±0.43 3.16** 3.57*** 5.29***敌 对 1.65±0.73 1.83±0.85 2.10±0.86 1.46±0.55 3.09** 4.09*** 5.77***恐 怖 1.29±0.50 1.50±0.79 1.62±0.63 1.23±0.41 1.46 3.17** 4.75***偏 执 1.53±0.61 1.69±0.77 1.93±0.77 1.43±08** 4.93***精神病性 1.53±0.59 1.64±0.67 09*** 6.33***其 他 1.79±0.71 2.00±0.80总 分 143.60±51.7 157.90±61.6 34*** 5.63***总均分 1.60±0.57 1.76±0.68 0.43 3.12** 4.19*** 5.67***阳性项目 31.9±23.4 38.6±24.7 48.5±28.8 24.9±18.4 3.50*** 5.18*** 6.29***

表2 已服刑期不同的罪犯心理健康状况的分布

2.2 已服刑期不同罪犯心理健康状况的分布情况

症状自评量表因子分≥3时,认为症状严重程度达到中度以上,提示被试可能有比较明显的心理问题。本次调查显示,已服刑时间5年以上罪犯组有超过10%的人在躯体化、焦虑、敌对、偏执上有中度以上症状;已服刑时间3～5年的罪犯组有超过10%的人在躯体化、人际关系、强迫症状、敌对、偏执上有中度以上症状;已服刑时间3年以下的罪犯组在各因子上有中度以上症状者所占比例较少,见表2。

2.3 已服刑期不同的罪犯SCL-90各因子分、总均分的差异性比较

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已服刑期不同的罪犯在躯体化、人际关系敏感、敌对、偏执、焦虑、恐怖、精神病性、其他、抑郁9个因子和总均分上均存在显著差异,且在躯体化、人际关系敏感、敌对、偏执因子和总均分上存在极其显著差异(P<0.001)。事后检验发现,已服刑时间5年以上罪犯组与已服刑时间3年以下的罪犯组在躯体化、人际关系敏感、敌对、偏执、焦虑、恐怖、精神病性、其他、抑郁9个因子和总均分上均存在显著差异;已服刑时间3～5年的罪犯组与已服刑时间3年以下的罪犯组在躯体化因子上有显著差异,其余因子无显著差异;已服刑时间5年以上罪犯组与已服刑时间3～5年的罪犯组在各因子上均无显著差异,见表3。

2.4 服刑罪犯SCL-90各因子分及总均分在捕前职业、年龄、婚姻状况、文化程度、犯罪类型、判刑次数上的差异性比较

单因素方差分析显示:不同捕前职业罪犯在敌对因子上存在显著差异(F=3.79,P<0.05),且事后检验发现,无业和其他职业的罪犯在敌对因子上的得分显著高于工人或经商职业的罪犯;不同年龄、婚姻状况、文化程度、犯罪类型的罪犯在SCL-90各因子分及总均分上均无显著差异。独立样本t检验表明:初犯与重犯在焦虑(t=2.11,P<0.05)、敌对(t=2.45,P<0.05)因子上有显著差异,重犯在焦虑、敌对因子上的得分显著大于初犯。

表3 不同已服刑期罪犯间的差异性比较±s)

表3 不同已服刑期罪犯间的差异性比较±s)

因 子 ①3年以下(n=137) ②3～5年(n=85) ③5年以上(n=58) F 两两比较躯体化 1.65±0.67 1.93±0.84 2.06±0.85 7.167*** ③>①,②>①强 迫 1.78±0.75 1.85±0.77 2.01±0.74 1.793人际关系 1.53±0.61 1.70±0.70 1.97±0.74 8.944*** ③>①抑 郁 1.65±0.71 1.75±0.69 1.94±0.72 3.455* ③>①焦 虑 1.57±0.65 1.67±0.73 1.96±0.82 6.230** ③>①敌 对 1.65±0.73 1.83±0.85 2.10±0.86 6.766*** ③>①恐 怖 1.29±0.50 1.50±0.79 1.62±0.63 6.626** ③>①偏 执 1.53±0.61 1.69±0.77 1.93±0.77 6.990*** ③>①精神病性 1.53±0.59 1.64±0.67 1.84±0.67 5.164** ③>①其 他 1.79±0.71 2.00±0.80 2.11±0.79 4.162* ③>①总均分 1.60±0.57 1.76±0.68 1.96±0.68 6.666*** ③>①

3 讨 论

研究结果显示,与全国常模相比,除已服刑时间3年以下的罪犯组在恐怖、偏执因子上无显著差异、已服刑时间3～5年的罪犯组除人际关系因子无显著差异外,其余因子均有显著差异,其中已服刑时间5年以上罪犯组在SCL-90的10个因子及总分上均存在极其显著性差异(P<0.001)。这表明不管服刑时间长短,服刑罪犯在监禁环境下与常人相比都存在一定程度的问题,其中服刑时间越长,与常模的差异越显著,即服刑时间越长的罪犯心理问题越严重。这可能与监禁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因为监禁意味着失去自由、失去家庭和社会的支持,对未知世界和不确定未来的恐惧、恶劣环境条件有关的压力、监狱内部的冲突迫害、机械的制度化生活,都使得较多罪犯面临着心理临崩溃症状、思维过程混淆、心理健康全面恶化。这与Fazel和Danesh的研究也较一致[5],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受监禁者可能经历对制度结构产生依赖、过度警觉、人际不信任与怀疑、情感失控与心理疏远、社交退化与自我孤立、个人价值意识的削弱、对监禁创痛和压力的过激反应等数个阶段,监禁期限越长,受监禁者心理状况恶化程度也就越高。

罪犯心理健康状况的分布表明,已服刑时间3年以下的罪犯组在各因子上有中度以上症状者所占比例较少(均低于10%),已服刑时间3～5年的罪犯组有中度以上症状者主要表现在躯体化、人际关系、强迫症状、敌对、偏执因子上,已服刑时间5年以上罪犯组有中度以上症状者主要表现在躯体化、焦虑、敌对、偏执因子上。这可能与监禁环境、监禁时间有着密切的关系,服刑时间3年以下的罪犯因为在监狱的时间较短,能以较积极良好的心态去面对生理、心理上的问题,所以症状较轻,但随着服刑时间的增加,受监禁环境的影响越来越大,“监狱人格”也慢慢形成,各种疾病以及心理上的不适越来越严重。

对已服刑期不同的罪犯在SCL-90各因子上的单因素方差分析发现,三者除强迫这个因子无显著差异,其余各因子及总均分上均有显著差异。这说明服刑时间的长短对罪犯心理健康水平的影响较大,随着服刑时间的增加,罪犯的心理问题越来越严重,这与Bonta和Gendreau的研究较一致[6],认为较长时间的监禁使罪犯认知判断能力显著消褪、心理状况发生明显恶化;而在强迫因子上无显著差异,这可能是因为监狱的森严、机械化的管理制度让罪犯较容易产生紧张情绪和强迫的行为与思想,服刑时间较短者与时间较长者都存在较严重的强迫意识。事后检验发现,已服刑时间5年以上罪犯组与已服刑时间3年以下的罪犯组在各因子上(除强迫外)均有显著差异,而已服刑时间3～5年的罪犯组与已服刑时间5年以上罪犯组、与已服刑时间3年以下的罪犯组在各因子上(除躯体化外)均无显著差异,这说明服刑时间5年以上者心理问题显著大于服刑时间3年以下者,这可能是服刑时间5年以上者在较长时间的封闭环境中,已慢慢适应了监狱的亚文化,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价值观念和行为模式,并形成了自己较稳定的监狱化人格,如冷漠、麻木、绝望、抑郁、神经症等,也可能是服刑时间5年以上者本身的原判刑期较长,较容易出现悲观、绝望等消极心态。这也说明,服刑时间5年可能是一个分水岭,监狱的管理者应特别重视已服刑时间5年以上的罪犯,他们的心理健康问题更应引起积极的关注。

不同年龄、婚姻状况、文化程度、犯罪类型的罪犯在SCL-90各因子分及总均分上均无显著差异,说明这些因素不是影响罪犯心理健康水平差异的主要原因。不同捕前职业罪犯仅在敌对因子上存在显著差异,其中无业组罪犯显著高于工人或经商组的罪犯,这可能是无业组罪犯因为在入狱前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更容易形成敌对、反社会型的人格特征并且这种性格特征入狱后继续存在着。重犯在焦虑、敌对因子上的得分显著大于初犯,可能是重犯第二次入狱后承受的心理压力更大,使得他们对未来更加忧虑、对他人有更强的戒备心和敌对情绪。

服刑时间长短对罪犯的心理健康水平影响较大,服刑时间较长的罪犯组其心理症状的严重程度显著高于服刑时间较短的罪犯组,有中度以上症状者所占比例也更多,与常模的差异也更显著。监禁环境会对罪犯的身心造成一定损害,使其心理问题更加恶化[7],因此,监狱管理者应重视监狱环境对罪犯心理健康的影响,并且应特别重视服刑时间较长罪犯(如5年以上者)的身心健康,同时,对于罪行较轻、主观恶性不大的未成年犯、老病残犯,以及罪行较轻的初犯、偶犯、过失犯等,可按目前的社区矫正制度或相应法规进行改造教育,使罪犯达到真正的改造教育目的,避免了监狱环境对其产生的不良影响。

(致谢:此次调查得到了榕城监狱、闽江监狱的大力支持,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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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 nfluene of the Term of I mprisonment on Prisoners’M ental Health.

W u H ongshun ,L in R ongf a,Chen Yux in.S chool of

M anagem ent,Fujian U niversity of T rad itional ChineseM ed icine,Fuzhou350108,P.R.China

ObjectiveTo study the influence of the term of imprisonment on prisoners’mental health.M ethodsA totalof 280 cr im inals in two prisonsof Fujian provincewere tested by SCL-90 scale.ResultsComparedw ith the nationalnorm,the scoresof the part of the factors and the totalwere significantly higher in prisonerswho had been in jailw ithin three years and between three and five years,the scores of the all factors and the totalwere significantly higher in prisonerswho had been in jail above five years(t=6.18,3.95,3.24,4.68,5.29,5.77,4.75,4.93,6.33,5.63;P<0.001);The results of cr im inalswho had been in jail different term s had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in nine factors(except obsessive-compulsive symptom s)and total score(F=7.167,P<0.001,F=8.944,P<0.001,F=3.455,P<0.5,F=6.230,P<0.01,F=6.766,P<0.001,F=6.626,P<0.01,F=6.990,P<0.001,F=5.164,P<0.01,F=4.162,P<0.05,F=6.666,P<0.001);Their mental health had be little affected by profession,age,marital status,educational level,classification of cr imes and cr im inal t imes.ConclusionThe prisoners’mental health have been greatly affected by the term of imprisonment,attention should be paid to the longer term prisoners and the influence of the environment in prison.

Cr im inalpsychology;M ental health;SCL-90;Term of imprisonment

① 中国.福建中医药大学管理学院心理教研室(福州) 350108 E2mail:whs116@163.com ②福建省榕城监狱教育科

本研究受福建省教育厅A类社科项目“福建省服刑罪犯人格特征及心理健康状况的初步研究”的资助(2010JA10174S)

2012205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