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武

“干净先生”做肮脏事
——美国伊利诺伊州前州长因卖官受贿获刑十四年

■颜武

美国伊利诺伊州前州长罗德·布拉格耶维奇卖官和受贿，从案发到判决历时三年，如今终于尘埃落定。

2011年12月7日，布拉格耶维奇被美国一家法院判处十四年监禁和2万美元的罚金。法庭上，这个被形容为“愤世嫉俗、粗鲁、腐败的政客”的前州长大人一改以前的嚣张，彻底“蔫”了。他当庭落泪，还痛彻心扉地表示“悔恨”。

法官詹姆斯·扎格尔说：“（布拉格耶维奇）造成的危害不能以金钱和财产来衡量……他腐蚀政府公信力，破坏人们对政府的信任。……州长腐败，伊利诺伊州机构形象遭毁坏，难修复……不是布拉格耶维奇的下属使他走上犯罪道路，是他自己选择的。”

话说得很清楚，布拉格耶维奇是咎由自取。

奇货可居

布拉格耶维奇的有恃无恐，是确实的。

因为有恃无恐，一瞅准机会，他就迅速“出手”。

2008年11月4日，奥巴马击败对手竞选总统成功。这样，奥巴马代表伊利诺伊州在国会的联邦参议员席位便空缺出来。美国每一州在参议院中均有两名议员作为代表，它与各州人口无关，全院议员员额为100名。参议员任期六年，相互交错，所以每隔两年需改选约三分之一的席位。美国宪法第七修正案规定，州议会可授权其州长于该州参议院席位出缺时，在专门选举实施前，指定人选以暂时代理参议员行使其职权。全美50州，除亚利桑那州外，都通过了授权由州长指定暂时代理人选的法律。根据伊利诺伊州法律，州长在指定参议员人选时拥有广泛选择权，只要这名候选人属于本州居民、年满30岁且作为美国公民满9年时间。当然，州长也可“毛遂自荐”，自己填补参议员空位。

布拉格耶维奇觉得机会来了，并且认为“奇货可居”。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四处寻找“买家”，甚至毫无顾忌地到处打电话与人“洽谈”。

然而，他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兜售生意”的电话，都被联邦调查局给窃听了。联邦调查局在布拉格耶维奇一名密友的帮助下，对他进行了长期的电话跟踪录音，由此掌握了确凿证据。

检方在对布拉格耶维奇的指控中“还原”了当时的经过。联邦检察官菲茨杰拉德说，电话中，布拉格耶维奇毫不掩饰卖官鬻爵的贪婪之心，且口气狂妄，脏话连篇。菲茨杰拉德在公布对话内容时，不得不常以“哔”字代替布拉格耶维奇的粗口，“屏蔽”掉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脏字。

布拉格耶维奇在谈及自己拥有的这一指派权力时得意地说：“我得到了这东西，它，哔，太棒了。我不会，哔，白白放掉它。我不会这样做。我总能利用上它。我也可以让自己当上参议员。”

他“总能利用上它”的好处包括：收到一笔50万到100万美元的政治捐款；或在某非营利组织担任年薪30万美元左右的职务；或为妻子帕蒂谋求某公司年薪15万美元的董事职务；或为自己在奥巴马新内阁中谋得一官半职，比如卫生部长或者驻外大使。

就这样，“参议院席位在几天前差点被拍卖”。

检方还指出，布拉格耶维奇曾对一名助手毫不隐晦地坦承，自己可能“提前得到一笔钱”，“或许”来自希望继任奥巴马的候选人之一。联邦调查局将此人称为“5号候选人”。在对副州长的“谈话”中他同样“直言不讳”地表达了这样的意思，说“他们如果不给我有价值的东西，我或许自己当参议员……我会把参议员职位作为自己的一个选择，这样我才可以将它作为重要筹码”。

据披露，“5号候选人”愿意出价“50万美元，先付一部分，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来买这个参议员职位。

“腐败程度令人吃惊。”菲茨杰拉德说，“布拉格耶维奇为美国联邦参议员席位的指定权贴上‘出售’标签，自己就像个急于完成年度销售任务的促销员一样四处兜售，以牟私利。”

无所逃遁

铁板钉钉。布拉格耶维奇无所逃遁。

这一年的12月9日上午，布拉格耶维奇在家中被捕，当日下午获保释。而且，他涉嫌的罪名并不仅仅是卖官，还有其他多项罪名。同时被捕的还有布拉格耶维奇的办公室主任约翰·哈里斯。

对布拉格耶维奇的“恶心”行径，奥巴马当时立即发表声明，感到“震惊和失望”，并表示参议员席位属于伊利诺伊州百姓，他们应该得到一名最好的代表，也有权知晓填补这个席位的方式是否正确。

布拉格耶维奇终于不敢再做“生意”，但他后来也没有任命民主党人填补参议院空缺，而是在这年的12月30日强行任命州前总检察长罗兰德·伯里斯接替奥巴马出任联邦参议员。

民主党当然强烈反对这一任命。新一届美国国会宣誓仪式当天，参众两院当选议员宣誓就任，伯里斯被“拒之门外”。

而且，伊利诺伊州参众两院也“坐不住”了。2009年1月9日，两院决定弹劾布拉格耶维奇。

然而，即便是在弹劾他的听证会上，布拉格耶维奇的嘴也相当硬。他坚称自己“绝对没有一丁点的错误”，“我要求你们宣告我无罪，给我机会让我来表明我的无辜”。同时，又作“哀兵之计”：“即便不能宣告我无罪，那也请你们延长调查的过程，来获得更多的证据后再作决定，或者告诉我错在哪里，然后我来提供证据。”最后，他仍然煞有介事地称“我是个守法的好州长，如果我真的触犯了什么法律，我去年（2008年）12月就宣布辞职了，而不必等到今天。”

当然没有谁相信，众、参两院分别以114票对1票、59票对0票通过了弹劾案。为防止这个利欲熏心的州长卷土重来，州参议院还一致通过了永远拒绝布拉格耶维奇在州里谋取政治席位的决定。

让人感到滑稽的是，当时布拉格耶维奇的支持率只有13%，但他居然还梦想“不断改善形象”，以便为参加2016年的总统竞选铺平道路。

不鉴前车

布拉格耶维奇是个有点资历的政治人物。

他出身清贫，是民主党成员，曾任美国众议员（1997年-2003年），此前在政坛也算清白，一度被称为“干净先生”。他是以“改革者”的姿态出任州长的，当选州长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发誓要改变前任州长乔治·赖安留下的腐败氛围。

说起伊利诺伊州，实在令人唏嘘。

过去，这个州9名州长中有5人因涉嫌受贿或欺诈遭起诉或被捕。

布拉格耶维奇的前任州长共和党人乔治·赖安，先后担任过州务卿和州长，可谓腐败透顶。他在2003年12月被联邦检察官起诉的罪名多达18项，被控索贿、受贿、诈骗、贪污、洗钱和税务欺诈等，包括利用职权把州政府的合同以优厚条件批给朋友，然后接受这些朋友送给他和家人的礼物、现金，以及免费豪华度假。他的办公室当时还大肆售卖驾照，“造就”了许多“马路杀手”，并至少造成9人惨死车下，其中有一家，夫妇两人刚刚投票给赖安后，携家人看望他们的一个儿子，刚驶上高速公路便被一辆违章驾驶的卡车撞上，6个可爱的孩子同时殒命。2006年4月17日，芝加哥一个陪审团宣判赖安18项罪名全部成立。2006年9月6日，赖安被判处六年半监禁，徒刑眼下还未期满。

照说，这是前车之鉴。布拉格耶维奇应该以此作为鉴镜，知所惕厉。然而，他却置若罔闻且完全抛弃竞选承诺。

上任未满一年，伊利诺伊州便被布拉格耶维奇弄得乌烟瘴气。不仅他本人肆意腐败，他领导的州政府也成为官员任命、政府合同竞标以及竞选筹款等方面违规指控的调查对象。

他被指控的腐败，确实令人吃惊。

联邦检察官称，布拉格耶维奇的妻子曾收受数十万美元佣金，此前，行贿者已经获得了数百万美元的州政府合同订单；他的儿子也曾收到一张1500美元的支票，赠送者居然是一名新聘任州政府雇员的丈夫；等等。布拉格耶维奇甚至还威胁一直对他和州政府的腐败进行追踪调查的《芝加哥论坛报》，“希望”报社的母公司撤换报纸的“州长批评者”，不然，州政府将取消对报业集团的财务援助。

总之，布拉戈耶维奇为州长的“清贫”感到沮丧。他对自己18万的年薪感到非常不满，赤裸裸地坦言“我想赚钱”，他甚至希望能在2008年底从“有求于他”的公司或个人手中捞到250万美元。

一开始，布拉格耶维奇还对指控不屑一顾。他的律师谢尔登·索罗斯基声称，州长“感到非常吃惊，当然他也认为自己没做什么错事”。

布拉格耶维奇毕竟心中有鬼。面对腐败指控，他想到了“争取舆论”。

他特地前往纽约，上真人秀节目《名人学徒》为自己树立“正面形象”，并表示将“斗争到底以证清白”。当被记者问及是否考虑过可能入狱时，他信心满满地说：“不，我不会落到那个地步。”甚至玩“幽默”，告诉记者，自己遭捕后为两个女儿买了一条狗，并对女儿说，“如果发生最坏的事情，你们可以叫它爸爸”。

当然，这纯粹是一厢情愿。事后，媒体称这是“一起‘政治马戏’，尽管令人‘眼花缭乱’”。

丧家之犬

“马戏”结束，“小丑”的“面目”也就露出。

2011年6月，法庭已经判定布拉格耶维奇所涉17项贪腐罪名全部成立。除卖官以及前面提及的几宗受贿，“深挖”的结果是，布拉格耶维奇还向一名儿童医院院长索要5万美元竞选资金，其对价是向该院提供“政府支持”；敲诈一名赛马场老板10万美元竞选资金，其许诺是在州政府审议修建赛马跑道时“行方便”等等。

当然，此时，布拉格耶维奇与以前已“判若两人”，极像“丧家之犬”。

在出席2011年12月7日的法庭终审时，布拉格耶维奇表情凝重，眉头紧皱，并不时整理自己的领带缓解紧张情绪，听到宣判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虽然还试图辩解，称自己不是“故意”犯法，但声音低沉，显然已没有了“底气”。

面对腐败事实，他终于说：“我接受人们的裁决……（但）我想说的是，我没想伤害任何人……我并没打算违反法律，没打算做过分的事情。”他还难过地说，监禁将毁掉他的生活和政治生涯，他的孩子也会因此“受伤害”。

“不赖别人，只赖我自己，我的所作所为……愚蠢。”布拉格耶维奇最后说。

媒体报道说，布拉格耶维奇在狱中每天将有8小时的体力劳动，很可能包括擦地板、刷厕所等“脏活”。

贪婪的“脏欲”，换来了监狱的“脏活”。

值得深思的是，在美国，卖官的不只有布拉格耶维奇。同样要干“脏活”的还有加利福尼亚州奥兰治县前治安官迈克尔·S·卡罗纳。数年间，卡罗纳收受富商唐纳德·海德尔价值超过35万美元的贿赂。作为交换，卡罗纳任命海德尔为一处自然保护区的助理治安官，他的家人、朋友和商业伙伴也得到了类似任命，他还动用职权让行贿者之子免受牢狱之灾。

帮助别人免受牢狱之灾，结果却是自己遭受牢狱之灾。

布拉格耶维奇等人敢肆无忌惮地卖官，再一次证明了“绝对的权力绝对导致腐败”确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正是因为拥有任命官员（议员）的绝对权力，贪欲才会不可遏制地酿成腐败的行动。对此，伊利诺伊州的州议员们也认为，这是一种“腐败的政治文化”，必须通过更严厉的反腐败法案，不然，还将毁掉更多曾经的“干净先生”。

是的，只要存在“腐败的政治文化”，腐败就是必然的；在这种“腐败的政治文化”中，个人甚至常常是无能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