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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还是宗教
——现代犹太裔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弗洛姆对宗教的解构

2011-08-15

关键词:弗洛姆弗洛伊德犹太人

徐 俊

人道还是宗教
——现代犹太裔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弗洛姆对宗教的解构

徐 俊

传统宗教是以神为中心,以神的权威来压抑人性,但这种观念有违人道,是与现实生活格格不入的。以犹太人的命运为例,从他们的宗教与苦难现实之间的矛盾入手,以犹太裔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和弗洛姆的理论为方法论,分析了宗教产生的心理根源,以及人本宗教和权威宗教的区别,以此来消解宗教的神秘性,并对其进行现代性的解构。

弗洛伊德;弗洛姆;宗教;人道

公元前587年,巴比伦王率军攻打耶路撒冷城,起初犹太人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在18个月之后,城池被敌军攻陷,犹大国宣告灭亡。这对犹太人来说可谓是真正的灾难,巴比伦大军不仅将城内洗劫一空,而且焚烧圣殿,捣毁城墙,并对城内居民进行了血腥的屠杀。对此,《耶利米哀歌》中有着详尽的描述:“少年人和老年人都在街上躺卧,我的处女和壮丁都倒在刀下。”(《耶利米哀歌》)“锡安城的长老坐在地上默默无声,他们扬起尘土落在头上,腰束麻布。”(《耶利米哀歌》)面对这样的惨象,使一向自诩为上帝选民的犹太人无法理解,他们不禁痛苦地向上帝发问:“主何竟发怒,使黑云遮蔽锡安城?他将以色列的华美从天扔到地上……把以色列的角全然砍断。”(《耶利米哀歌》)他们的质疑不是没有道理的,犹太人是一个以宗教信仰为精神核心的民族,他们坚信自己是上帝的选民,是上帝所特别眷顾的;而且早在犹太的先祖亚伯拉罕时期,上帝就曾与之立约,承诺使他的“后裔极其繁多”“作多国的父”,并将“迦南全地,赐给你和你的后裔,永远为业。”(《创世纪》)但是,这些祝愿只是犹太人单方面的设想,他们的选民意识也只是“一种天生的偏爱,一种自然的自尊方式。”[1]57这种独特的精神优越感并没有给弱小的犹太人带来任何现实的收益,并且还使其他民族感到厌烦,使犹太人进一步从周围的种族中分离出来。

放眼整个犹太历史,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部充满血与泪的苦难史。公元70年反抗罗马的起义失败后,犹太人被驱散至世界各地,从此丧失了自己的家园,受尽了欺辱与磨难。尽管犹太民族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但当面对现实与理想的巨大落差时,还是会引起他们对自己的命运进行反思的。

曾经有学者将宗教中的这种利益平衡关系形容为一架“信仰的天平”,在这座天平上“上帝的允诺和有效的供奉”分列两端,没有灾难时天平自然保持平稳,但当“常态一旦被极端事件所打破,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信心就必然会随之瓦解。”[2]90所以在以崇拜上帝为主要基调的《圣经》中,也难免会出现约伯式的呐喊。

为何忠于上帝的犹太人多少个世纪以来没有自己的家园?为何坚定的信仰最后换来的却是苦难与屠杀?犹太教的设立并不能给本民族带来现实的利益,先人传下的信仰成了自己受难的元凶。这种宗教和民族命运的矛盾其实也是宗教和人道主义之间的矛盾。对于这个问题的争论已经存在很久,并且对此犹太民族内部各有各的看法。本文以犹太裔理论家弗洛伊德、弗洛姆为例,来探讨在新时代的理论关照下犹太心理学家对宗教信仰的看法,以及在人道和神道相冲突之时,现代心理学理论对二者的取舍。

弗洛伊德是从心理学的角度对传统宗教进行了解构。他认为,宗教起源于人对自然、命运或文明戒律的恐惧和焦虑。在原始社会时期,当人们面对神秘而未知的大自然时,难免会感到不安和自身的孱弱。这时,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归到童年时的经验,去寻求一位伟大的父亲的保护。于是宗教便应之产生了。而神正是这位伟大的父亲的化身,他无所不能,将人类从残酷的大自然中解救出来,使处于无助状态中的人们的心里感到慰藉。“他对上帝的爱和他被上帝所爱的意识,是他的生活安全的基础。他用这些爱武装自己,以防备外部世界和他的人类环境中的各种危险。”[3]197后来,虽然随着历史的发展和人们对自然认识的进一步提高,人们慢慢从自然的威胁中走了出来,但这种恐惧和焦虑仍然存在,他们感到自身命运的难以把握,以及对文明戒律约束人本能的不满。因此宗教依然存在,不幸命运的人们在宗教中可以为自己找到出路——彼岸世界的幸福,对现实规则不满的人们可以在宗教中找到安慰自己的借口——还存在着更高的准则即神的准则。对于这样一种普遍的强迫性神经症,弗洛伊德是这样表述的:宗教是“幻想,人类最古老、最强烈和最急迫的愿望的满足。”[4]26

弗洛伊德认为宗教是有缺陷的,即当人们沉浸于宗教中的上帝时,他们不可避免地丧失了与现实的联系,由此,宗教也演变成了一种自我欺骗和逃避,成为了一种脱离现实的替代品。宗教将愿望的实现寄托于神灵,将目标的达成归功于虚无缥缈的上帝,希冀来世的幸福能缓解今世的痛苦,它将人们引下现实的道路,引至上帝的面前,它虽使人的精神得到了满足,但却让人走到了最重要的现实生活的反面。

并且,宗教既然要求以全心全意爱上帝为第一准则,那么相较之下,对人的重视就在对上帝崇拜的呼声中越变越小。“道德与宗教、信仰与爱,是直接互相矛盾的。谁只要爱上了上帝,谁就不再能够爱人,他对人间一切失去了兴趣。 ”[5]800因此,《圣经》中才会有了亚伯拉罕献子以表信仰的一幕。“人愈是宗教化,他也就愈加剥夺了他自己的人性。 ”[6]367

总之,弗洛伊德揭示了宗教产生的心理根源,他以人为出发点,从心理学的角度,在现实的立场上对宗教至上的观念进行了否定。

相较于弗洛伊德,犹太学者弗洛姆对宗教进行了更加激进的阐释。他通过《圣经》的文本细读,对传统的解释进行了颠覆,认为《圣经》是一部人类逐渐摆脱上帝的控制并且慢慢走向独立的历史。弗洛姆从创世纪开始入手,认为禁果事件可看成是人独立反抗的开端,人并非因犯错而被上帝赶出了这片乐土,而是为了追求自由与独立主动从上帝的“园子”中逃脱了出来,并在之后开辟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全新天地。但真正使上帝和人的关系发生改变的是在诺亚与上帝立约之后,这在人神关系的发展中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在大洪水之后,上帝以彩虹为象征,与诺亚及其子孙立约说:“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坏地了。”(《创世纪》)至此,人神关系有了根本性的转变,从此以后,上帝也要被约所束缚,而不能再像创世纪之初那样,随心所欲地在地上行使自己的权利。上帝只能按照约上所规定的,只有当人类违反契约作恶时,才可以将人灭绝。从此以后,人成为了历史的创造者,上帝不再控制历史,而只是一个宏观的引导者,他通过先知给予人启示,可是否听从上帝的旨意却是人自己的选择,上帝根据人的选择来实行惩罚或奖赏。所以,可以说是人自己创造历史,人在上帝的指引下,选择善的正确道路,警戒错误的和罪恶的事物,上帝在整个人类历史中起引导作用。“上帝干涉历史的进程吗?不。人被留给他自己并且创造他的历史;上帝通过做那些只有人为他自己做的事来予以帮助,而不是改变人的本性。”[7]32

弗洛姆的反宗教思想来源于马克思主义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弗洛姆认为,上帝并不像是传统的宗教描述的那样是超越自然而存在的神圣力量,上帝体现的是人的经验,“人将他自己的激情和本质投向偶像……通过崇拜偶像,人崇拜他自己。”[7]43上帝是人对自身精华的提取,是人的本质的投射。人把本属于自己的权利赋予了神,并把这种权利不断分解、或者扩大。于是,便有了山神、日神、生死之神等等。因此,神秘、不可知的上帝的身上是具有属于人的意义的。

在人和自己的本质相分离、将最好的部分拿出来塑成上帝后,人在完美的上帝面前,开始认为自己有罪、一无所有而且卑微,于是人开始崇拜上帝,并且向他祈求本属于自己的智慧和荣耀。此时的人“奴隶般地依赖于上帝,也使他自己变糟……他陷入了一种痛苦的两难境地:他越赞颂上帝,他就越空虚;他越空虚,他就越有罪恶感;而越觉得有罪,就越称赞上帝—也就越不能寻回他自己。 ”[7]40

弗洛姆对宗教的定义是以现实为基础的,体现了人的生存需求,反映了弗洛姆宗教理论的人本主义特性。并且,弗洛姆对人本主义宗教和权威宗教进行了区分,他认为权威宗教的特点是以神为无上权威来压制人的宗教,它使人“屈服于一种超人的力量……不服从即是它的最主要的罪过。在屈服的行为中,他丧失了作为个体的独立和完整,但同时他获得了被令人敬畏的力量保护的感觉,似乎自己也成了它的一部分。 ”[7]23

与之相对,弗洛姆提出了人本主义宗教的主张,即以实现自我的力量和价值为中心。其信仰是“基于一个人的思想和感受的经验而产生的确定无疑的信念,”[7]31而不是盲从于权威的主张和意念。在人本主义的宗教中,人们更关心人的切身需求而不是僵化的教条和礼仪,他们更注重现实中的生活而非不可捉摸的神秘的宗教体验。它提出人“必须真实地认识他的局限和潜能”[7]31,将自身投身于与世界相交的实践中去。

总之,弗洛姆以人为根本,对《圣经》进行了新的阐释,他的人道主义观是以人的自由和独立为前提的,他对宗教进行否定,认为这是偶像崇拜的另一种方式,人应从它的控制中脱离出来。

综上所述,宗教和人道孰轻孰重,这是一个涉及到人生存的最基本的问题。而弗洛伊德、弗洛姆分别以自己的理论为根基,从心理学的角度上对宗教进行了否定,并表现出了强烈的人文主义关怀,这在现代理论界是具有一定代表性的。但是,宗教和人的发展也并非完全不相容,宗教虽不重视现世幸福,但它对于人的自由意志下的善恶选择还是定下了有益的标准的。宗教强调要克制人的欲望,服从上帝的戒律,虽然这些要求有时过于约束了人的行为,但是,他的这种弘扬理性的精神,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历程中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

[1]约翰·希克.理性与信仰:宗教多元论诸问题[M].何光沪,陈志华,王志成,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3.

[2]杨慧林.基督教的底色与文化延伸[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

[3]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新讲[M].高觉敷,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87.

[4]弗洛伊德.一个幻想的未来:文明及其不满[M].严志军,张沫,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5]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G].荣振华,李金山,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6]汉斯·昆.上帝存在吗[M].孙向晨,译.香港:道风书社,2003.

[7]埃·弗洛姆.精神分析与宗教[M].孙向晨,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5.

B985

A

1673-1999(2011)09-0048-02

徐俊(1986-),女,河南新乡人,河南大学(河南开封475000)文学院圣经研究所硕士研究生。

2011-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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