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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烦令扰民”之“扰”
——柳宗元《种树郭橐驼传》教学探究

2011-08-15颜缤纷

中学语文 2011年21期
关键词:政令扰民官吏

颜缤纷

《种树郭橐驼传》是柳宗元早年在长安任职时期的作品,作品名为“传”,实则是一个讽喻性极强的寓言故事,揭露了当时官吏繁政扰民的现象。在教学时,要让学生接受这一主题(或者说寓意)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在许多学生看来,官吏入乡宣读政令,召集百姓,影响了百姓的正常生活,不是干扰又是什么呢?理解能力稍强的学生,则会联系文中的“他植者”种树时“爱之太恩,忧之太勤”等表现,认为官府颁布的政令繁多,关怀过度,当然是“扰民”了。

学生接受“繁政扰民”的主旨,是不是就理解了呢?非也,不过是学生在“养人”上贴上“养树”的标签罢了,并没有真正理解“扰”之本质。为什么“扰”,怎么“扰”,怎么就叫“扰”?官府下令催促、勉励、监督百姓耕植,希望百姓早些抽丝纺线,关心他们子女的养育问题,甚至关心到百姓家中的一鸡一豚,可谓关怀备至,何错之有?要说关怀过度,又似乎是官吏职责所在,义务所驱,何以“好心办坏事”?百姓又为何“不识好人心”?再有,烦令就扰民吗?利国利民的政令谁嫌多了?至少百姓不会。既然如此,百姓的生活是受到怎样一种政令的干扰呢?官府颁布政令的动机是什么?在教学时,我尝试用这些问题提问学生,学生几乎答不上来。而学生对这些问题,几乎想都没去想,就直奔主题“繁政扰民”,当然也就没有真正理解文章的主旨和感受到文章的现实主义力量,以及作者改革弊政的迫切愿望。我以为,教师只有引导学生认识扰之实质,方能让学生体会民之不堪,充分领悟文章强烈的现实主义意义。

一、扰——利之所驱

可以说,官吏扰民,是受自身利益驱使,并非真正体恤民情,关怀百姓。这一点,由当时的社会背景和文中的“种树”之目的不难看出。

据《旧唐书·食货志》载,各地官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竞相向朝廷进奉,加紧对下层人民的盘剥,于是“通律达道者税之,莳蔬艺果者税之,死亡者税之”,赋税如山,百姓不堪重负,正如柳宗元《捕蛇者说》所言:“苛政猛于虎也”。加之当时的豪强地主兼并掠夺土地日益严重,出现了“富者兼地数万亩,贫者无容足之居(陆贽《均节赋税恤百姓》)”的局面。百姓凭仅有的一点土地,除了要交纳正常的绢票外,还要承担地方军政长官摊派下来的的各种杂税。百姓起早贪黑地劳作,更多是为了完成纳税的任务,有的农民全部的收入也不够纳税,只好铤而走险,捕蛇抵税。这就是柳宗元当时创作《种树郭橐驼传》的社会背景。

由当时的社会背景不难看出,各级官吏“扰民”的行为,实则是“征税”的行径,是催促下层人民拼命、卖命从事农业生产,让农民能够保质保量完成纳税,以实现自己的升官发财梦的丑陋行径。

再看文中雇用郭橐驼的两类人,一类是长安豪商人家,一类是卖果者,他们迎取雇养郭橐驼,都有明确的利益驱使,前者为了观游,后者为了营利。枝叶硕茂,才能一观;“早实以蕃”,方能营利。为了实现各自的目的,他们置木之天性于不顾,看似养树,实则是 “用树”、“扰树”。柳宗元设事喻理,以“他植者扰树”寓“长人者扰民”,婉约而多讽,形象而深刻,揭示了封建吏治的弊端。

二、扰——动其根本

如果说,“利之所驱”是扰之动机的话,那么“动其根本”就是扰之后果,不然,怎么解释催促百姓勤于生产是“扰民”?因为百姓自己心里非常清楚,不管官吏来不来催促,用什么方式催促,自己的赋税依旧分文不减,抗争也无济于事。官吏入乡喊话,虽说是利益驱使,但催促百姓生产,帮助他们早日完成“铁定”的任务,又怎么说是“扰民”呢?不是“助民纳税”的行为吗?农民只有纳完赋税,才可能脱贫,这不正如时下一些官吏深入基层给百姓“送温暖”,帮助百姓脱贫致富的作为极其相似吗?只是动机不同而已,但表现形式却大同小异,官吏此举何错之有?百姓怎么就不领情?

究其原因,就是官差、烦令已经动摇了百姓生存之根本——农业生产。正如种树中的“他植者”,对树木成长“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其种树方法并非毫无可取之处,像郭橐驼那样种树,一旦种好,就“勿动勿虑,去不复顾”,也未必可取,人尚且会夭折,何况是无人管理的树,种树自然应该是取二者之优点,顺护结合,方能枝繁叶茂。但作者又为什么扬郭抑他?就是因为郭橐驼种树时所讲究的“本舒”“培平”“土故”“筑密”,全是“固其根本”的技术要领,这是树之生存发展的根本,也是前提。而其他的种树人,无论是“拳根、易土”之辈,还是“反是者”,抑或是“爪其肤,摇其本”的人,在种树方法上都是舍本逐末,“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魏征在《谏太宗十思疏》里直言“欲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并由此推及到治国安民的层面,也是在强调“治民如种树”,须“固其根本”。而当时百姓的生存之本,即农业生产。

不要说在柳宗元生活的时代,就是在今天,农民的生存之本还是农业。试想,在当时,农民食不裹腹,还要承受苛酷的赋税,而走出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安心致力于农业生产,农民只有物质上有了保障,才能有心顾及官吏的“精神抚慰”,也难怪百姓会对官吏的“催促”心生抵触甚至厌恶。而事实上,执政者并不了解百姓此刻最需要的是休生养息、安心生产,却“鸣鼓而聚之,击木而召之”,严重耽误了农民劳作的时间,影响了农民正常的农业生产秩序,古之孟子在论及农业生产时就强调“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孟子·梁惠王上》),足见影响农业生产,实则是就是阻碍农民生命线的延展,当然就是“扰民”了。

窃以为,只有通过以上两方面来探究繁政扰民的本质,才能真正感受到《种树郭橐驼传》扑面而来的现实主义力量,才能体会到柳宗元在遭遇一贬再贬后仍呼吁不止的改革心声,不然,不过是一篇普通的寓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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