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海波

国芹和王辉离婚了。这一消息在城里传开了。只有一天的功夫，全城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个消息在国芹所在的学校更是炸开了锅。那么好的一对怎么就离了呢？大家都匪夷所思，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有一个人知道这一消息是千真万确的，没有一点虚构的成份。这个人就是淑英。

（一）

淑英和国芹是同事，她比国芹大三岁，也比国芹到学校早。淑英中师毕业后，分配回到家乡的一所小学校当老师。镇里的人都非常欢喜，家乡的那些上了岁数的人就更是开心，他们是看着淑英长大的，从呱呱落地一直到地区的师范学校读书。在他们眼里，淑英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很懂事，平日里除了看书写字，就是帮父母亲下地干活，勤劳又能吃苦，所以都很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她的门下。

淑英所在的学校地处山区，被崇山竣岭环抱着，绿树成荫，山花灿烂，习习凉爽的山风吹来，叫人心旷神怡。淑英喜欢这个生养滋润她的地方。成家后，原以为会在这里扎下根来，孩子出生后，有一年生了一场大病，黑夜里，淑英在乡亲们的帮助下，轮流背着，把孩子送到县医院看病，孩子终于转危为安。家乡缺医少药的现实使她不得不考虑把家迁往县城。她找到教育局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在家乡的遭际，特别提到了三更半夜送孩子到医院看病的事。局长是个女的，一边听一边抹眼泪，最后说，你来县里吧。淑英就这样进了县中学。在这里，她结识了国芹。两人的关系发展很快，成了一对要好的朋友，一对好姐妹。

（二）

国芹不教书，在学校里当保管员，专门负责看管学校的各种教学器材，工作很是清闲。国芹的爱人在县教育局，家公原来也是县中学的老师，为人忠厚，是公认的老实人，从不多事，课讲得又好，在学校威望很高。家公很喜欢国芹这个儿媳妇。国芹不是海南本地人，祖籍在内地。父母亲是五十年代从内地参加海南建设在农垦垦区安家落户的，国芹是六十年代末出生的。国芹和淑英毕业于同一所学校，学的专业是体育，分配到校时体育老师员额编制已经满了，学校便安排她暂时当了保管员。国芹到校时，还不满二十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人长得十分标致，椭圆型的脸庞，白净净的，红润润的，一对弯弯细细的眉毛，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亭亭玉立的身姿，丰满的前胸把衣襟撑得几乎要崩开。学校里的男老师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接近她。县城的小伙子们听说县中学来了一个漂亮的女老师，也都跑到学校来看，一睹她的美貌。国芹最终嫁给了教育局的王辉，大家都没有想到。那些追求国芹的人见国芹结婚了，立马作鸟兽散，再也不见了踪迹。

婚后的生活是甜蜜的。国芹觉得王辉还是很爱自己的。经常会和她一块洗衣服、做饭，家里的事情不论大小，都是王辉跑上跑下的，从来不让国芹操心。每逢周末，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逛街，遇上认识的人，国芹便停下脚步和人说话，王辉则站在一边耐心地等候，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这点让国芹特别感动，也特别地满足。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公主，而王辉就是守护公主的神。不久，国芹的肚子凸起来了，而且一天比一天大，她骄傲地挺着个大肚子在人前走来晃去，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王辉这期间也显得异常的高兴，不让国芹弄这弄那的，几乎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活。国芹于是很满意，在淑英的面前总是赞不离口地夸自己的老公。有这么好吗？淑英的眼里闪着疑问。国芹急了，连忙把王辉的好处一切和盘托出，说老公会做饭，会洗衣服，每天出门和回来都要抱她亲她，晚上把她抱到床上睡觉等等，淑英就哈哈大笑，国芹这才明白淑英的用意，用手去拧淑英的胳膊，边拧边说，好啊，淑英，你在胡闹呢。我是羡慕你们呢。淑英得意地说。

孩子终于出生了，是个男孩。国芹心里满是欢喜，做了爸爸的王辉就更加高兴，像个孩子似的碰到熟悉的人就说，我老婆生了，还是带把子的呢。每天，到了喂奶的时候，王辉就去看孩子，当然是隔着玻璃窗向里看，在婴儿室里，一大堆的女人们在奶着自己的孩子，王辉瞪大眼睛寻觅着，当看见自己的老婆时，他兴奋不已。孩子依偎在老婆的怀里，正吮吸着老婆的奶水，津津有味的。王辉只看见孩子的脸的半边，头圆圆的，头发不是太黑。王辉这个时候就想，孩子像自己呢，还是像老婆？如果像自己，那长大了一定是粗粗壮壮的。王辉从小就爱运动，身体结结实实的。如果像老婆，那自然会很帅气，因为老婆长得好看。还是像老婆好，王辉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的。

生了孩子，王辉的家人比他更高兴。家里所有的人，还有那些亲戚朋友都到医院来看刚刚出生的孩子，让王辉感到特别温暖。孩子一天天地长大，不知不觉到了上学的年龄。国芹把孩子送进县里最好的小学校，接受良好的教育。孩子特别听话，一直都很乖巧的。在学校里，不仅成绩好，跟老师和同学相处也融洽，几乎每个学期，孩子都被评为“三好学生”，很受老师和同学的欢迎。国芹和王辉很为自己的孩子高兴和自豪。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度过。美满而幸福。

南国的风光总是那样的蔚蓝，碧空如洗，蓝天下漂浮着棉絮般的朵朵白云。然而，天空有时也会密布乌云，雷雨倾盆。有一天，孩子在学校里上体育课，不小心摔在一块石头上，血流如注。国芹和王辉急急地赶到医院，看见孩子的班主任和同学已经在手术室门外等候了。时间是那么的漫长。过了许久，医生终于从手术室出来了，急切地问道：“谁是家长？”“我是。”国芹和王辉几乎同时地说。“孩子流血过多需要输血。”医生冷静地说。“你们俩谁是B型血？国芹和王辉脑子轰的一下，许久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俩都不是B型血。医生盯着他俩的眼睛，嘴里只说了两个字：奇怪。然后又急急忙忙地走进了手术室。孩子总算用别人的血救过来了。而孩子的血型在王辉的心里却成了一个谜。

（三）

在中师读书时，国芹可称得上是班花。班上男生多，女生少。漂亮的她自然成了男生追求的目标。有的写好了情书偷偷地塞进她的课桌里，有的则当面大胆地向她表白，对此她都不屑一顾。她清楚地记得，到中师读书临行前的那个晚上，爸爸妈妈把她叫到跟前，千叮咛万嘱咐：“国芹啊，在学校里一定不要谈恋爱，那样会影响学习的。”妈妈紧拉着她的手说：“国芹呀，你是家里的老大，一定要给弟弟妹妹带个好头，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爸爸妈妈担心。”国芹说：“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在学校里，国芹把爸爸妈妈的话记在心上。可是，世上的事情难以预料，何况国芹正处在一个女孩子最招人喜爱的年龄，青春期的少女又有哪个不怀春呢？就读的第二年，国芹还是没有能够抵挡得住丘比特的神箭，恋爱了。对方是同班同学，本地人，长得很英俊，一米八的个头，身板挺得直直的，走起路来带着一股风，成绩又好，班上的女生追逐他的很多，可他哪个都没有看上，偏偏看上了国芹。而国芹同样地非常喜欢他，觉得他不仅学习好，而且懂得体贴人，班上有谁不舒服了，他都会组织班干部去看望。他胆大而心细，作为班长，班上大大小小的事情管得好好的，同学们都特别佩服他。这个令她不顾爸爸妈妈的嘱咐而堕入爱河的人叫林华。两个人的恋爱在谁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地进行着。每天，他俩都在盼望着周末早点到来，只有在这个时间，他们才能够在一起，享受着恋爱带给的无比的快乐。夜色降临时分，他们分别来到事先约好的地方见面，那个地方学校里的学生虽然人人都知道，但因为离学校远，极少有人来，这样他俩就不会被人看到。

这儿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一条河流环绕着这个城市，川流不息地流淌着。在河的中央，一块又一块大大小小的石头，堆成一座座小山似的。石头的缝隙间，伸展着粗细不一的小树条，在晚风中摇曳，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和潺潺流水奏出一曲欢快的歌。他们脱下鞋子，慢慢地趟过河水，登上大石上，然后，挨坐着说话。他们的话题总是从学习的事儿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询问对方的学习情况，而且每一次都是林华先开口，国芹应和着，然后，话题慢慢地转向了爱情。这时，国芹少女般的情愫在一点点地释放，她的心扑扑地跳得很快，仿佛那颗心要跳出来似的，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漾在心间，是那样的温馨甜蜜。林华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感动，让她幸福，让她一阵又一阵的晕眩，她有一股强烈的渴望，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林华，可是她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渴望，她为自己一个姑娘家大胆的冲动感到害羞，心里对自己说，没出息，人还没嫁出去呢，就有这样的想法。幸好是夜晚，林华看不到自己的羞态。其实，国芹的羞态林华早看出来了，他只是不去捅破。跟国芹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内心同样经常会涌起一股骚动，但同国芹一样，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他知道一旦控制不住自己，就会给双方带来麻烦。所以，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国芹依偎在林华的怀里，深情地望着。这时，她总会问他，你爱我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林华说，你有。你的美丽，你的朴实，你的勤奋和好学。那具备这样的品质的人很多呀，为什么你独独喜欢我。国芹接着说到，我家境一般，爸爸妈妈都是务农的，除了有农田，种点橡胶、槟榔，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漂亮，比我条件好的多得是。不，不，在我的眼里，你是最漂亮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们家的财产。林华说，我和你一样，也是农民的儿子，我们家什么也没有，我也什么也没有，但我有一双手，我会用他去开创自己的未来。林华满怀信心地说。国芹又问，都说红颜易老，岁月无情，美丽终究会离我而去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不漂亮了，满脸皱纹，白发苍苍，你还会像现在一样的爱我吗？会的，因为我那时也是一个老头子了。林华哈哈地大笑起来。国芹也笑了，笑得很甜，像哗啦啦欢快流淌的河水。

（四）

三年过去了，国芹中师毕业分配到县中学，因为体育课教师员额已满，学校让她先当保管员，负责体育器材的保管工作，国芹心里很不乐意，感到特别的委屈，但想到就业的困难，就答应了下来，打算今后再作调整。林华毕业后也分配回到原籍，安排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两人分隔两地，只好鸿雁传书，互通情况，相互勉励，不仅爱意不减，反而更加思念。尽管工作不是很理想，但国芹还是尽职尽责地去做。女儿已毕业工作，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于是，国芹的爸妈开始为她张罗婚事。国芹还在学校读书时，爸妈的同事和朋友，同国芹的爸妈经常提起国芹的婚事，但国芹的爸妈都以国芹还在读书为由而婉言谢绝了。现在，爸爸妈妈对此事已不再拒绝，对那些上门来提亲的都热情接待。在众多的人选里，他们看上了一位。那个小伙子在县教育局工作，父亲同国芹在一个学校，是一个口碑很好的老教师。那个小伙子就是他现在的老公王辉。当爸爸妈妈把这件事告诉给国芹时，国芹怎么也不愿意，她的心里只有林华。国芹的爸爸妈妈弄不明白国芹为什么不愿意。那个小伙子不错，爸爸妈妈对国芹说。我不愿意。国芹说。为什么？爸爸妈妈问道。不为什么，反正就是不喜欢。国芹态度坚决地说。你是不是有了，在学校谈的？爸爸妈妈一双疑惑的目光追问道。看来是躲不过去了，索性说了吧。这个时候，国芹已经没有任何顾虑，一五一十地对爸爸妈妈说了，最后还说非林华不嫁。气得爸爸妈妈说不出话来。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那么听话的孩子居然把他们的话当作耳边风，瞒着他们搞对象。于是，劈头盖脸地骂起来。你怎么那么不听话，不是叫你不要在学校谈恋爱吗，你怎么就忘了呢？还有，那个叫什么林华的，离你那么远，两个人不在一地，以后你们怎么生活？你想过没有？爸爸厉声训斥道。没什么，难道不在一起就不能结婚吗？国芹满不在乎地说。你想得太简单了，爸爸妈妈说道，结婚又不是儿戏，两个人不在一起，结婚后又怎么生活？我们没有办法把你们调到一起。国芹没吱声。妈妈说，你爸说的是实在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国芹说，没什么考虑的，你们就别费心了。你怎么这么跟你妈妈说话，爸爸有点声嘶力竭地说，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为我好你们就给我一点自由。国芹争辩地说。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不管你说什么，那个林华我们就是不答应。不管爸爸妈妈怎么说，国芹就是不接受。爸爸妈妈说，既然我们的话你不听，那我们就不认你这个女儿。国芹见爸爸妈妈态度强硬，就敷衍地说，好吧，那我就见一见那个人。爸爸妈妈不悦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五）

在爸妈的安排下，在一个周末的上午，国芹见到了爸妈说的那个小伙子。他的父母也一起来了。见面的地方在城里的一家宾馆的中餐厅，至于为什么爸妈要选择在这样一个地点安排他们见面，国芹不知。她也不去想那么多。因为这个见面不是她所愿意的。所以，当爸妈介绍时，她心不在焉，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喝着茶，吃着早点。整个上午都是爸妈在和那小伙子和他的父母说话。在这中间，国芹瞄了瞄那个爸妈想介绍给他的对象。他长着一张方脸，五官端正，肤色微微有点黑，头发乌黑，梳着分头，穿着也很整齐，看上去满精神的样子。散了席，爸妈问国芹，人你见了，觉得怎么样？什么怎么样？国芹说。就是王辉呀，你觉得可以吗？妈妈说。哦，他叫王辉呀，国芹这才知道那个小伙子的名字。他工作好，家庭不错，人长得也不错，我看你们先交往交往。妈妈似乎很高兴地说。国芹不想惹妈妈生气，说，看看吧。说完，拿起随身携带的小提包，独自出了门。

从餐厅出来，国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觉得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这段时间以来，爸爸妈妈每天在她的耳边唠唠叨叨地说找对象结婚的事情，把她的心情搅得乱乱的。今天是周末，她想好好地放松一下，去做个美容。于是，她给淑英打了电话，约她一起去。在一家叫做丽波的美容院的门口，等了不到一刻钟，淑英到了，两人手拉着手高高兴兴地进了美容院。

（六）

自从和国芹见面后，王辉喜欢上了，经常往国芹家跑，见国芹不搭理，他就和国芹的爸爸妈妈聊天，而且叔叔阿姨的叫得很勤，还时常帮助国芹的爸爸妈妈做家务活，很讨两个老人的欢喜。随着时间的推移，国芹的爸爸妈妈越来越觉得王辉这个小伙子不错，既懂事又勤快，更加坚定了要把女儿嫁给他的念头。王辉的举动，国芹看在眼里，心里对他的排斥感一点一点地在递减，对他开始有了好感，但一想到林华，想到他们的海誓山盟，国芹对王辉的举动就觉得好笑，他知道王辉在竭力地讨爸爸妈妈的喜欢，但她却无法阻止王辉的做法，时间长了，她担心事情会变得复杂起来，为此，她感到苦恼。那天，她和淑英在美容院做美容时，把情况和淑英说了，让淑英给她拿主意。平时，遇到一些事情，她总是去找淑英帮助想办法，每次淑英出的主意都使得事情办得顺顺利利的，她为此特别佩服也特别信任淑英。有什么事情都会找她。而淑英对于她的求助都非常热心，从来都不推诿。听她说了情况，淑英问道：王辉每天都到你们家吗？差不多，几乎天天都看到，看得我都烦了。国芹说。你爸妈对他怎么样？淑英接着问。好得不得了，每次来还留他下来吃饭，好像他是女婿。国芹气鼓鼓地说。看来你得马上和林华结婚。淑英说。你说什么？结婚？国芹的声音一下子大起来。对，只能这样，不然以后你的老公可能就不是林华了。让林华尽快来见一见你爸妈，越快越好。淑英果断地说。国芹说，我爸妈不会同意的。淑英说，也不一定，说不定看了会喜欢的，你不是说林华长得又高又英俊吗？说到这里，淑英顾自笑了起来。国芹脸红红地说，你在笑我呢。哪呀，我是想早点看到你的那位心上人。淑英逗趣地说。国芹说，好，好，我让他马上过来。

林华来了，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那天是周末，国芹兴高采烈地把林华带回了家。爸爸妈妈看国芹带来的那个她非嫁不可的人，既没有表示出高兴的样子，也没有流露出不悦，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这大大出乎国芹的预料。她以为爸爸妈妈一定会不理不睬的，那样她会觉得很正常，没想到爸爸妈妈对林华的到来会是现在的情态，这让她始料不及。林华对此也不知所措，他本来是一个健谈的人，现在，面对国芹的爸爸妈妈，处在当下的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额头上急得沁出汗来。国芹的爸爸妈妈问一句，他答一句，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犯人在接受盘问，心里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盘问，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想为自己争辩，但想到坐在他身边的国芹，他忍住了。他怕如果一旦与国芹的爸爸妈妈争辩起来，他和国芹就不可能在一起。但是，国芹爸爸盛气凌人说出来的一句话，却激怒了他。国芹的爸爸说，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配得上国芹吗，你以为光有爱情就可以结婚吗？你什么都没有，能给她幸福吗？我是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说完，国芹的爸爸把他带来的东西拎起来，甩手扔到屋外，水果滚落了一地。林华实在忍不住了，从凳子上站起来，朝门外冲了出去，国芹紧跟着也跑了出去，但已经不见了林华的身影。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城里灯火通明，各色各样的霓虹灯在不停地闪烁，街道上人流不断，熙熙攘攘，沉浸在欢乐的夜色当中。国芹焦急地到处寻林华。天空这时忽地下起了倾盆大雨，并刮起了大风。国芹的心里越发地焦急起来。这个时候他在那里呢？国芹静下来细细地想：车站的最后一班车已经开走了，他应该还在城里头，会不会在宾馆和旅店呢？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她一家一家地到宾馆和旅店去找，在一家不大却很干净的旅店，终于找到了林华。眼前的林华，面如土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独自一人坐在床头，床头柜上胡乱地放着一些吃食，还有一瓶白酒。他是从来都不喝酒的，他是借酒消愁啊。此时，国芹知道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不仅仅是痛苦，还有折磨。她爱他，看到他这个样子，她的心跟他一样的难过，她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他，她只有坐在他的旁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看着喜爱的人难过的样子，林华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那双有力的大手捧着她的俏丽的脸，情不自禁地吻她的脸、额头，然后是她的唇，他们尽情地吮吸着，久久不愿分开。他的手又缓缓地从脸上移到她的脖颈，她的胸前。他颤颤抖抖地解开她的衣扣，霎时，一对饱满的乳房裸露出来，白晰，圆润，坚挺。他温柔地来来回回地抚摸着，不愿挪开。他的抚摸，让她兴奋，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流遍了她的全身。她由开始的羞涩、被动到主动地去配合他，她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动作而使自己沉浸在无比的欢愉之中，她的全身软如棉絮，当他抚摸她敏感的私处时，她觉得湿漉漉的，她低声地呻吟着，在他进入的那一瞬间，她感到了一丝疼痛，她哭了。林华的泪水滴在她的身上。两个人抱得紧紧的不愿分开。

（七）

自从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生的以后，国芹的生活开始发生变化，王辉对她的态度急转而下，不再像从前那样爱她了，并且开始对她处处刁难，无论什么事情都嫌她做得不好，没事找事，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火，发起火来对她拳打脚踢，国芹的身上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被打的时候，国芹哭不出声来，她不敢哭，怕老公更加变本加厉地打她，骂她，更害怕哭声让学校的同事听到，只能将痛苦和泪水往肚子里咽，别无他法。她知道，孩子的事情是自己的错，她愧对老公，因而她不怪他，挨打挨骂她都无话可说。她不恨老公，恨自己，是自己把原来好好的生活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王辉整天就知道喝酒，回来就发酒疯，乱摔东西，并且喜爱上了赌博，输了钱就回来跟国芹要钱还给人家。最后，居然把国芹的工资存折揣在自己手里，工资一发就取出钱来抵债。国芹每次只能以泪洗面。她只能找淑英诉哭。边说边挽起衣袖，胳膊上尽是一块块的红印子，淤血还没有散去。淑英看了鼻子酸酸的，掩不住要掉眼泪。她抱着国芹抽泣起来，两个人顿时哭成一团。哭罢，淑英安慰她说，别哭了，哭坏了身体谁来照顾孩子呢。国芹这才停止了哭泣。我以后该怎么办？国芹担忧地说。还能怎么办，事已至此，只有两个办法。淑英答道。你快说吧。国芹急切地等待着。要么继续过下去，要么离婚。淑英说。国芹听了后，想了又想。离婚，是她所不愿意的，那样，同事会怎么看，她和王辉在大家的眼里是一对模范夫妻，现在突然离婚，大家一定会觉得突然，好事者说不定还会打听来由，如果知道了实情，那孩子怎么办？她的脸又往那搁呢？在大家眼里，她不是荡妇又是什么呢？不离婚吧，经常要挨王辉的打不说，自己的班也白上了，每月的工资还要替王辉还债。两人的争吵、打骂对孩子的心理也会带来深深的伤害。她越想心里越乱，头也觉得痛起来。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看到她痛苦的难以决定的样子，淑英说，要不先拖一阵子再说，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国芹点点头说，那就等等看再说吧。

王辉三天两头不回家，回来就闹个不停，弄得国芹十分烦躁。开始，因为孩子的原因，她只有忍着，后来，她就忍不住往外跑，去找淑英。淑英说，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淑英其实也没有几个朋友，经常来往的也就是一起在中师读书时的同学。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喝喝茶，聊聊天，打打球，游游泳，登登山，就是在一块吃个饭什么的，虽然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件事，但心情总是快乐的。这天下午，淑英刚下了课，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同学陈鹏打来电话，约她出来聚餐，还说其他几个同学都约好了，晚上六点在福满楼酒店见。淑英说，好，好，我一定准时到。正说着，她想起国芹来，对陈鹏说，我带个同事一块去。陈鹏说，行，最好是个美女。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淑英来叫国芹时，国芹正在整理体育器材，淑英说，下了班一起去吃饭吧。国芹说，还要给孩子做饭呢。淑英说，不用做了，孩子到我家吃饭，我跟老公说一声，然后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国芹的孩子这时也放学回来了，把孩子带到淑英家，国芹跟着阿英去了酒店。

到了酒店，陈鹏和几个同学已经在预定的包厢里等候了。刚刚落座，陈鹏等几个同学就嚷着，来晚的先罚酒三杯。淑英说，罚什么罚，三杯酒算啥，我干了。然后，连续喝了三杯。好，好，真是海量。陈鹏几个欢呼着．因为不认识陈鹏他们几个，国芹一个人坐在那里，觉得很不自在，几次忍不住要离开，但考虑到淑英，她还是忍住了。陈鹏实际上已经看出来了国芹想离开，这时斟满了酒径自走到国芹跟前，笑容满面地说，这位美女，我来敬你一杯。她叫国芹。淑英介绍说。光顾着喝酒了。哦，哦，是国芹老师，真对不起，我们几个光顾着喝酒，怠慢了，来，我先自罚三杯，然后再敬你。说完一口气把三杯酒灌下了肚。国芹端起杯子，慢慢地把酒喝了，不一会就觉得头晕起来，她本来是可以喝点酒的，可是心里装着事情，这酒就喝不下去，酒量自然大减，在沙发上坐着，坐着，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多钟，好在当天没有体育课，不然非挨校长批不可。淑英下了课就直奔国芹家，见她已经起来，就不好意思地对她说，真不好意思，本来是带你出去散散心的，却没想把你弄成这样了。国芹说，你是好意，不怪你，是我不在状态，要不不会醉的。哦，对了，我是怎么回家的呀。国芹问道。是陈鹏开车送回来的。哦，是这样。

自从认识了国芹，陈鹏对国芹就有了好感。从淑英那里知道国芹的不幸后，他对国芹怀有一种深深的同情和怜悯。陈鹏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妻子美丽而动人，孩子聪明伶俐，可惜的是，他的妻子在婚后的第四个年头，突然发病住进了医院，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多方治疗仍然没有痊愈，病情时好时坏，一直住在医院，他无法过夫妻生活，孩子已经上初中了，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只好把孩子送到外地就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此而同情国芹，但有一点他无法否认，国芹的美丽同样打动了他。国芹的美是一种戚楚的美，忧郁的美，这种美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觉得自己和国芹一样，生活坎坷，命运对他们不公啊！陈鹏在县政府的一个局级单位当一把手，精明能干，政绩突出，很受县里一把手的赏识，被认为是县级领导的有力竞争人选之一。工作时，他可以把任何事情放在一边，从来没有因为家庭的事情而耽误了工作，可是，当他下了班回到家里，见空无一人，他的心里一阵阵的辛酸，所以时不时地约上淑英等几个同学，诉说内心的痛苦。国芹没有什么朋友，淑英去哪里，她也会跟着去哪里，不久和陈鹏他们几个都熟了。她那颗痛苦的心慢慢地有了一丝安慰，心情渐渐地好起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流失。转眼间假期到了。学校里热热闹闹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冷冷清清起来。淑英带着孩子跟着学校组织的旅游团旅游去了，之前她叫国芹一起去，国芹说那些旅游的地方已经去过了，不想再去了，淑英只好作罢。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去旅游的短短半个月里，竟发生了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回到学校的当天，她就听到了有关国芹要离婚的消息。学校里的人看到她就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她听到，因为大家知道她和国芹的关系。她放下行李，赶忙去找国芹，国芹不在，她打国芹的手机，手机也打不通。她于是又折回家。到了晚上，国芹给她打来了电话，她问你在哪里？国芹说，你过来酒店吧。什么酒店？你在哪个酒店？就是你带我去过的那家酒店。是福满楼酒店吗？我马上过去。到了酒店，见了国芹，淑英急切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国芹说，我跟陈鹏好了。什么，你说什么，你跟陈鹏好了，什么意思。淑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难道不明白吗，我喜欢上他了，他也喜欢我。听到国芹说出来的话，淑英顿时感到非常的吃惊，她万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却办了坏事，这事如果让王辉和陈鹏的家里人知道，那还了得。整了整思绪，她静气地对国芹说，到此为止吧，为了两个家庭，也为了你自己。她的话国芹根本听不进去，坚持要继续下去。看来只能做陈鹏的工作了。淑英想。告别国芹，淑英去了陈鹏那里，进了办公室，还没有等她开口，陈鹏先声说道，你是为我和国芹的事来的吧。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淑英生气地说。你和国芹好上了？那又怎么样，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好有什么奇怪吗？那倒不是。那不对了，陈鹏若无其事地说。问题是你们都有各自的家庭。淑英说。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陈鹏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懂吗，你是女人啊，你不过性生活吗？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亏你还是一个局长。局长也要吃饭，总不能天天喝水吧。陈鹏很恼怒地说。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淑英问道。没什么打算，过一天是一天。陈鹏说。现在已是满城风雨了，你难道不顾吗？你不要前途了吗？你不怕社会和道德的谴责吗？淑英连珠炮似的发问道。我不管什么前途，大不了我回农村种地，当农民。话说到这个份上，淑英觉得已经没有再说的必要了，她推开门，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八）

事情在两个月后终于爆发了。王辉在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后与国芹离了婚。陈鹏外家的人到县纪委告发陈鹏。陈鹏被县纪委双规。不久，县检察院检察人员在他的家里搜出了100多万元的现金，还发现了一张房产证，户主是国芹。陈鹏最终因贪污受贿罪被判刑。国芹为此痛不欲生，她不仅失去了家庭，孩子也不愿意和她一起生活。当陈鹏和她好时，她把自己的身体，还有她的心都给了他。起初是怜悯他，让他找回一个男人的本该享受性爱的快乐，不料却爱上了他，身陷其中而不能自拔。最难过的莫过于淑英，她为此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她把一切都归罪于自己把国芹带给陈鹏认识，不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国芹在学校呆不下去了，没有人知道，她最终去了哪里。学校开学了，冷冷清清的学校又开始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