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 琴

库布里克对电影语言与人类精神世界的不懈探索，常常引发人们的思考。“未来三部曲”包括《奇爱博士》、《2001：太空漫游》和《发条橙子》，代表了库布里克电影事业和艺术造诣的巅峰。

一、成功的角色塑造

《奇爱博士》中的人物都是英雄——战争的英雄，名义上他们保家卫国，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生命，然而最终的历史功绩却在于促使人类走向毁灭。也许我们无法理解片中人物的所作所为，但他们都对战争有独特态度。例如：奇爱博士人如其名，有着奇怪的爱好，这位博士不爱面包偏爱炸弹，不爱和平偏爱战争。他虽然身体残疾，却比那些正常的人更加危险，他是毁灭性之核战争的主要设计师。从他那只不灵便的却总是会不自觉地大行纳粹军礼的右手我们可以感觉到，他其实就是一个不散的法西斯阴魂，“屠杀”二字会给他带来不尽快乐，而世界末日则更令他兴奋无比。杰克·里珀将军是这次核毁灭的始作俑者，正是他的一个电话将世界引入无底深渊最终毁灭，然而他不是一个正常人，只从他下这道攻击的命令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婚恋屡遭挫折而心里失衡，我们就可以一探究竟。轰炸机长官康少校，在接到上级命令并且确认无误后，他开始实施“R计划”，为了“不让美国人民失望”，他带领机组成员无畏地前进，在飞机投弹发生故障时，康少校毅然决然地说“保持投弹状态，我下去看看”。最后，他挥舞着毡帽，骑着炸弹一起被投掷下去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付出生命为了完成使命的结果竟是启动了“世界末日装置”。这个执著的英雄毫无选择地成为了毁灭人类的一枚棋子!

《2001：太空漫游》中人物不多，库布里克设置了一个没有形体、只有固定拍摄“眼”的机器人哈尔，这个完全用声音来塑造的角色不仅是本片中最“有血有肉、栩栩如生”的，许多专家更认为它是所有库布里克作品人物中最出彩的。超级电脑哈尔一出场时就自夸是“目前最可靠的电脑，从来没有出现任何错误”。与骨头形状的“发现号”一样，哈尔也是人类的工具，为人类所使用。只是，工具足够强大了，不仅拥有了超乎人类的能力而且具备人类的情感，明显人类已无力控制，反过来哈尔作为工具成为了人类的敌人，掌握人类的生死和命运，杀死了冬眠中的科学家和宇航员普尔。哈尔代表着人类创造机器后可能造成的恶果，即机器成为人的竞争对手。哈尔让发现号乃至人类陷入了危机，正是如此，人类开始了反抗。

大卫最先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宇航员，在太空舱中面无表情。可当大卫发现了哈尔的杀人计划时，两人开始斗智斗勇，大卫攻向哈尔的核心“杀死”了哈尔，并看了一段提前录好的视频。大卫被黑色方石柱带离了飞行器看到了年老的自己，慢慢的，在黑色方石柱作用下，大卫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胚胎，一个新的物种新的生命“星孩”，自由穿梭宇宙。影片中的各类角色都让人难以理解，但也许这就是“漫游”，就如同那位17岁的中学生所说：这是让你体验的，不是让你理解的。

《发条橙子》是库布里克一部颇受争议的电影，影片中，库布里克就像捍卫人类自由的战士一样，把世间所有可能包含罪恶的东西都集中在他的电影素材里并对它们进行讽刺和批判。影片主人公亚历克斯的遭遇就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亚历克斯，英国街边的—个无恶不作的小混混，他一只眼睛上贴着假睫毛，身边跟着三个“死党”，聪明有暴力倾向。亚历克斯代表着无拘无束、没有压力的普通人，然而他却因误杀一名单身女子而被判入狱14年。为了缩短刑期，他自愿充当“厌恶疗法”的试验品，实验结束后亚历克斯成为了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无法接近女色而且绝对不会危害社会的“信任”。出狱后亚历克斯发现自己已经被父母抛弃了，流浪街头又被曾经欺负过的老乞丐以及以前的兄弟报复毒打，最后他逃到了作家亚历山大的家里。亚历克斯洗澡时哼唱《雨中曲》让作家认出了曾经轮奸妻子的凶手，作家在复仇之外还想利用亚历克斯自杀来推翻政府，于是他将亚历克斯关起来并播放《第九交响曲》致使亚历克斯跳楼受伤。政府为了重新赢得民心，安排治愈亚历克斯并提供优越的工作。片尾，记者们在病房拍下政府高官和亚历克斯的亲密合影，在《第九交响乐》的旋律中亚历克斯又回复了对暴力和性的热情想象，追回了个人的自由意志。库布里克想通过亚历克斯这个角色的塑造传达个人的自由意志不能被剥夺，相反无论是个人暴力还是社会暴力却应该被社会抛弃。

二、主题——警示寓言

库布里克喜欢选择具有深刻社会学意义的重大题材，对之进行严肃独特的哲学思考，随着一部新片问世，他对人类社会重大问题的关照不断扩大到更加广阔和有趣的领域。

《奇爱博士》改编自彼得·乔治的小说《红色警戒》，“无畏、无情地揭露了人类的残暴和不人道”。①影片以冷战时期为背景，描写了一场由于人类社会固有缺陷而引起的毁灭性灾难。这个故事的前提设置是建立一个完美计划的不可能性，超级大国试图以核较量来耀武扬威，称霸世界，但计划的结局正是因为核武器的巨大威力，不仅导致了自身的毁灭，甚至是整个世界的毁灭。

尽管《奇爱博士》显示出明显的反战意图，但又不能简单地把该片定义为“反战”的和平电影。影片以奇爱博士命名，库布里克是在用一种调侃的幽默与讽刺的口吻为我们提出了一个沉重的话题，那就是当世界一旦落入以战争为人生第一要事的狂人手里时，它的结局就只能是毁灭。

《2001：太空漫游》不是一部纯粹意义的科幻片，影片中融入了库布里克对人类命运的严肃思考，影片一反传统科幻电影的模式，对未来的人类社会进行了不同以往的阐释，得出了悲观的结论：在他看来，人类面临物种进化的严重挑战，而作为旧物种的地球人在这场严重的挑战中，必然会被作为新的物种所取代。这部电影是一个关于未来的寓言、是对人类的进化包含科学及诗意的作品，它带给我们的是对人类文明的深层次的思考。科技究竟给人类带来了什么？人类又是否能保证科技与工具永远处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影片表现的是人类与工具、科技之间永恒的依赖与斗争：人类过度依赖科技导致工具误用成为了杀戮的凶器，同时工具成了人类的敌人，掌握着人类的命运和生死。影片中超级电脑哈尔的设置以及哈尔控制太空舱中的一切并杀害冬眠中的科学家的表述都在向人类警示——人的工具性所带来的最终后果将会是人类的毁灭。

《发条橙子》将矛头毫不留情地直指社会意识形态，将自由意志与社会意识形态都表现得十分极端，主人公亚历克斯入狱前无恶不作，侵犯他人自由；在狱中他接受政府罪恶治疗的洗脑方式，被剥夺了行使自由意志的权利，成为了对社会无害的良民；然而在他出狱后社会却开始对他作恶：他被父母抛弃，被老乞丐、以前的兄弟欺负，被作家报复，他无力反抗，成了心灵的囚徒，最终跳楼自杀。影片的情节让人把痛恨和同情、笑和哭融合在了一起，引发人的思考。亚历克斯的恶行让人痛恨，然而政府的罪恶治疗却在法律和秩序的名义之下，让人的思想被扭曲，道义上的选择也被剥夺了。

注释：

①王园：《库布里克及其作品研究——以“未来三部曲”为例》，载《青年作家》2009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