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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作庭记》与《园冶》比较中看中国古代造园演变

2010-08-15张文娟

山西建筑 2010年17期
关键词:理水造园园林

张文娟

中国的园林是与建筑并行发展的,同样有着悠久的历史。只是,建筑由于夯筑基础、立木构屋得以更好、更久远的保留下来。园林则不同,我们今天所引以为傲的古典园林多成于明清时期,园林本身的自然性使得它不易被长久保留。除了实物的缺失,我国古典园林虽然经历过隋唐的全盛期和宋代的成熟期,却没有一本造园的专著流传下来。按照明朝人郑元勋的解释“园有异宜,无成法,不可得而传也”[1]。直到明末园林发展集大成时期,计成所著《园冶》一书,才填补了我国造园专著的空白。但这部书局限于反映明清时期的造园活动,对于我国早期造园研究,也只能通过诗词、画论和相关文献推测揣摩。2000年前后张十庆先生向国内系统引介了日本古代最早的造园专著《作庭记》。日本的园林和文化一样,源于中国早期园林的东渐,反映中国盛唐时期的园林特色。《作庭记》的引入,为中国早期造园提供了重要的研究资料。

1 《作庭记》与《园冶》的概述比较

《作庭记》是日本平安时代的造园家在多年见闻的园事日记基础上编撰而成的。全书分十二卷,详述了立石与理水的原则、形式和方法,也涉及植树与作泉,并主要记述了当时盛行的寝殿造庭园的建造。这本书在日本以秘传书的形式流传,列举了大量造园禁忌,直接反映了当时的社会思想与文化[3]。书中的论述不仅代表了日本古典园林的精髓,同时也是中日造园文化交流的产物。

《园冶》是造园家计成总结了毕生的造园经验完成的,虽成书于明末,却经过了300年的沉寂后才由国人经日本引介回来。书中以“兴造论”和“园说”开篇总论造园精髓,后面以十章分述了造园中相地、屋宇、铺地、掇山、选石和借景等方面的技术要点和风格特征。这本书系统地阐述了我国晚期造园特点,是我国古典园林史上迟来的瑰宝。一本是早期中日造园交流的成果,一本是晚期中国造园思想的集大成者,两者的比较可以帮助我们更清晰和全面的看待中国古典园林。

2 从《作庭记》与《园冶》的比较看中国古代造园演变

2.1 建筑与园林关系上的演变

《作庭记》中记载了“寝殿造”建筑和与之相对应的“寝殿造庭园”。“寝殿造”是日本平安时代以寝殿为中心的贵族宅邸形式,其基本形制为:中央寝殿,两侧配屋,其间连以渡殿。配屋外侧向前伸出中门廊,到池沼边沿以钓殿结束。在中门廊中段开东中门、西中门,左右大致对称,从两侧进入。宅邸占地以方一町(400尺×400尺,合120 m×120 m=14 400 m2)为标准。建筑以寝殿为主体,坐北面南置于宅邸中央,前侧为南庭(约18 m~21 m),庭南为广池,庭池合为庭园的中心。“寝殿造”早期受唐代的建筑影响较多,呈对称形式端整格局,但后期结合宅院及园林布局转向自由和非对称形式[4]。从日本平安时期宅园图示中可以看到,建筑与园林各踞宅地一边。建筑没有渗入园林中,而是将园林作为前庭景观,在建筑与池岛间还留有供礼仪用的前庭。园林中以自然元素为主,偶有木桥和乐屋(乐屋是宴游行乐时的临时建筑,建筑的规模很小)。这时期还处于将园林与建筑结合的初期,从仿写自然到掌握自然,将其提炼与典型化,但人的居所与典型化的自然之间仍然是观望的姿态。建筑以П形式半围合园林,边界清晰。从《作庭记》一书的内容分布也可看出,作者理解的园林更多是对自然的模拟与提炼,人工痕迹较少,仅在最后“杂部”一篇中寥寥几笔论及建筑,并未将其与园林综合起来谈。

相比之下,《园冶》中记载了大量的园林建筑。在相地、立基、屋宇、装折、门窗、墙垣、铺地、掇山、选石、借景十篇中,与建筑直接相关的篇幅占到一半,反映了明清造园的人工化特点。建筑与园林相互渗透,成为“可观、可游、可居”的城市私园。“屋宇”一篇中谈到“凡家宅住房,五间三间,循次第而造;惟园林书屋,一室半室,按时景为精”[1]。自由的“园林书屋”从规整的“家宅”中分离出来,渗透到园林中,并且不再只是观望之所,更成为园林的主要景观。早期在住宅中引入园林是为了满足人们向往自然的心理,到了明清时期,园林的功能更加生活化、世俗化,被加注了很多的社会意义,成为人们生活情感的组成部分。随着城市的发展,城市私园的面积趋小,也是促使建筑与人造自然山水更加亲密的原因。

山水是自然界的代表,理石和理水也就成为“师法自然”的东亚园林中重要的两项内容。

2.2 理石方面的比较

“立石”的重要性在《作庭记》中从开篇的“立石要旨”就明显表现出来。“立石”在日本造园文化中含义深刻广泛,常表作庭、造园之意。石在《作庭记》中记载的造园技术中,始终处于关键位置,不仅有“凡立石,先择一形佳之主石立之”,在“立泷次第”篇中又有“凡作瀑布,以择落水石为先”,在“遣水事”篇中更有“凡作山水,必立以石”的论述,可见,相石、理石对整个园林的重要作用。石头在这里被认为是有灵性的,所以石头的方位、位置、石体本身的正反都在“立石禁忌”一篇中被严格限制,从另一方面体现了“立石”对园林的重要性。

石在园林中既有重要的作用又需谨慎使用,所以《作庭记》中的立石强调在关键处选择恰到好处的石头。自然界的石头经过自然力作用,与其所处环境相适而生。园林是人模拟自然,石头从各处搜运集中一处,依据地势,提炼要摹拟的自然地貌特征,将形态好的石头作为主石先立,配石与其组合。整体的造景更加强调群石的对立统一,有逃有追,有倾有支,重视石头本来的形质和石体的平衡。这些,都体现了早期较朴素的相石原则。

太湖石自古以来就被中国造园界视为石中上品。白居易在《太湖石记》中形容其“三山五岳,百洞千壑,缕簇缩,尽在其中”[1],以太湖石最能精炼的表达中国人眼中的自然。虽然日本园林吸收唐代园林的精神和总的形制布局,但在具体的技术操作中,依然包含了本土朴素的自然观。这里,《作庭记》中的论述还是要结合我国古代造园文人的论述作有选择的参考。

《园冶》的置石集中在“掇山”一篇中,延续了对“奇石”的追求。“方堆顽夯而起,渐以皴文而加;瘦漏生奇,玲珑安巧”“取巧不但玲珑,只宜单点;求坚还从古拙,堪用层堆”[1],可见单个奇石与作为堆砌材料的普通石头的不同用法。在作者大量的华丽词藻的修饰下,突出了石被赋予的丰富意义。“恕性爱石,园中聚奇石为十二峰,曰奎宿、玉女、帽、春兰、累黍、一云、印月、猕猴、鸡冠、拂袖、仙掌、千霄皆自为名,”这是清代俞樾在《留园记》中对石的形容[5]。与早期品石相比,后期更具象地模拟自然物,多了些趣味,少了些气魄,多了些造作,少了些朴实。但是,与《作庭记》中以石仿水的技法不同,《园冶》中“石的本性是山”的指导思想很明显,石堆叠成山立于园林不同位置,才最符合石的本性。当然,理石的一些基本技法还是统一的,如《作庭记》中主配石的立石思想在《园冶》中仍可见到,“假如一块中竖而为主石,两条傍插而呼劈峰,独立端严,次相辅弼,势如排列,状若趋承”[1]。

2.3 理水方面的比较

“水随器物而成形”暗示了《作庭记》中理水的指导思想。前面“立石诸样”“汀形诸样”“岛姿诸样”“立泷次第”以石作器,后面“落泷诸式”和“遣水事”表述了水在器中的形式和引导等。水是流动的,前面“器”的形成保证了后面的水形,是对老子“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的延续。与《作庭记》中大量系统的理水思想和技术相比,《园冶》中对水的论述都零散在“相地”“掇山”两大篇章中:“高方欲就亭台,低凹可开池沼;卜筑贵从水面,立基先究源头,疏源之去由,察水之来历”“假山以水为妙,倘高阜处不能注水,理涧壑无水,似少深意”“入奥疏源,就低凿水”[1]。虽然论述分散,但都表达了就地势而疏导,围山石添趣的理水原则。虽然理水方式与《作庭记》类似,但人工塑造的重点在山石而不在水。宋朝司马光在《独乐园记》中记载了他的自宅:“其中为堂,聚书五千卷,命之曰:‘读书堂'。唐南有屋一区,引水北流,贯宇下。中央为沼,方深各三尺,疏水为五脉,注沼中,若虎爪。自(沼)北伏流出北阶,悬注庭下,若象鼻。自是分而为二渠,绕庭四隅,会于西北而出;命之曰:‘弄水轩'”[5]。这里生动描述了对水的形式的比拟,可见在当时,水在造园中仍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这里我们可以推测,在早期的园林中,对山和水并没有过多的偏重,只是在后来的发展中,才对山有了更多的偏侧。

3 结语

从《作庭记》与《园冶》的比较研究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师法自然”的主旨思想下,中国园林经过了从朴素走向成熟的过程。园林从最初的模拟自然,提炼自然,逐渐成为自然的人工化,这一过程中社会的文化历史不断对其进行雕琢。在“天人合一”的思想下,演变出不同社会形态下各异的人工自然。

这里,我们只能粗略地探寻中国造园演变的过程。更加深入的剖析,不仅建立在对这两部造园专著的继续研读上,更需要对中日两国园林深入的比较研究。通过两者间的源流关系,更清晰地认识我国造园的发展过程。

[1] 张家骥.园冶全释——世界最古造园学名著研究[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1993:143-311.

[2] 梁容若.中日文化交流史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119.

[3] 张十庆.《作庭记》译注与研究[M].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2004:6-10.

[4] 陈志华.外国建筑史(19世纪末叶以前)[M].第 3版.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4:343-346.

[5] 陈从周,蒋启霆.园综[M].赵厚均,注释.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04:4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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