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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殖民主义视角下《红楼梦》翻译中的译者主体性

2010-08-15

怀化学院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霍译杨译红楼梦

徐 李

(怀化学院外国语言文学系,湖南怀化418008)

译者主体性是指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在尊重翻译对象的前提下,为实现翻译目的而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的主观能动性,其基本特征是翻译主体自觉的文化意识、人文品格和文化、审美创造性。译者主体性贯穿于翻译活动的全过程,具体地说,译者主体性不仅体现在译者对作品的理解、阐释和语言层面上的艺术再创造,也体现在对翻译文本的选择、翻译的文化目的、翻译策略和在译本序跋中对译作预期文化效应的操纵等方面。[1]而翻译本质上不仅仅是实现语言符号层面的转换和变形,更是一种跨文化的对话与交流。因此在翻译的过程中,原作、译者所处的特定时代语境、译者的读者意识和双语文化能力等等都是制约译者主体性发挥的因素。

在翻译理论不断的发展过程中,后殖民理论越来越凸显它的地位。道格拉斯·罗宾森指出后殖民理论的研究范围(第三条)如下:研究作为征服者的文化如何随意歪曲被征服者的文化;被征服者的文化如何回应、适应、抵抗或者克服殖民文化的高压统治。[2](P27)由此可见,在翻译中,译者主体等同于殖民主体,他们以话语权力者的面目出现并通过翻译实践或翻译的一套话语实施权力的布控,使被殖民者归顺于他们的殖民统治从而使翻译为殖民主体的功利性目的服务。[3](P130)

在中国众多的经典文学作品中,《红楼梦》就其语言与文化的丰富内涵而言,是名列第一的。对于其英译本,比较受到认可的是英国汉学家、牛津大学讲座教授霍克斯与其女婿闵福德的译本The Story of the Stone(以下统称霍译)以及我国久负盛名的翻译家杨宪益和戴乃迭夫妇合译的A Dream of Red Mansions(以下统称杨译)。作为中西方不同文化下的译者,霍和杨是征服者 (conqueror)也是权力的运作者(power manipulator)[4](P60),在他们的主体性作用下的翻译也折射出了后殖民的色彩。本文拟从文化词汇中习语典故、象征词“红”和宗教词汇两个译本的翻译来进行分析。

一、习语典故

1.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第十一回)

霍译:The weather and human life are both unpredictable.

杨译:Storms gather without warning in nature,and bad luck befalls men over night.

原文是采取的汉语中常见的对偶句,上下句字数相等且结构相同,富于音乐美。在英语中很难找到意思完全一样的习语,但是如杨译这样平行结构的英语句子,其美感还是可以保留的。然而,霍译虽表达出了句子的意思,有助于西方读者理解,但却把很重要的汉语对偶句的内涵全部抹掉了。

2.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粥来。(第二十四回)

霍译:Even the cleverest housewife can't make bread without flour.

杨译:Even the cleverest housewife can't cook a meal without rice.

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大米是人们生活中最重要的食物。在这个句子里,霍译用面粉和面包取代了大米,随之中餐变成了西餐,给西方读者的印象似乎是中国人也跟欧洲人一样吃的就是西餐。杨译虽没有把“粥”这个词翻译出来(笔者觉得是缘于西方国家没有这一概念),但还是把“米”这个反应中国饮食文化的关键词保留下来了。

3.蜂腰桥设言传心事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 (第二十六回目录)

霍译:A conversation on Wasp Waist Bridge is a cover for communication of a different kind;

And a soliloquy overhand in the Naiad's House reveals unsuspected depths of feeling

杨译:On Wasp-Waist Bridge,Xiaohong Hints at Her Feelings

In Bamboo Lodge,Drowsy in Spring,Daiyu Bares Her Heart

“潇湘妃子”是古代传说中舜妃娥皇、女英哭夫而自投湘水,死后成湘水女神之称,也叫湘妃,其住处即为“潇湘馆”。历来用其故事者,总离不开说夫妻生离死别、相思不尽、恸哭遗恨等等。在《红楼梦》中“胎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的林黛玉被称为“林潇湘”,这个名称预示着林黛玉的秉性和他们的爱情悲剧结局。潇湘馆也以翠竹作为其最主要的特征,“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可以说,这一名称所引发的思绪联想和感情触动,极大地提升了林黛玉的形象。对于这样一个重要的名称,霍译使用了一个英语词Naiad,潇湘馆则被翻译成了Naiad's House。而Naiad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水泉之神,住在河滩、湖泊、泉水中,被描写成美丽、天真、快乐和仁爱的形象。在这里,出于为他的西方读者考虑,他把属于中国文化的东西,用西方文化做了替代,于是林妹妹摇身一变,成了快活仁慈的水泉女神。经过霍译这么一替换,中国人回肠荡气的神话传说被无情地同化了,使得英美人士在另外一种文化中,重新找到了自己文化的影子。[5]而杨译的处理还是十分恰当的,紧扣翠竹这一主要特征。

二、象征词“红”

1.那宝玉一心裁夺盘算,痴痴的回至怡红院,正值林黛玉和袭人坐着说话儿呢。(第三十六回)

霍译:It was a reflective,self-critical Bao-yu who made his way back to Green Delights,so bemused that he scarcely noticed where he was going.When he arrived,Dai-yu and Aroma were sitting in conversation together.He looked at Aroma and sighed heavily.

杨译:Turning this discovery over in his mind,Baoyu walked back in a daze to Happy Red Court where he found Daiyu sitting and talking to Xiren.Baoyu went straight up to Xiren.

2.说着,贾蓉接过禀帖和账目,忙展开捧着,贾珍倒背着两手,向贾蓉手内置看红禀帖上写着:…… (第五十三回)

霍译:Jia Rong took the greetings-card and schedule from the servant,and opening up the card,held it out for hia father to read.Cousin Zhen folded his hands behind his back and bent over to read the inscription:…

杨译:Jia Rong took the card and list and held them out while Jia Zhen,his hands behind his back,read them.On the red card was written:…

3.凤姐便看那帖子是大红双喜笺帖。(第七十四回)

霍译:…….written on pink Double Happiness notepaper,…

杨译:Xifeng saw that this stationery was red with double happy-life designs.

“红”这一词贯穿小说的始终,它具有很强的文化意象。在中国文化中“红”大多代表的是喜庆,热闹或受人重视、欢迎。从上面的三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出在处理“红”这个颜色词的翻译时,霍译要么用其他的颜色来代替,要么干脆不译,而杨宪益夫妇的翻译始终紧扣这一反应中国文化的词。我们首先来看霍译,第一个例子中的“怡红院”是贾宝玉进大观园后的住所,是大观园中最为华丽的房屋之一,也是金陵十二钗常聚会活动的地方。而霍译为 Green Delights,红色变成了“绿色”,经过这一番置换、西化后原作面目已非。例二中的“红禀帖”译成the inscription,红色的喜庆、尊敬之意全被抹掉。例三当中“大红双喜笺帖”译成了pink Double Happiness notepaper,“红”又变成了“粉”,文化意象全无。而杨译对文化意象几乎原封不动予以保留,三个例子中都译为red,虽然例一中“怡红院”译成Happy Red Court可能会造成英语读者阅读障碍,但也在所不惜。

三、宗教词语

1.世上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第一回《好了歌》)

霍译:Men all know that salvation should be won,

But with ambition won't have done,have done.

杨译: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

Yet to riches and rank each aspires;

诗中“世人都晓神仙好”被霍译作All men know that salvation should be won。“神仙”是道教概念,道家的神仙是指修炼得道而获得神通的人,他们有一般人不具有的超能力、并且可以长生不老的。而salvation(拯救)则是基督教概念,根据《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 (第四版)[6](P1328)其解释如下: (religion)saving of a person's soul from sin and its consequences;state of being saved in this way(对人的灵魂的)拯救,超度。霍译用西方宗教的概念来解释中国道教概念显然不妥当。而杨译的immortals可以很好的反映出“神仙”一词的内涵。

2.宝钗过生日,贾母拿出二十两银子,王熙凤嫌少,故意打趣说:巴巴的找出这霉烂的二十两银子来作东道,这意思还叫我陪上。果然拿不出来也罢了,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压塌了箱子底,只是勒我们。举眼看看,谁不是儿女?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顶了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第二十二回)

霍译:“You forget,Grannie,when you go to heaven young Bao-yu won't be the only one who'll walk ahead of the hearse.”

杨译: “Is Pao-yu the only one who'll carry you as an immortal on his head to Mount Wutai?”Note:Mount Wutai was a holy Buddhist mountain.

“上五台山”是“死”的一种委婉的说法。文中的“五台山”是个具有丰富佛教内涵的意象。而对于信奉基督教的西方国家的读者来说,“五台山”无疑是个模糊的概念。这正是国家之间文化差异的体现所在。霍译将“上五台山”这个渗透着佛教内涵的概念转译为西方文化中所熟悉的“go to heaven”,这种方法照顾到了西方读者的阅读能力,但却失去了原文中所传达的中国传统文化内涵。而杨译为了保留原著中的中国传统文化成分,将其音译为“Mount Wutai”,并采取加注的方式,对五台山进行了解释,以此达到向语读者传播展示中国传统文化的目的。[7]

3.柳家的忙道:“阿弥陀佛,这些人眼见的。……”(第六十一回)

霍译:‘Holy name!’said Cook Liu.‘These people here will be my witness…’

杨译:“Gracious Buddha!”cried Mrs.Liu.“All those here can bear witness…”

霍译直接援引了基督教的表达方式,西方读者理解变得轻而易举了,但中国佛教的宗教色彩却完全失去了,似乎世界上就只有一个基督教了。而杨译很好地保留了原有的宗教色彩。

从以上的这些例子我们可以看出,英国的霍克斯多采取了“归化”的方法,他更重视译入语文化,为方便读者接受,充分利用其译入语优势,用译入语文化取代原语文化形象。这主要是由于“欧洲中心论”已经内化在译者的意识中,译者往往把自己的阐释结构嫁接到殖民地环境中去,将殖民者的文化投射到异己文化中,用本土文化意象对他者进行殖民书写。而中国的杨宪益夫妇则多采取“异化”,重视原语文化,尽量保持原语文化的原汁原味,来抵抗和克服殖民文化的高压统治。结果,两个译本有意无意便呈一种可称之为“殖民化与反 (非)殖民化”的对峙。[8]

[1]查明建,田 雨.论译者主体性——从译者文化地位的边缘化谈起[J].中国翻译,2003,24(1):22.

[2]孙会军.普遍与差异[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

[3]葛校琴.后现代语境下的译者主体性研究[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4]陈历明.翻译:作为复调的对话[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6.

[5]李修群.从Naiad客串潇湘妃子说起——以后殖民主义视角解读霍译《红楼梦》[J].长沙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21(4):110.

[6]霍恩比著.李北达译.《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四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牛津大学出版社(中国)有限公司,2000.

[7]胡君,贾文波.从译者主体性看《红楼梦》中死亡委婉语的翻译[J].四川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09,19(3):101.

[8]陈历明.从后殖民主义视角看《红楼梦》的两个英译本[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4,20(6):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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