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杰

河南北宋墓室壁画中的女性形象

崔杰

河南田野考古工作中发现了大量北宋壁画墓。依据壁画内容的不同，可以将这些墓葬分为三类。以墓葬中表现墓主日常生活场景的壁画作为基本史料，对壁画中所绘女性的服饰、发式及其他装饰进行研究；依据壁画中所绘女性身份的不同，对女主人、侍女、乐伎、厨娘等的日常生活进行描述；对壁画中可能反映出的其它问题，如女子宗教信仰等方面的信息，也做了简要分析。

河南；北宋；壁画墓；女性形象

新中国成立以来，田野考古工作中发现了大量北宋壁画墓，河南地区已发掘的有30余座，其中以表现墓主人家居生活为主要题材的占一半以上，其壁画内容可以作为了解宋代社会的可靠史料。陆续出版的调查记录、发掘报告、研究论文等对这些壁画墓的类型、年代、分期、壁画内容以及壁画所反映的各个专业领域都进行了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近年来，国内不少学者将妇女史研究与考古材料相结合，进行了一些有益的探索。综观前人的研究成果，对考古材料的运用主要集中在墓志上，墓室壁画则较少被关注。另外，对宋代墓葬材料的使用往往局限于个别的一、二个墓葬，分地区对墓葬中女性形象的整理研究还是一个空白。

本项研究以今河南地区反映墓主家居生活的墓室壁画为基本史料，通过对其中女性形象的对比与分析，加深我们对宋代女性服饰妆容、日常生活及精神风貌的认识与了解。同时，对墓葬材料中女性形象的整理也为进一步的研究打下基础。

一、河南北宋壁画墓概述

北宋的都城在开封，河南地区拱卫京畿，地主、商人的墓葬很多。这一时期人们的丧葬习俗发生改变，随葬品越来越少，加之北宋时期绘画艺术进一步发展，人物画水平提高，墓室壁画越来越流行。

根据表现内容的不同，河南北宋墓室壁画大致可以分为三种类型：（1）壁画内容简单，以砖砌桌椅及其他生活用具为主，人物壁画极少，且壁画保存状况不佳。（2）壁画以行孝图为主要表现题材。（3）以表现墓主人家居生活为主要题材。其中，表现墓主人日常生活内容的壁画多绘于墓室下部。本文选择这部分壁画中的女性形象进行研究 （绘于墓室上部的行孝图、升仙图中的女性不在本文研究范围之内）。

二、从壁画内容看北宋女性的服饰妆容

（一）河南北宋墓室壁画中所见女性服饰

1.褙子、襦、衫：褙子是一种长袖、长衣身，腋下开胯，在腋下和背后缀有带子的样式［1］321。从壁画上来看，褙子可以分为长褙子和短褙子两种。平陌壁画墓家居图中女主人所穿褙子仅至臀部［2］26-32，登封黑山沟壁画墓西壁吹笙女子所穿的褙子长及脚踝［3］60-66。根据袖子的宽窄，褙子又有宽袖、中袖、窄袖之分。经笔者粗略统计，河南地区发现的墓室壁画中，穿褙子的女性占60%以上，可见褙子在宋代是极为流行的服饰。另外，襦和衫也是宋代女性较为常见的服饰，有时会被穿在褙子下面。如平陌壁画墓书写图中的女主人“外着绿色褙子，内露出黄襦之椐”［2］26-32；黑山沟壁画墓中所绘的大部分女子都“外着淡赭色褙子，内着白色团领衫”［3］60-66。

2.裙：宋代妇女通常在褙子或襦、衫等上衣下系裙。裙子的样式比较多，颜色、花纹等也很丰富。纯色无花纹的裙在壁画中较为常见。箭沟壁画墓中所绘侍女大都在褙子下束赭黄百褶裙［4］136-158；白沙1号墓中乐伎所着的是绛色云纹裙［5］21；登封高村壁画墓中女子所穿的裙大部分饰叠胜纹［6］4-12；安阳小南海壁画墓中倚门妇女穿黄花白裙［7］74-79。

3.鞋：宋代时，女子缠足已较为普遍。壁画中所见的鞋子，大多为尖头履、云头履、凤头履等小鞋。洛阳邙山壁画墓中所画的侍女多足着尖鞋［8］90-96；黑山沟壁画墓中所绘的大部分女子大都足着云头履［3］60-66；平陌壁画墓书写图中的女主人穿的是凤头履［2］26-32。另外，我们还看到有女子穿靴的情况。在安阳小南海壁画墓中，东壁墓主夫妇对坐图中的老妇人穿的是一双翘首靴［7］74-79。

4.幞头：幞头一般为男子的装束，但宋代乐舞伎也常戴幞头。幞头的样式很多，有花脚幞头、直脚幞头、折脚幞头等。白沙1号墓前室的东壁绘有女乐11人，其中戴硬脚花额幞头的有4人［5］21。

（二）北宋女性的发饰及其他装饰

1.发式：北宋女子发式多种多样，壁画中常见的有高髻、团髻、盘髻、云髻、花髻、坠马髻、双鬟髻、双丫髻等等，其中高髻和团髻最为常见。新密平陌壁画墓读写图中的女主人和其中一位侍女均梳团髻并包以头巾［2］26-32；黑山沟壁画墓侍儿图中描绘了一个梳云髻、插步摇的妇人形象［3］60-66；下庄河壁画墓备宴图中一位盛装女子“头梳花髻，裹以白巾”，另有一侍女梳坠马髻［9］4-10。另外，年少女子常梳双鬟髻、双丫髻。高村壁画墓［6］4-12和洛阳邙山壁画墓［8］90-96中所画的侍女多梳双垂髻，髻系红丝带；洛阳邙山侍女有的将发垂于耳后对称结鬟，头顶束红色带；有的梳双丫髻外簪素花，颈后垂发结鬟；有的梳双鬟髻［8］90-96。另外，也有年轻女子把头发在脑后梳成马尾状的，如下庄河壁画墓供奉图中的侍女［9］4-10。

2.冠式：壁画中所见的冠饰有莲花冠、团冠、元宝冠等。白沙1号墓中有带莲花冠的乐伎，夫妇对坐图中除墓主人外，其余女性均戴有白团冠［5］21。偃师酒流沟宋墓中有砖雕的戴元宝冠的厨娘形象［10］84-85。

3.其他装饰：宋代女子常戴的首饰有簪、钗、梳、步摇、头巾、抹额、各色花饰、耳环、手镯等等。平陌壁画墓中所绘的女主人带有铁锈红抹额［2］26-32。洛阳邙山宋墓壁画中的女子皆在眉间绘花子，有圆形和重圈形两种样式，颜色有黑色、绿色等。另外，该墓中出土有金簪的实物，用金片制成，端头作莲花形，颈作竹节状簪身上端錾葵花一朵，以下作卷枝牡丹花纹［8］90-96。安阳小南海宋代壁画墓也出有金簪一件，银耳坠一对、银钗一件［7］74-79。这些出土实物可以和壁画中的图像互相印证。《东京梦华录》记载：“相国寺，毎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占定两廊，皆诸寺师姑卖绣作、领抹、花朵、珠翠、头面、生色销金花样幞头、帽子、特髻冠子、绦线之类。”［11］288由此可知，首饰、冠子等都可以从当时的市场上买到现成品。

三、从壁画内容看北宋女性的日常生活

墓室作为一个模拟生人居室的场所，其壁画所表现的是一个家庭内部的生活景像。河南地区北宋壁画墓人物壁画中常见的题材有宴饮图、庖厨图、侍婴图、梳妆图、读写图、乐伎图、侍洗图、侍寝图、妇人倚门图等。这些壁画内容为我们勾勒出一个较为形象的宋代女性日常生活场景。下面就根据她们身份地位的不同来一一叙述。

（一）女主人的日常生活

在中国传统观念的影响下，人们普遍认为妻子的职责在于侍奉公婆、丈夫和生养子女，因此表现这些内容的壁画成为北宋壁画墓中最为常见的题材也就不足为奇了，如侍奉高堂图、夫妇宴饮图、梳妆图、侍婴图等。

侍奉高堂图中，通常是一对老年夫妇端坐于椅上，后面站着侍奉他们的儿子和儿媳，有的时候儿媳是拱手侍立，有的时候她们还会捧着食物或酒水来进献。侍奉公婆被认为是一个好的儿媳应尽的义务。新密下庄河壁画的备宴图中，一位盛装妇人立在桌子的左侧，目光冷静地审视着正在忙碌地准备菜肴的侍女们［9］4-10。可见为了讨好公婆，妻子偶尔会亲自下厨或监督侍女们为公婆准备可口的菜肴。在登封高村壁画墓中，我们看到一对墓主夫妇宴饮时的场景，与其他宴饮图不同的是，女主人并没有像他的丈夫那样坐在椅子上，而是拱手侍立于丈夫身后［6］4-12。日常生活中，妻子们还会为了取悦丈夫而精心地梳洗打扮，表现这一场景的梳妆图是壁画中比较常见的题材。

在侍婴图中，妇女通常被描绘成尽职尽责的母亲，她们怀中抱着婴儿，并时常拿一些东西逗婴儿开心。有的时候，她们还会细心地为婴儿披上衣物，递点心给稍大一些的孩子吃［3］60-66。在个别的墓室壁画中，还会看到妻子为婴儿洗澡的场景。

当然，妻子们在劳作之余也有享乐，比如观看乐舞表演。乐伎图是壁画中常见的题材，多绘在与夫妇对坐宴饮图相对的壁面上。可见这样的乐舞表演通常都是在家中进行的，女主人们可以在丈夫的陪同下一起观看表演。箭沟壁画墓中乐舞表演的规模十分盛大，可能是墓主人的地位比较高或者是财力雄厚［4］136-158。在新密平陌壁画墓中，我们还看到了表现女主人读书写字场景的壁画。其中一幅画的是女主人坐于靠背椅上，正在低着头写字，左臂搭有卷轴，她的对面跪着一个手捧砚台的侍童。另一幅表现的是女主人在欣赏一侍女手中展开的书卷，旁边的书案上还放着另一本半展开的书［2］26-32。从这样的画面中我们可以看出，部分女主人在家中接受着一定程度的教育，能够读书写字。正如美国学者博尼·史密斯在《内闱》一书的序言中谈到的“妇女甚至致力于文学，这不仅表现在她们督促儿子走上通向科举考试的艰巨的道路（这可以确保他们在官僚机构里获得优越的前程），也表现为她们自己写作、阅读宗教和伦理经典。特殊情况下，有学问的丈夫或儿子会通过撰写纪念性的传记使她们得到声誉”［12］2。

（二）侍女、乐伎、厨娘的日常生活

侍女的职责在于侍奉主人。壁画中对侍女的描绘相当多。主人起床梳妆时，侍女要在一旁侍奉。主人宴饮时，侍女负责为主人摆放好桌椅、食物，并侍立一旁，随时准备满足主人的需要，有的手中还捧着托盘、注子、食物等供主人取用。侍洗图中，侍女为主人准备好热水和洗漱用品，侍奉主人安寝。另外还有手执团扇站在一旁的，有侍候女主人读写的，有在厨房忙着准备饭菜的。可以说，主人的一切衣食起居都在她们的服侍之下，她们几乎没有休息与享乐的时间，只有在主人观看乐舞表演时偷偷地躲在屏风后面伫足观看，但她们还要随时留心，满足主人的需要，不能集中精力观看表演。

乐伎图是壁画中较常出现的一类题材，一般是几个到几十个乐伎在吹奏乐器，有的还有舞者伴舞。从文献中可以知道，她们从小被教授以歌舞和乐器演奏等技艺，供有钱人家、士大夫阶层和皇室观赏取乐。

另外，我们从备宴图中可以看到厨娘的身影，有些儿媳为了讨好公婆，会亲自下厨做饭，一些家庭请不起厨娘，由侍女来做饭。偃师酒流沟宋墓画像砖中，为我们描绘了梳高髻，戴元宝冠，穿窄袖背子或对襟旋袄，下着长裙、系围腰的厨娘形象［10］84-85。

四、结语

综上，这些墓室壁画中的女性形象大致有以下两点突出特征：第一，壁画中的女性面部较丰腴，喜好高大的冠饰，服饰颜色鲜艳，云肩、小脚，与士庶阶层男子衣着仅白、黑二色且头戴幞头、巾子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凸显了她们的女性特征。第二，墓葬中内容丰富的壁画为我们展现了女性居家生活的场景，如侍奉公婆、生养子女、梳妆打扮、观看乐舞表演等。从备宴图、乐伎图中，我们还了解到北宋女性的职业，知道她们在服务性行业中有一定的参与。

壁画擅长表现的是服饰妆容、生活场景等较为直观的内容，对于精神层面的表现力则明显不足。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从中找出反映北宋女性精神生活的蛛丝马迹。例如，有些墓室壁画中绘有许多佛教僧侣形象，有的则绘有仙鹤等反映道教文化内涵的图像，这些室内装饰似乎间接地传达了墓主宗教信仰方面的信息，值得进一步的研究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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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879.41

A

1673-1999（2010）16-0115-02

崔杰，女，河北省涿州市人，武汉大学（湖北武汉430072）历史学院考古与博物馆学学生。

2010-05-05

武汉大学历史学院本科生科研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