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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切的反思 独特的表现

2010-06-28高固华

时代文学·下半月 2010年2期

高固华

摘要:短篇小说(在酒楼上)以“表现的深切,格式的特别”被誉为”最有鲁迅气味”的小说。

关键词:(在酒楼上);鲁迅气味;吕纬甫

鲁迅的短篇小说<在酒楼上)以“表现的深切,格式的特别”在鲁迅的文学创作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信誉为”最有鲁迅气味”的小说。现在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和好评,并被选人了有关教材。

小说最初发表于1924年5月]0日上海<小说月报)第15卷第5号。先写吕纬甫的出场:“那脚步声比堂倌的要缓得多”,“我”立刻发现这个酒客,原来是自己当年的同窗兼同事一一“敏捷精悍的吕纬甫”。“我起先很以为奇,接着便有些悲伤。而且不快了。细看他相貌,也还是乱蓬蓬的须发;苍白的长方脸,然而衰瘦了,精神很沉静,或者却是颓唐;又浓又黑的眉毛底下的眼睛也失了精采”。此时的吕纬甫完全是一幅颓唐悲哀的面影,一个受伤的灵魂。先前的吕纬甫在时代精神的感召下,表现出对旧礼教的蔑视与反叛,“到城隍庙里去拔掉神像的胡子……连日议论些改革中国的方法以至于打起来”,是一个满怀理想,热情奔放的青年,勇敢地投入了反封建的斗争,结果如何呢?对于灾难深重的中国来说。一二个人的作为是微不足道的。需要唤醒民众,共同行动。由于他脱离了群众,单枪匹马地反抗旧社会,在残酷的现实压力下,不敌强大的黑暗势力,扑灭了他心中的理想和战斗的火焰。绝望的空虚,无尽的哀愁,不仅看不见可走的路,也不愿再去寻路,更不愿再对将来有所展望。他说:“以后?一一我不知道。你看我们那时豫想的事可有一件如意?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连明天怎样也不知道,连后一分……”他对前途已经完全丧失了信心,只在平淡的生活里消磨岁月、虚掷光阴,把才能和智慧都滥用在卑琐、平庸的小事上,成为“敷敷衍衍,模模胡胡”“迂缓颓唐”的庸人了。吕纬甫总结自己十年来的生恬说:“无非做了些无聊的事情,等于什么也没有做。”并讲了一个富有哲理性的比喻:“我一回来,就想到我可笑……我在少年时,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这实在很可笑,也可怜。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这个比喻。实际是作者对吕纬甫性格的象征性概括,也是作者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徘徊于”歧路与穷途”的知识分子群体的寓意深广的警示,是作者对以往斗争经历的一个深刻反思:“激烈得快的,也平和得快,甚至于也颓废得快。”

呂纬甫讲述的两个故事:千里迢迢回故乡为三岁死去的小弟弟迁坟和为了满足母亲心愿,给母亲当年邻居的女孩子阿顺送剪绒花,是小说的主体部分,是寓意深刻而有象征性的。

为了使母亲安心,也好求自己心的平静,“我当时忽而很高兴,愿意掘一回坟,愿意一见我那曾经和我很亲睦的小兄弟的骨殖:这些事我生平都没有经历过。到得坟地,果然,河水只是咬进来。离坟已不到二尺远。可怜的坟,两年没有培土,也平下去了,我站在雪中,决然的指着他对土工说,‘掘开来!我实在是一个庸人,我这时觉得我的声音有些希奇,这命令也是一个在我一生中最为伟大的命令。但土工们却毫不骇怪,就动手掘下去了。待到掘着圹穴,我便过去看,果然,棺木已经快要烂尽了,只剩下一堆本絲和小木片。我的心颤动着,自去拨开这些,很小心的,要看一看我的小兄弟,然而出乎意外!被褥,衣服,骨骼,什么也没有,我想,这些都消尽了,向来听说最难烂的是头发,也许还有罢。我便伏下去,在该是枕头所在的泥土里仔仔细细的看,也没有。踪影全无!叫、说把掘墓的细节和吕纬甫的心理写得如此细致,可见吕纬甫的认真、仔细。鲁迅作品中多次写到坟。坟是过去生命的象征,坟中沉埋的是生命记忆,鲁迅在(坟一题记)中说,坟“一面是埋葬,一面也是留恋。”掘坟的行为象征对已逝生命的追寻,最后的“踪影全无”,反映了鲁迅“虚空”的心理体验。

送剪绒花的故事讲述得更加细腻人微,情真意切。小说描写顺姑:“长得并不好看,不过是平常的瘦瘦的瓜子脸,黄脸皮:独有眼睛非常大,睫毛也很长,眼白又青得如夜的晴天,而且是北方的无风的晴天,这里的就没有那么明净了,她很能干,十多岁没了母亲,招呼西个小弟妹都靠她;又得服侍父亲,事事都周到;也经济。家计倒渐渐的稳当起来了。邻居几乎没有一个不夸奖她,连长富也时常说些感激的话。”?反复不已、极尽形容地状写她的眼白,与其说是“画眼睛”,不如说是画心灵,对“明净”的刻意形容、着力强调,透露了顺姑具有清明、纯净的品格。小说里的顺姑,透露着人到中年、人世渐深的作者精神的丝缕还牵着渐行渐远的故乡、童年、青春。她永远那么的明净、清纯,超脱世俗,象征着乡情、人情、爱情,顺姑的笑容,一如那红的剪绒花、那“明得如火”的红山茶,脱颖于雪天密织的铅色的罗网里,是鲁迅建立于绝望基础之上的希望的诗意外化。阿顺之死暗含着对至美的追求终是无望的恒长的悲凉。

周作人在《鲁迅小说里的人物》中说:“《在酒楼上》中的迁坟的故事和送剪绒花的故事都是著者自己的。”这“是两个十分感人的故事,有一种人情味,笼罩着感伤的怀旧情绪……吕纬甫所做的两件事可能是鲁迅所真正激赏的带有鲜明鲁迅特征的事情,让人感受到一种诗意的光芒。”这两个故事呈现了他自己的生存境遇和性格特征,表现了对伦理、温情、个人日常生活和个体记忆的回归,充满了渴望和诗意,是鲁迅一种深人生命的感情,具有浓浓的人情味和他对生命的眷恋之情。

该小说是鲁迅著名的还乡小说之一,开头交代了“我”的身份、背景和心理状态:“我从北地向东南旅行,绕道访了我的家乡,就到……离我的故乡不过三十里,曾在这里的学校里当过一年的教员”的S城。“深冬雪后,风景凄清”,“我”在“懒散和怀旧的心绪”中,独自上了“一家很熟识的叫一石居的小酒楼”。“我”看到了“入口如嚼泥土”的饭菜,“洛思旅馆”那“渍痕斑驳的墙壁”,微雪飞舞的“白皑皑的绝无精彩”的“铅色的天”,说话“懒懒的”堂倌……“楼上‘空空如也,任我拣得最好的座位:可以眺望楼下的废园”,渐渐的感到孤独,“我转脸向了板桌,排好器具,斟出酒来。觉得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一个客子……我略带些哀愁,然而很舒服的呷一口酒”。这种孤独与哀愁使作品情节、人物处在一种浓重的悲凉氛围中,也为吕纬甫的出场奠定了一个抒情的心理期待,结尾:在酒店门前与吕纬甫默默告别。“我独自向着自己的旅馆走。”使小说形成完整的结构。

有意味的是,雪和废园意象在小说中反复出现,寓意丰富而深刻。不仅是作品所着力表现的江南水乡的自然背景,而且寄托了“我”和吕纬甫两位游于也是客子的深切的乡情,“那边的干雪怎样纷飞,这里的柔雪又怎样的依恋”。积雪“著物不去,晶莹有光”,”寒风和雪片扑在脸上,倒觉得很爽快。见天色已是黄昏,和屋宇和街道都织在密雪的纯白而不定的罗网里。”凄冷、萧瑟的严冬,并不能毁灭一切生机,废园中不以深冬为意的几株老梅,竟满树盛开着斗雪的繁花;,从暗绿的密叶里显出”红山茶花“赫赫的在雪中明得如火,愤怒而且傲慢”,挣脱被积雪的“压弯”,重新“笔挺的伸直,更显出乌油油的肥叶和血红的花来”,不正是作者所希望的战斗精神和坚定的战斗决心的象征吗?它代表了一种精神,寄寓着作者在彷徨、寂寞中仍然保持着荷戟搏战的坚定信念。所以“我”见了它而舒服,吕纬甫见了它也“忽地闪出我在学校时代常常看见的射人的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