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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昆曲从国外火回国内

2010-01-15

环球时报 2010-01-15
关键词:白先勇牡丹亭昆曲

本报特约记者 金 喆

每个民族都有一种高雅精致的表演艺术,比如古希腊人有悲剧、意大利有歌剧、俄国人有芭蕾、英国人有莎剧,而我们中国人的“雅乐”是昆曲。诞生于明朝嘉靖年间的昆曲至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被誉为世界戏剧的三大源头之一、中国戏曲的“百戏之祖”。2001年,昆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首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单。

然而,现在还有多少人了解昆曲,在听昆曲?昆曲在传承和保护方面遇到的困境,也凸显了中国传统文化如今遭遇的难题。上个月,北京大学启动了昆曲传承计划。其发起人之一的白先勇先生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专访时说:“不能让昆曲成为‘困曲,要用美去打动观众。”

高雅艺术没法同商业市场竞争

环球时报:《牡丹亭》投资是多少钱?

白先勇:到现在为止,整个投入是2000多万人民币了。我没想过市场回报,因为我做这个的最主要目的是其文化意义和教育意义。要是想赚钱,那还不如弄成周杰伦的演唱会呢。

环球时报:我感觉《牡丹亭》的操作链条比较商业化,它现在回本了吗?

白先勇:回本是不太可能的,维持就最好了。最主要的观众是学生,有的学校才10块钱一张票。票价太高了学生不进来,就失去我的目的。虽然演出宣传做得很大,但我们很多都是靠企业的赞助,这跟外国的交响乐团、歌剧团、芭蕾舞团一样,它们也有基金赞助。这种高雅艺术,没办法让它跟商业市场去竞争。

环球时报:您当时在做之前有没有想过投了这么多钱进去,还把自己的形象搭了进去,就不怕没什么反响?

白先勇:是文化使命感。要抢救这个东西怎么办,顾不得太多了。我看到昆曲的危机太大了,青春版没有出现之前,昆曲已经衰微到年轻人不看了。如果这样,再过一段日子就消失了。目前,主要是昆曲剧团自己搞振兴,他们的圈子很封闭。而且,他们对美学的看法需要很多文化人来帮助。比如,当年梅兰芳、程砚秋等就有齐如山、齐白石等学者文人来帮的。

环球时报:昆曲本来是一种精英文化,接受昆曲的必定是受到良好教育的人。是不是因为昆曲本身的这个性质,所以您才选择走高校路线?

白先勇:部分原因是如此。的确,昆曲一开始就是一个精英文化,但它在明清时期也曾深入民间。总体而言,它基本还是一个文人雅士的爱好,如果是对中国古诗词一点修养都没有的人,欣赏起来就有点隔阂了。现在,这应该不是问题,因为教育这么普及。我们在台湾推广时,中学生去看昆曲都热烈得不得了。

打开传统戏曲的硬壳子

环球时报:传统戏曲有自己的一个所谓的圈子,在圈子里孤芳自赏。您是不是想做一个打开这个圈子的人?

白先勇:我就是要打开它的硬壳子。我做这个全不照规矩。第一,我选角时,他们都是按资排辈的,要等到这两个小朋友当主演得等到他们四五十岁了,我打破了这个,要不年轻人出不了头,如果年轻人不接班的话哪有生气?第二,我把外面的老师请来,江苏省昆剧院的老师张继青、浙江省昆剧院的老师汪世瑜,跨团跨省,这样的“跨界”以前也是没有的。我的信念是,最好的艺术家碰在一起就会出最好的作品,就这么简单。

环球时报:但您做的还是非常合乎传统的。

白先勇:完全传统。我觉得我们是正统、正宗、正派的演出。唱念做打全是昆曲那一套,这个是我坚持的。我不会说是弄点现代西方的乐器进去,或者跳一种舞,这是不行的,昆曲有一套很成熟的美学。我常常比喻说,昆曲好像一幅古画,今天有点剥落了,你不能拿笔去添几画,那会破坏整个作品。我们现在做的只能是把它重裱,裱得很漂亮,给它重新做框架,给它最好的灯光,给它放到博物馆陈列室,给它最好的地位把它放在那里,衬出古画的美。我们能做的只是这种事情。

环球时报:年轻观众如果仅仅去看传统的唱念做打,可能已经有点陈旧了。

白先勇:有点陈旧、有点难,除非你很了解它。现在讲视觉,现在的小孩都是看好莱坞大片长大,他们在视觉上的感受和从前是不一样的。我包装的原则是不伤害它的表演,把它衬托得更美。

环球时报:《玉簪记》中,您有一些新的设计,是为了贴近年轻观众吗?

白先勇:不尽然。青春版《牡丹亭》,老中青都喜欢。我觉得即使经典也可以改,但改得好是前提。如果你把人家改坏了,那就别动。当年梅兰芳不是也把他祖父、父辈那些表演方式、化妆都改了吗?我觉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审美,我们21世纪的观众绝对不是100年前的观众,我们现在的审美绝对不是100年前的,时代变了,客观环境变了,你的表演方式也得变。

昆曲绝对可以拿到世界上去

环球时报:您的思想也好、人也好,给人感觉比较洋化。

白先勇:是。我在美国四十几年了。我看人家的长处、短处,然后再回头看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我认为,昆曲绝对可以拿到世界上去,它有那个高度。

环球时报:在青春版《牡丹亭》之前,似乎没什么人知道还有昆曲。但在青春版《牡丹亭》之后,大家普遍有这么一个概念了。

白先勇:的确,青春版之后昆曲一下热起来了,昆曲不再是打入冷宫的老旧东西,变得挺时尚了。现在学生都要看。这五年来,我们在中国的两岸三地差不多近30所重点大学都演出过。最意外的一次,是我们到合肥的中科大。那些学生都是理工科的,我以为反响不会太热烈。结果出乎意料,1800人的礼堂来了3000人。3天演出,越演越热,我和学校都急死了,万一出点事情可怎么好。

环球时报:可能是以前没有一个渠道去接触这么美的艺术吧。

白先勇:没错,不能让昆曲成为“困”曲,要用美去打动观众。看到美的东西大家都喜欢的。何况这是讲爱情的,词是那么罗曼蒂克,年轻人喜欢的。

环球时报:您近年一直忙于抢救昆曲,现在还写作吗?

白先勇:写的,我只要有时间就写。这个是占了点时间,所以我讲希望有人来接我的班,我好回自己的本行写作去。

环球时报:以前有报道说,您在筹备一本书《仰愧于天》,是写您的父亲白崇禧的。

白先勇:那个还在写,筹备了很多年了,应该快出了。写作是我人生的第一追求,搞昆曲是意外。我本来坐在下面看戏最舒服,但现在没人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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