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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给青春加了催化剂

2009-12-25苏含涵

中学生博览 2009年19期
关键词:爸爸老师

苏含涵

[1]

项佑吃力地缩回了腿,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洁白的波鞋上赫然出现一个半椭圆的浅灰色印记,像刺绣挑起的暗淡的花。杨小泡露出狡黠的目光,然后快速地转过脸。项佑在后面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后背,“女人啊,你的名字叫恶毒。”

杨小泡对后面那个叫项佑的男生总是有种敌意——他老是要把脚伸到自己地盘上,并且有节奏地打着拍子。

课后项佑在便利贴上又重重地画上一横杠,并说道:“第91脚。”杨小泡见了,笑得很没形象:“大老爷儿们还那么计较呀,怎么,想秋后算账吗?”

“君子我跟女人不能动口也不能动手,还容不得我动笔?”

杨小泡再次笑得惊天动地。

[2]

南方的春天来得早,但春寒料峭,一旦下雨,那种乱窜的寒意更是像要把血液都冻凝了一样。杨小泡一坐进冷如冰窖的教室就起来叫苦,一边搓着手,一边跳着“踢踏舞”……突然头部遭到偷袭。她下意识地往脑后一抓,抓到了一张浅绿色的便利贴:大力士,低调点,地震了!

该死的项佑这回管起她来了!

放学后收拾书包的空当,项佑走到杨小泡的课桌前,说:“一起走吧。”

杨小泡打着伞,走一步小跑一步地跟在项佑后面,“说是要送我回家,自己却只顾着走,你也太不厚道了吧。”男孩回过头,不知所措地挠着脑袋,“对不起,那我慢点走。”杨小泡打量着他薄薄的风衣和牛仔裤,很是羡慕。“好像男生都很耐寒。”项佑回过头揶揄道:“哪里,班里还有不少女生穿短裙呢!倒是你……”他顿了一下,“不对啊,你的脂肪层应该很有优势啊,你差不多有120斤了吧,怎么会这么怕冷?”杨小泡闻言气得快背过气,踮起脚尖,把手里的雨伞狠狠地向他的伞砸过去,顿时两人上空炸开了很大的雨花……

第二天杨小泡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学,项佑的脚在她凳子下面晃了一上午,她愣是连眼皮都不眨。项佑的同桌安菲问杨小泡:“你昨天跟项佑一起回家了?”杨小泡口气就冲了起来:“没有!”安菲笑眯眯地哄道:“没有就没有嘛,来,我请你吃巧克力。”“算了,我没胃口。”杨小泡一脸苦笑,“还吃呢,再吃就要突破130斤了!”

老师突然传达消息,下个星期春游,明天要交480元费用。杨小泡忘记了刚刚还纠缠不休的120斤,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3]

杨爸爸闷声吃饭。杨小泡有不祥的预感。“单位裁员了……我今晚出门一趟,有个老同学在开玩具厂,看看能不能找个差事。”杨小泡讷讷地应了声:“哦,别担心,一切会好的。那……我陪你去吧。”“也好。”

只是令杨小泡想不到的是,爸爸口中的老同学居然是项佑的爸爸!项佑擦着微湿的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看到了杵在玄关旁不知所措的杨小泡,他满脸的惊讶,“你怎么来了……”杨小泡窘得不知说什么好,尴尬地望着客厅里两个中年人在寒暄,爸爸陪着笑脸像倒谷子般的叙旧让杨小泡觉得很是难堪,别过头不想看项佑询问的目光。

杨小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富丽堂皇的别墅的。计程车上,爸爸还在兴奋地描述他与项爸爸的学生时代,听得杨小泡一脸感伤。最后爸爸又说:“咦,你跟项安他儿子也是同学?真是缘分。”杨小泡没有应声,只是把头转向窗外,看着城市的五彩灯光,悄悄流下了眼泪。

杨小泡早上什么都没吃就出了门。临走前,爸爸往她的书包里塞了500块钱,满脸笑容地对她说:“一切都会好的,女儿你真是金口玉言。”杨小泡甩甩头,试图把脑子里自私的念头甩掉。

“喂,怕冷的家伙,要不要搭便车?”就在杨小泡缩头缩脑走在上学路上的时候,项佑的单车在她面前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坐在单车的后座上,杨小泡盯着被黑夹克包裹着的宽阔的后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爸给你爸开车,你能不能不要说出去?”

也许是声音太细了,也许是风太大了,总之,前面的人始终是沉默。

但是杨小泡的心情却开始晴朗起来,她开心地晃着脚,心里乐呵呵地想:嘿嘿,项佑你会不会嫌我太重啊?

[4]

安菲这阵子对杨小泡特别亲热,无论个人活动还是集体活动都要拉上杨小泡,弄得杨小泡心慌慌的。安菲家境很好,人也长得甜,天生一副公主的样子,把杨小泡衬托得比绿叶还绿叶。周日安菲拉杨小泡去逛街,看中了一对纯白的糖果发夹,就把其中一个送给了杨小泡,还特别嘱咐她周一一定要带来学校。“这样我们就像双胞胎一样了。”安菲笑盈盈地说。

结果课间操时,杨小泡刚做了几个跳跃运动,发夹就松垮垮地歪在一旁了,披头散发搞得很是狼狈。后面的女生一直在小声地笑,安菲的声音最大。安菲帮杨小泡整理好头发,嘴角的笑意还是没有退去,“我说小泡啊,你怎么会这样灰头土脸呀。你不知道刚刚有多好笑。”

杨小泡看到安菲头上那个纯白的发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安菲忽然转过头问项佑,“小泡戴这个发夹很好看吧?”眼里闪闪发光,隐约有着期待。项佑抬起头勾起嘴角,“还可以。”安菲便搂紧身体冰冷僵硬的杨小泡,笑得很开心。

[5]

春游三天,一切都很顺利。晚上在营地的时候,安菲溜进了杨小泡的被窝,“小泡,我跟你说个秘密啊?”黑暗中安菲的眼睛愈发闪亮。杨小泡隐约知道她要说什么,吸了吸鼻子说,“你说吧。” “我喜欢项佑。”杨小泡翻了个身,假装迷迷糊糊地说,“项佑啊,那家伙有啥好的?我困了,睡觉了。”

第二天出发前,安菲早早地上了车,溜到了项佑旁边的座位。等到杨小泡上了车,安菲羞涩地指指后面的座位,“小泡我给你占好座位了。”杨小泡拉起座位上安菲的挎包,递给她,“我跟她一起坐好了。“杨小泡胡乱地指了一个女生,无法掩饰心里的杂乱。项佑这时也回过头,不解地盯着杨小泡看。

下车的时候,安菲跟项佑走在前面,杨小泡盯着项佑想着心事,结果下台阶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了个脸贴地。杨小泡疼得整个人趴在地上蜷缩起来,连哭都忘了。

项佑忙跑过来拉她,“看看能不能走路。”杨小泡泪汪汪地摇了摇头,看到项佑蹲下了的姿势又吓了一跳,“喂,我很重的。”项佑不容她多说,就将她背了起来。旁边的同学都在向他们微笑,杨小泡羞得脸红红的,身体随着项佑的步伐而微微晃动,手更是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只好跟旁边的安菲聊聊无关紧要的事,转移注意力。正因为这样,杨小泡忽略了安菲有点儿阴沉的脸色。

[6]

杨小泡“刺啦”一声撕开面包的包装袋,安菲就从后面跳了出来,把杨小泡吓了一大跳。“小泡你最近吃得这么少,不是在减肥吧?”见杨小泡支支吾吾的,安菲背过身去,不看杨小泡,“是不是因为项佑?”杨小泡回答得很违心,“我减我的肥,干他何事。”安菲没有回答,径自离开水房。

杨小泡回到教室的时候,听见大家在窃窃私语:“原来小泡的爸爸在给项佑他爸爸开车啊,两人还装得若无其事的。”杨小泡立时怔住了。大家看见杨小泡进来了,都噤了声,散开了。

上课的时候,杨小泡僵着身子在听课,其实什么都没听见,外表冷静,内心却早已乱了套。就连老师在叫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杨小泡,我讲到哪题了?”杨小泡死盯着老师看,也不说话。老师急了,“你看我干什么?请你回答问题。”后面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杨小泡的后背一下,随即一张浅绿色的便利贴贴在了杨小泡的手肘上。杨小泡恶狠狠地揭下它,在手心里揉成团,“老师,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7]

“为什么?”项佑敲敲杨小泡的脑袋。杨小泡火气一下大了,“我回答不出问题关你什么事!”世界一下子就都寂静起来了。不守信用的人是你吧。杨小泡涩涩地想。

项佑已经有几天没来上学了。杨小泡假装毫不在意地照常学习、生活。那天过马路的时候,杨小泡在斑马线那头看到一辆熟悉的车辆疾驰而过,一闪而过的几张熟悉的面孔。项佑显然也看到了自己,隔着车窗与杨小泡对视了几秒。水泥路灼热的热浪熏得杨小泡头晕乎乎的,她居然也不顾街上密集的车流,跌跌撞撞地往马路对面跑去,“喂!项佑——”杨小泡傻乎乎地跟着车子跑了几十米,眼睁睁地看着它绝尘而去。

安菲开始对杨小泡百般挑剔起来,她说,“你知不知道项佑为什么不上学?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因为我又怎么了,不守信用的是他,如果因为我那些话他就躲在家里不敢上学,那他也是自作自受。”安菲闻言,脸色难看了起来。

[8]

爸爸回家的时候,给杨小泡带来了一个很意外的消息——项佑家的厂子因为金融危机破产了。“那项佑呢?”杨小泡的声音还微微有点抖。爸爸抿了一口酒,无比颓废,“据说是要回山东老家。我也真是倒霉,才安定没几个月,又失业了。”

杨小泡瞪大眼睛盯着校门,生怕错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要走了,书总要继续读吧?档案总要来取走吧?手续也应该要来办吧?同学和老师总该要来道别吧?或许,我们也可以冰释前嫌了吧?如此想着,杨小泡更加急切起来了。

老师吩咐安菲把项佑的书桌收拾一下,要来新同学了。杨小泡焦急地问,“老师,那项佑呢?”老师不无遗憾地说,“转学了。真可惜,学校今年又少了一个上线的学生。”杨小泡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瞄到安菲捧着一堆熟悉的便利贴往纸篓走去。老师在身边,杨小泡只好眼睁睁看着那些浅绿色的纸片像蝴蝶一样,轻盈地往纸篓里扑过去。那些纸片除了一个个只有她懂的数字,还有什么呢?

那天值日的同学神秘兮兮地拉住杨小泡,“我都给你捡回来了,也许你会很想看的。”女同学变戏法般地掏出一叠便利贴,“还有,顺便说一句,那天是安菲公开你爸爸的工作的。你朝项佑发火实在是错怪人家了。”杨小泡愣在原地。

“Y踩我的脚,嘿嘿,其实真不疼。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成见那样大,我好像没惹她呀。”

“今天我骑车在后面,看到Y差点迟到在狂奔。本想上前载她一程的,可还是没有勇气。悄悄在后面跟她,直到进校门。”

“我说错话了。其实Y很可爱。今天一整天她不跟我说话,我脚伸得再长她也不理我。”

“Y和她爸爸来找我爸爸,为工作的事,我知道她很难为情。真搞不懂这小脑袋在想什么,司机怎么了?不都是劳动者吗?”

“Y冲我发了火,我想她误会我了。”

……

这个灰头土脸的Y是谁呀。她该打!

杨小泡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纸片,哭了。

新来的后桌是个胖胖的男生,有和善开朗的笑容,眼里却常常有自卑的神色。杨小泡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会开玩笑,穿各种颜色的球鞋,也常常会把脚伸到杨小泡桌下打节拍。杨小泡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狠狠踩他一脚。即使她有时还会恍惚,觉得一切还是如昔。谁偷偷给青春加了催化剂呢?原本不痛不痒的青春在不经意间变得如此从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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