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锐

苏打／图

上课了。

六老师走进教室，全班立刻安静下来。

忽然有人大声叫痛：“唉哟哇啦!”

六老师便问：“孔伯定，你怎么了?”

孔伯定满脸委屈：“我不小心越过了三八线1公分。我的野蛮同桌就狠狠地发动攻击。”

六老师知道孔伯定是夸大其词。比起他的同桌汤芸芸，孔伯定的越界次数更多些。孔伯定用胳膊肘惩罚汤芸芸时，汤芸芸只会默不作声地给个白眼。而当孔伯定受到惩罚时，他就会大喊大叫，惊动大下。

六老师说：“你们不该这样斤斤计较。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11月16日，没有人知道这个日子跟孔伯定、汤芸芸的关系。

“今天是世界宽容日，又叫世界容忍日，大家应该互谦互让，和平相处。”六老师说。

吴佳娜表示怀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节日，是老师刚想出来的吧?”

方果子说：“今天的猫是不吃老鼠的。有一个故事说老鼠们商量出一个对付猫的好主意，就是在猫脖子上挂个铃铛。大家一听见铃铛声就赶紧逃跑。但谁去给猫挂铃铛呢?没有一只老鼠有这胆子。现在好了，老鼠可以利用世界宽容日给猫挂上铃铛，反正这一天猫很宽容，不会吃老鼠。”

六老师笑道：“今天的猫还是会吃老鼠的吧，因为动物不懂宽容，而人应该能懂。世界宽容日不是我想出来的，是联合国大会在1996年正式宣布的。”

“那么今天所有的三八线都可以开放了，不管谁越界都不用受惩罚了。”钟亦豪说。

孔伯定问六老师：“今天谁要是悄悄玩手机，你会不会宽容他们，不没收?”

六老师想了想，给了孔伯定一个很聪明的回答：“我要请示一下校长，看校长能不能宽容我的这种宽容。”

六老师的语文课后面是范老师的数学课。

范老师总是这样，上课铃还没响他就进了教室。铃一响，他就站在讲台上用严肃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跑进教室的学生。如果铃声停止了，有谁还没结束跑动坐到座位上，范老师的目光就会从严肃变为严厉。

今天方果子故意拖拉着，一直到铃声停止才跨进教室。

严厉的目光立即向着方果子射了过来。

方果子问：“范老师，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严厉的目光变成了迷惑的目光，范老师说：“今天你们不用上数学课了吗9可是我没接到通知呀。”

方果子说：“数学课还是要上的，但您要上得宽容一些，因为今天是世界宽容日。”

范老师把脸一沉：“谁告诉你们今天是宽容日的?”

大家齐声回答：“六老师!”

方果子接着说：“范老师，在世界宽容日，不但您应该宽容我们，我们也应该宽容您。”

范老师惊讶了：“我有什么需要你们宽容的?”

方果子说：“您在我的数学卷子上多扣了2分，昨天我去找您，您替我改了分数，但没说‘对不起。本着联合国大会制订的宽容原则，我决定宽容您，原谅您，不向您要求道歉了。”

范老师一时目瞪口呆，不知是该训斥方果子，还是该感谢他。

同学们见此情景，纷纷学着方果子的样儿，七嘴八舌地向范老师表示宽容。

叶盈盈说：“范老师，我也要宽容您，但只是在今天。我们班很多同学视力都很差，都想坐到前面来，我这个第一排正中的位子是最令别人垂涎三尺的。可是一到数学课，我这个位子就成了最倒霉的位子了。”

“为什么?”范老师诧异道，“我把唾沫星子喷到你脸上了吗?”

“这倒没有，”叶盈盈说，“但您散发的烟味实在让人受不了。”

“可我并没在上课时抽烟啊。”

“您的口腔里充满了烟草的气味。您的嘴巴闭着时还好些，一张嘴就会造成空气污染。”

范老师觉得为难：“我总不能闭着嘴讲课吧?”

叶盈盈说：“您最好把烟戒掉，或者上课时戴一个大口罩。”

鲍倩接着对范老师说：“我要宽容您的普通话，您会在普通话里夹进家乡话，把鞋子说成‘孩子。”

范老师不相信：“我的普通话还算标准的，你太夸张了吧。”

鲍倩便给范老师出了一道测验题：“您说——树上的鞋子是我孩子的鞋子。”

范老师说：“树上的孩子是我孩子的孩子。”

鲍倩说：“要是在明天，我会给您打不及格，但今天我宽容你了。”

这时范老师看见钟亦豪在跟吴佳娜悄悄说话，立刻警告他们：“虽然今天是世界宽容日，但上课交头接耳还是不允许的。”

钟亦豪说：“范老师，我要宽容您的是，您对学生实行双重标准。”

范老师不解：“什么双重标准?”

钟亦豪说：“您要求学生上课时把手机关掉，但您自己的手机却没关掉。”

范老师说：“钟亦豪，我记得你是没有手机的，不存在关掉不关掉的问题。”

“可是别的同学有手机，您的确存在实行双重标准的问题。”钟亦豪不依不饶。

范老师继续抵抗：“我从来没在上课时打过电话。”

钟亦豪说：“打没打过电话跟手机关没关掉是两回事。您没在上课时打过电话，但您看过别人发来的短信。”

朱凌说：“也许是您的女朋友发来的。”

范老师步入中年还没成家，所以很在乎这个女朋友，但他不肯承认上课时收短信的事。“我有吗?没有吧?”

这时大家看见范老师忽然一震，脸上的表情顿时冻结，他的手下意识地伸进裤兜——有人给范老师发来短信，使他的手机发生无声的震动。

范老师侧过身子，迅速掏出手机……

“范老师，”吴佳娜说，“您不用看手机了，短信是我给您发的，我们只是想证明您的手机没有关掉。”

范老师吃惊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吴佳娜正要卖卖关子，孔伯定迫不及待了。

孔伯定说：“范老师，轮到我宽容您了。前几天我上课睡觉，您扔粉笔头击中了我的头。”

凡是发现学生上课睡觉、互相讲话、做小动作，范老师就会将粉笔头仍过去。就像《水浒传》里的“没羽箭”张清一样，范老师扔粉笔头百发百中，因此人称“粉笔张清”。孔伯定坐在最后一排，但这一点也不影响范老师的粉笔头不偏不倚地命中他的脑袋。

范老师问孔伯定：“我打疼你了吗?其实我用力是有分寸的，扮笔头只起提醒的作用，不会造成疼痛和伤害。”

孔伯定说：“您并没打疼我的肉体，您打疼了我的灵魂。”

“我怎么打疼了你的灵魂?”

“您打疼了我的梦，使我醒过来了。”

“这个梦很要紧吗?”

“很要紧。我梦见我当了老师，您当了学生。我在上面讲课，您在下面睡觉。我就抓起一个粉笔头朝您仍过去。粉笔头发出战斗机样的呼啸声。但当它飞行到离您的脑袋只有1公分的地访时，我被惊醒了，您的粉笔头比我的粉笔头抢先到达。”

方果子从没挨过范老师的粉笔头，这时便问：“范老师，您真能把粉笔头仍得那样温柔?我很想领教一下呢。”

范老师朝孔伯定一伸手，孔伯定将那个惊醒他的粉笔头扔回去，范老师用食指和中指像夹香烟一样夹住，随即向方果子掷出。

说时迟那时快，粉笔头正中方果子眉心。

范老师问方果子：“感觉如何?”

“不轻不重，像被苍蝇撞了一下。”方果子赞道，“老师好身手!”

其他同学见状，也纷纷要求范老师如法炮制，不要厚此薄彼。

范老师大吼一声：“够了!这节数学课还上不上?我忍你们到现在，够宽容了吧?”

大家一下子被镇住了，乖乖地静下来，听会把“鞋子”说成“孩子”的范老师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