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触角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高个子走进世界上最大的水果店。

“我能在这里工作吗?”

“我的伙计可都有真本事!”水果店老板说。

高个子想了想，拿起一个苹果，另一只手使劲儿一拍……苹果成了一小块儿亮晶晶的绿石头。

“您尝尝这个。”他说。

我说过这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世界上还没有水果糖。

在老板嘎嘣嘎嘣品尝稀世糖果时，我介绍一下高个子。

高个子一直香喷喷地睡在世界上最大的糖罐子里，身上堆满白花花的砂糖，他并不知道自己天生就是水果糖巫师。有一天闹钟响了，他跳下床，认真打扮一番，系上花领带，然后跑出家门，找到世界上最大的水果店，拍了个苹果后，他总算弄清了自己的天赋。

“只要拍一下，我就能把水果变成水果味儿的糖……”

水果糖巫师被世界上最大的水果店录用了，他坐在那儿按照顾客的要求不停地拍各种水果。

水果店门口排了长队，糖果供不应求。不少人吃过一次水果糖就拒绝再吃任何水果，还有人发明了“水果糖冲水”的果汁吃法，更多的人开始练习拍水果……

一天晚上，水果糖巫师正在加班拍水果，店里来了个小姑娘，她说：“我要买一个芒果。”

巫师拿起一个芒果就要拍。

“不，不要糖，我要芒果。”小姑娘自己拿了一个芒果。

巫师偷偷地看了小姑娘一眼，后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天呀!这是什么样的吃法!

通常服务员会把水果剥皮去子，用消毒小刀将果肉整齐切块儿，放在晶莹的白瓷盘中，再配上精致的小银叉，然后端到客人面前……可小姑娘打破了所有规矩，芒果皮被“呸呸呸”地吐在地上，芒果肉被“嗦噜嗦噜”地大口吃进肚子，果汁更是满天飞……

水果糖巫师看得目瞪口呆。

小姑娘离开后，巫师感到很孤单，他从没吃过水果，过去他只吃白砂糖，最近开始吃水果糖。

他拿起一个芒果。真正的故事刚刚开始，从这个芒果开始。水果糖巫师学着小姑娘的样子吃掉芒果，又吃了苹果、梨、水蜜桃、甜橙，然后是西瓜、菠萝、葡萄、李子、哈密瓜……吃啊吃啊，转眼间巫师吃遍了水果。店里的每一种水果，最后他靠在椅子里睡着了，嘴里还嘟囔着：“原来水果这么好吃……”

他不知道水果有那么大威力，也不知道作为水果糖巫师，最好不要吃水果。

第二天，高个子没拍出一颗水果糖，倒是把漂亮的水果拍成一堆干巴巴、又小又皱的丑八怪。

“这是什么东西?”水果店老板盯着巫师面前堆得小山一样的杰作。

“很特别的味道啊!”一个顾客品尝了一颗葡萄干儿。

“真是天才的杰作!”另一个拿起蜜枣，欣赏着上面晶莹的糖霜。

“苹果干儿和香蕉干儿都脆脆的!”

“柿饼真香!”

“杏肉很甜……”

“这些梅子干儿我都买了!”

贪吃美味水果之后，水果糖巫师糊里糊涂地发明了果脯。

水果店老板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儿，“已经没有水果糖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没法子，巫师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深深地爱上了水果。

日子一天天过去，世界上最大的水果店门外总有排队等候的人，高个子成了明星，大家喜欢水果新吃法，很多人远道而来就为了看看他，和他说话。

“做水果糖有什么秘方吗?”一个人问。

“已经没有水果糖了呀!”巫师咬了一口水蜜桃。

“做果脯有什么秘方吗?”另一个人说。

“就是这样拍一下呀!”巫师拍了个芒果。

这次大家看到一堆芒果干儿，“这是魔法呀!”他们小声嘀咕。

没多久，人工合成的果味糖诞生了，老板在店里加了果味糖专柜“我们又有水果糖卖了!”他递给巫师一块糖。

巫师把糖块放进嘴里，“唔……”他皱起眉头说，“原来是草莓糖啊。”

那天下班后，水果糖巫师破天荒没加班，他想起自己很久没回家了。

傍晚风好大，吹得人鼻尖儿凉凉的。水果糖巫师缩着脖子，不停地走啊走啊，终于找到世界上最大的糖罐子，手脚并用地爬进去。

他吃了三串葡萄和六个香蕉之后，早早地就睡觉了。

夜里，有人蒙着被子哭出了声儿。

呜呜呜……我的水果糖魔法没有了!

呜呜呜……我真没用……

巫师的眼泪鼻涕都是甜的。

他不知道眼泪有那么大威力，也不知道作为爱上水果的水果糖巫师，最好不要哭。

第二天，高个子没拍出一点儿果脯，倒是把漂亮的水果拍得稀烂。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水果店老板盯着巫师面前的一堆水果泥。

“味道鲜美……”一个顾客用手指头蘸了一点儿苹果酱。

“有助消化!”一个老太太尝了尝山楂酱。

“抹在面包上吃更好!”面包师傅大声说。

“蓝莓酱和樱桃酱都送到我的西餐厅!”餐厅老板大声说。

躲在被子里偷偷哭过之后，水果糖巫师糊里糊涂地发明了果酱。

水果店老板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儿，耸耸肩膀：“总之，事情还不算太糟。”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个子认真地拍水果，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创造某种历史的人。

直到有一天。

“世界上第一座水果加工厂诞生了!”水果店老板拽着巫师看报纸。

“唔……他们生产什么?”巫师努力地辨认印刷小字。

“成百上千颗水果糖……成百上千斤果脯……成百上千瓶果酱!”

“唔唔……”巫师低头拍了一个洋梨。

“你应该感到骄傲!高个子!是你给了他们灵感!”

世界上最大的水果店从不落在别人后面，水果店老板从水果加工厂买来很多包装精美的果脯和果酱。崭新的果脯专柜和果酱专柜闪闪发光。

巫师看着那些亮晶晶的果酱瓶和果脯礼盒，困惑地挠挠头。

也许，再也不需要魔法了吧……

第二天，那个一直坐在水果堆里拍水果的高个子不见了。

这个失踪案件在当时是个很大很大的新闻，后来随着时光流逝，渐渐被人们忘记了。

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在世界最小的小镇上，在一家最不起眼的水果店里，两个买水果的老太太在聊天。

“听说了吗?最近水果又有了新吃法，叫水果罐头……”

“这有什么稀奇，我喜欢榨汁机和果汁，那才是天才的发明!”

“说到天才的发明，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个会拍水果的人……”

“哦，我也想起来了!真是不可思议!他……”

“就这么一拍，”拿着红苹果的水果店老板拍了一下手中的苹果，“就能把水果变成水果糖。”

两个老太太睁大眼睛，看他慢慢松开手。

还好，苹果还是苹果。

“那可是独一无二的魔法!”一个老太太说。

“不是谁都会的!”另一个老太太撇撇嘴。

午后的阳光照在一排排鲜亮的水果上，门口的花猫“喵”地叫了一声。水果店老板一边微笑着目送两位客人离开，一边举起手中的苹果，响亮地咬了一大口。

他的水果店是世界上最小的水果店。

他是高个子，他系着一条花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