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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孩子和沙地精

2009-10-27内斯比特

小溪流(故事作文) 2009年10期
关键词:安西羊儿玛莎

内斯比特

长大成人

西里尔有一次指出,在日常生活中,有数不清的时候可以产生特别有用的愿望。在罗伯特许愿比面包房的小伙计高大、并且如愿以偿的那个上午之后的第三天早晨,希里尔碰巧醒得早,脑子里便满是这样的想法。在这两天当中的那个日子,大家只顾忙着把那辆轻便两轮马车从比嫩霍斯特弄回家。

西里尔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没有洗澡,因为铁皮浴缸会发出很响的声音,他可不想吵醒罗伯特。然后他就蹑手蹑脚地独自溜了出去,就像安西娅上次那样,在露水迷蒙的早晨一口气向沙坑跑去。他非常小心、轻手轻脚地把沙弥挖了出来,开始跟它谈话,问它是不是还因为前天碰到了罗伯特的眼泪而感到不舒服(编者注:沙地精怕水)。沙弥心情不错,很有礼貌地做了回答。

“好了,我能为你做什么呢?”它说,“我猜,你这么早跑到这儿来,肯定是想为自己要点什么——不让你的弟弟妹妹们知道,是不是?听我说,你为了你自己好,还是别这么做吧!干脆要一个美味的、肥嘟嘟的大地懒,凑合吃一顿算了。”

“谢谢你——今天不了,”西里尔谨慎地说,“实际上,我想说的是——你知道,你在玩游戏的时候总是会有许多愿望,是不是?”

“我很少玩游戏。”沙弥冷冷地说。

“哎呀,你明白我的意思,”西里尔不耐烦地往下说,“我想说的是:不管我们什么时候想许愿,你都能随时满足我们的愿望,行吗?这样我们就不用再过来打扰你了。”西里尔又机灵地补了一句。

“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们许了个你们不想要的愿望,就像那个城堡一样,”沙弥说着,伸了伸棕褐色的胳膊,打了个哈欠,“自从人们不再吃真正的健康食品以来,事情就一直这样。不过,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再见。”

“再见。”西里尔很礼貌地说。

“我告诉你,”沙弥突然弹出它那双长长的蜗牛眼睛,说道,“我已经厌倦了你——厌倦了你们所有的人。你们的头脑还不如同样多的牡蛎清楚。滚吧!”

西里尔走了。

“小孩子要过多长时间才能长大啊。”西里尔说。那是因为小羊儿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掏走了他口袋里的怀表,又淘气又兴奋地喃喃嘀咕着打开了表盖,把怀表当成了一把金色的铲子,结果,即使浸在洗手盆里也没能洗掉上面的霉斑,使表重新走动。西里尔在气头上说了好些话,现在稍微平静了些,甚至答应在去树林的路上抱小羊儿走一段。西里尔已经说服大家同意他的计划,不到真正想要的时候,不要轻易许愿。这个时候,到树林里去采坚果似乎很愉快,五个孩子一起坐在一棵美丽的栗子树下布满青苔的草地上。小羊儿胖胖的小手里揪了两把青苔,西里尔闷闷不乐地打量着他被弄坏的怀表。

“他确实在长大,”安西娅说,“小宝贝儿,你是不是在长大?”

“我长大,”小羊开心地说,“我长成大男孩,有枪和老鼠——还有——还有——”说到这里,他的想象力和词汇都不够用了。不过,小羊儿还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一句话呢,大家听了都很高兴,西里尔也不例外,他把小羊儿推倒在青苔上滚过来滚过去,伴随着小羊儿的一阵阵快乐的尖叫。

“我想他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人的。”安西娅说,一边出神地看着又长又直的栗子树叶间露出的蓝色天空。就在这时,在小羊儿愉快地跟西里尔嬉闹的过程中,一只穿着硬鞋子的小脚一下子踢到了哥哥胸口,“咔吧”——不懂事的小羊儿踢碎了爸爸那块第二好的沃特伯里怀表的玻璃。这怀表是西里尔没经过允许偷偷借出来的。

“总有一天会长大!”西里尔气呼呼地说,一把将小羊儿推倒在草地上。“他肯定会的——在谁也不想要他长大的时候。上帝啊,我真希望他——”

“哦,当心!”安西娅担心地哀叫道。可是已经晚了——就像歌声和伴奏一样,她的话和西里尔的话同时说出了口——

安西娅——“哦,当心!”

西里尔——“现在就长大!”

忠实的沙弥恪守了它的诺言,在哥哥姐姐们惊恐的目光下,小羊儿突然以迅猛的速度长大了。那一刻真是太可怕了。变化不像平常的许愿带来的变化那样突然。先变的是小羊儿的脸,变瘦、变长,额头上出现了皱纹,眼睛凹陷下去,颜色也变深了,嘴巴变得又宽又薄。最可怕的是,一撮黑色小胡子出现在那个还穿着亚麻罩衫和白色镂空短袜的两岁小宝宝——只是脸变了——的嘴唇上面。

“哦,我许愿不要!哦,我许愿不要!你们男孩子也快许愿吧!”他们都拼命许愿,因为眼前这副景象,即使是最冷漠的人看到,也会感到惊愕万分。他们用全部的力气来许愿,后来都感到有点头晕脑胀,几乎失去了知觉。可是许愿没有成功,当周围的树林不再旋转时,他们发花的眼睛立刻盯住了一个模样蛮不错的年轻人,穿着法兰绒西服,戴着草帽——这个年轻人脸上有一撮黑色的小胡子,跟刚才小宝宝嘴唇上长出来的一模一样。那么,这就是小羊儿——长大了的小羊儿!他们家的小羊儿!这一刻太可怕了。长大了的小羊儿风度翩翩地走过草地,靠在那棵漂亮的栗子树的树干上。他把草帽拉下来遮住眼睛。看样子是累了,想睡觉。小羊儿——原先那个烦人的、备受宠爱的小羊儿,经常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说睡就睡。莫非这个穿灰色法兰绒西服、戴浅绿色领结的新小羊儿也跟那个小羊儿一样?或者他的思想也随他的身体一起长大了?

“不管怎样,都很可怕,”安西娅说。“如果他的内心感觉长大了,就不会忍受我们照顾他;如果他内心还是个小宝宝,我们怎样才能让他听话呢?再过一会儿就该吃饭了。”

“我们还没捡到坚果呢。”简说。

“哦,别管坚果啦!”罗伯特说;“不过吃饭倒是挺重要——我昨天就没吃饱。我们能不能把他绑在树上,自己回去吃饭,吃完了再回来呢?”

“如果我们自己回去,不带小羊儿,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西里尔又轻蔑又发愁地说。“如果我们带着他,而他又是现在这样子,结果也差不多。没错,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你们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知道我是个混蛋,不配活在世界上,这下你们满意了吧?那就别再提这件事了。问题是,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们把他叫醒,带他去罗切斯特或梅德斯通,在一家糕饼店随便吃一顿好了。”罗伯特挺乐观地建议道。

“带他?”西里尔说,“行啊,没问题!都怪我——这点我不否认——可是要想带那个年轻人去什么地方,你准会发现这个任务非常艰巨。小羊儿一向受娇惯,如今他长大了,准是个混世魔王,看得出来。你们看他的嘴。”

“那好吧,”罗伯特说,“我们把他叫醒,看看他想做什么。说不定他会带我们去梅德斯通,并替我们付账呢。他那些不同寻常的口袋里肯定装着不少钱。反正我们必须吃饭。”

他们用几根蕨草抽签,最后抽到了简去叫醒已经长大了的小羊儿。

简用一根野杜鹃的枝条轻轻挠了挠他的鼻子。他说了两声“讨厌的苍蝇!”然后睁开了眼睛。

“嗨,小家伙们!”他用懒洋洋的声音说,“还在这儿哪?什么时间了?你们要赶不上吃饭了!”

“这我们知道。”罗伯特没好气地说。

“那就快回家吧。”长大了的小羊儿说。

“可是你怎么吃饭呢?”简问。

“哦,你说,这里离车站有多远?我想到城里去,在俱乐部里吃点饭。”

四个孩子这下可发愁了。小羊儿——独自一个——没人照看——要跑到城里去,在一家俱乐部里吃午饭!说不定他还要在那里喝下午茶。说不定,在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俱乐部里,太阳就落山了,一个可怜巴巴、又烦躁、又犯困的小宝宝,发现自己孤零零的待在一些没有同情心的侍者中间,他陷在俱乐部一张扶手椅的底部,带着哭腔大喊“潘蒂”!(编者注:沙地精的法力只能维持到太阳下山)这幅画面使安西娅差点落下泪来。

“哦,宝贝小羊儿,你千万不能那么做!”她冒冒失失地喊了一声。

长大了的小羊儿皱起眉头。“我亲爱的安西娅,”他说,“我还要告诉你多少遍,我的名字是希拉里,或者圣茂尔,或者德福雷克斯——我的小弟弟和小妹妹可以随便叫我的哪一个教名,就是不能叫‘小羊儿——那是愚蠢而遥远的童年时代的残余。”

真可怕啊!他现在成了他们的大哥哥了,不是吗?唉,这不用说,谁叫他长大了,而他们还没有呢?安西娅和罗伯特交头接耳议论着。

最近,几乎每天都要经历由沙弥满足愿望而带来的冒险,这使孩子们的智慧超出了他们的年龄。

“亲爱的希拉里,”安西娅说,别的孩子听到这个名字都笑得喘不过气来,“你知道爸爸不希望你去伦敦。他不愿意你把我们撇下,不好好照顾我们。哦,我真是个骗人的混蛋!”最后一句是她对自己说的。

“你听我说,”西里尔说,“既然你是我们的大哥哥,为什么不做出大哥哥的样子,带我们一起去梅德斯通,请我们美美地大吃一顿,然后再一起去河上玩玩呢?”

“非常感谢你们,”小羊儿彬彬有礼地说,“但我更愿意自己待着。快回家吃午饭吧。我也许喝茶的时候回来——也许等你们上床睡觉了才到家。”

上床睡觉!四个可怜的孩子迅速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光。如果他们回家时不带着小羊儿,可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我们答应过妈妈,如果带你出来,就不能让你离开我们的视线。”别人还没来得及阻止,简已经把话说出了口。

“听我说,简,”长大了的小羊儿把双手插在口袋里,低头看着她说,“小姑娘应该乖乖待着,不应该多嘴多舌。你们这些小孩子必须学会别惹人讨嫌。好了,快跑回家去吧——说不定,如果你们乖乖的,我明天会给你们每人一个便士呢。”

“听我说,”西里尔尽量拿出“男人跟男人对话”的腔调说道,“伙计,你想去哪儿?如果不愿意让女孩子跟着,你可以让罗伯特和我陪你一起去。”

西里尔确实很了不起,他竟然不在乎别人看到他和小羊儿在一起,而太阳一落山,小羊儿是准定要重新变成小宝宝的。

“我想骑我的自行车去梅德斯通。”这位新的小羊儿高傲地说,一边用手抚摸他黑色的小胡子,“我可以在王冠俱乐部吃午饭——然后也许在河上划划船,可车上带不了你们这么多人——是不是?快回家去,做乖孩子吧。”

形势太严峻了。罗伯特和西里尔交换了一个绝望的眼神。安西娅从她的裤腰上取下一根别针,这样一来,她的裙子和上衣之间就出现了一道裂口。她把别针偷偷地递给罗伯特——同时做了个诡秘的、含意深刻的鬼脸。罗伯特溜到马路上去了。在那里,果然停着一辆自行车——一辆漂亮的新车。罗伯特当然能理解,既然小羊儿已经长大,肯定会有一辆自行车。这也是罗伯特希望自己早日长大的原因之一。他急忙开始动用那根别针——在后胎上扎了十一个洞,在前胎上扎了七个。他本来想一共扎二十二个,可是耳边传来枯黄的榛树叶的沙沙声,他知道有人过来了,便赶紧把一只手压在车轮上,听到了“哧——”的声音,那是轮胎里的空气从十八个圆圆的针孔漏出来。

“你的自行车没气了。”罗伯特说。他纳闷自己怎么这么快就学会了骗人。

“没错。”西里尔说。

“轮胎被扎了,”安西娅说着蹲下身去,站起来时手里拿着她专门为此准备的一根尖刺,“你看。”

长大了的小羊儿(或者是希拉里,我猜想现在我们必须这样称呼他了)拿出他的打气筒给轮胎打气。轮胎被扎的事实很快得到了证明。

“好像附近什么地方有座小屋——可以去打一桶水来吧?”小羊儿说。

不错,弄清了轮胎被扎了多少个孔,发现那座小屋还“为骑车人供应茶点”,就格外令人高兴。它为小羊儿和他的兄弟提供了一种挺奇怪的茶水和火腿套餐。是罗伯特从他当巨人时(编者注:这是他们许的另一个愿了)挣到的十五个先令里拿钱付的账——真倒霉,他们发现小羊儿身上没有钱。这让其他人感到非常失望,但这种事情总会发生,即使我们大多数成年人也不例外。好在罗伯特已经吃饱,这就很不错了。四个倒霉的孩子悄悄地、但是很坚决地轮流劝说小羊儿(或者圣茂尔)就在树林里消磨这一天剩下来的时间。当他补好那十八个针孔时,这一天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他大功告成后,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突然整了整他的领结。

“过来了一位姑娘。”他欢快地说,“看在老天的份上,你们快点躲开。回家——藏起来——想办法消失!不能让她看见我跟一群脏兮兮的孩子在一起。”他的“弟弟妹妹”确实脏得要命。那天早些时候,婴儿状态的小羊儿往他们身上洒了大量花园的泥土。简后来说,长大了的小羊儿声音粗暴专横,所以他们竟然乖乖地躲到后花园里,留下他带着那撇小胡子、穿着法兰绒西服去独自迎接那位年轻姑娘。姑娘骑着一辆自行车,正经过前面的花园。

这家女主人出去了,姑娘在跟他说话——小羊儿在她经过时脱帽致意——孩子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虽然他们在猪食桶后面伸长脖子,竖起耳朵拼命地听。他们觉得这是“绝对公平的”,就像罗伯特说的,“可怜的小羊儿都成了那副模样儿。”

小羊儿说话了,声音懒洋洋的,毕恭毕敬,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轮胎被扎了?”他说,“我能帮上忙吗?你是否允许我——”

猪食桶后面爆发出一阵压抑的狂笑——长大了的小羊儿(或者叫德福雷克斯)愤怒地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你太好了。”姑娘看着小羊儿说。她显得很害羞,但用两个男孩子的话来说,她整个人一点儿也不讨厌。

“可是,”西里尔在猪食桶后面小声说,“我认为他今天修自行车已经修得够多的了——如果那姑娘知道他实际上是个哼哼唧唧、哭哭啼啼的小宝宝!”

“他才不是呢,”安西娅气呼呼地低声说,“他是个乖宝贝儿——只要别人不去惹他。他还是我们的心肝宝贝小羊儿,不管愚蠢的白痴们把他变成什么——是不是,帕西?”

简犹犹豫豫地表示同意。

现在,小羊儿(我必须记住叫他圣茂尔)正在检查姑娘的自行车,并用一种非常成人化的派头跟她谈话。看他的样子,听他的说话,谁也不会想到就在那天早晨,他还是个胖乎乎的两岁娃娃,专门搞坏别人的沃特伯里怀表。德福雷克斯(他将来应该叫这个名字)帮姑娘修理自行车时,掏出一块金表,猪食桶后面的旁观者齐声感叹“哦!”——小羊儿就在那天早晨弄坏了两块廉价的、但货真价实的怀表。现在因为西里尔一时糊涂使他变成了大人,竟然有了一块真的金表——有表链,还有刻字!

希拉里(我现在要这样称呼他)朝弟弟妹妹投来一瞥,使他们安静下来,然后对姑娘说——他对姑娘倒是相当友好——

“如果你允许,我陪你一起骑到十字路口,天不早了,这附近有流浪汉。”

谁也不会知道姑娘打算如何回答这番殷勤的好意了,因为安西娅一听这话就猛地冲出去,撞在猪食桶上,里面溢出了污浊的液体。她一把抓住小羊儿(我想我应该叫他希拉里)的胳膊。别的孩子也跟了出来,一眨眼工夫,四个脏兮兮的孩子没遮没拦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别让他去,”安西娅对姑娘说,口气又激烈又真诚,“他不适合跟人走!”

“走开,小丫头!”圣茂尔(我们现在这么称呼他)用吓人的声音说,“赶紧回家!”

“你最好别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已经不顾一切的安西娅继续说道,“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完全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

“什么意思?”姑娘理所当然地问。德福雷克斯(我必须这么称呼长大了的小羊儿)想把安西娅推开,但没成功。另外几个孩子在后面支持她,她站得一动不动,石头一样。

“要是让他陪你一起去,”安西娅说,“你很快就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你会突然看见一个可怜的、什么都不会的小娃娃在你身边骑车冲下山去,他的两只脚悬在失去控制的自行车上,那时候你会是什么感觉呢?”

姑娘的脸变得十分苍白。

“这些脏兮兮的孩子是谁呀?”她问长大了的小羊儿(在这几页又被称为圣茂尔)。

“我不知道。”他无可奈何地说了假话。

“哦,小羊儿!你怎么可以?”简喊了起来,“你心里很清楚,你是我们特别宠爱的小弟弟。我们是他的哥哥姐姐,”她转向那个姑娘解释道,姑娘正用颤抖的双手把自行车转向大门口,“我们必须把他照顾好。我们必须在太阳落山前把他带回家,不然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明白吧,他是中了妖术——中了魔法——你明白我的意思!”

小羊儿(我是指德福雷克斯)一次又一次地想阻止简的长篇大论,可是罗伯特和西里尔一人抓住他的一条腿,使他根本没法儿替自己好好辩解。姑娘匆匆骑车走了,并在饭桌上告诉她的亲戚她怎样从一家危险的疯子那里逃脱出来,那些亲戚听了都很震惊。“那个小姑娘的眼睛完全就是一个疯子,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不把她关起来。”她说。

姑娘顺着马路骑车远去后,西里尔严肃地说话了。

“希拉里,伙计,”他说,“你肯定中暑或什么的了。瞧你刚才跟那姑娘说的那些话!嗨,等你恢复了本来面貌,就说明天早晨吧,我们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你,你肯定连听都听不懂——更不用说相信了!听我的吧,伙计,赶紧回家。如果明天早晨你还没恢复原样,我们就叫送牛奶的人把医生请来。”

可怜的长大了的小羊儿(实际上他的一个教名是圣茂尔)似乎被弄糊涂了,也就不再坚持了。

“你们看上去就像一伙十足的疯子,”他气呼呼地说,“既然这样,我最好还是把你们送回家去吧。但你们别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我明天早晨有话对你们几个说。”

“没问题,说吧,小羊儿,”安西娅压低声音说,“到时候你说的话就跟你现在想的不是一回事了。”

在她心里,她听见了小羊儿宝宝那甜美、柔嫩、充满爱意的声音——跟这可怕的长大了的小羊儿(他的一个名字是德福雷克斯)装腔作势的口气完全不一样——那小声音在说:“我爱潘蒂——我要找我的潘蒂。”

“哦,看在老天的份上,我们回家吧,”她说,“到了明天早晨,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还能说出来的话。”她放低声音补了最后一句。

一伙人闷闷不乐地在柔和的暮色中走回家去。罗伯特趁安西娅说话的当儿,故伎重演,又用别针扎了自行车的轮胎,小羊儿(他们必须称呼他为圣茂尔、德福雷克斯或希拉里)似乎终于修够了自行车,不想再修了。所以他们就推着车走。

走到白房子时,太阳快要落山了。四个孩子很想在小路上多磨蹭一会儿,等到太阳完全落山,长大了的小羊儿(我就不再重复他的教名了,免得你们不耐烦)重新变成他们亲爱的、烦人的小弟弟。可是,长大了的小羊儿坚持要往前走,这样就在房前的花园里碰到了玛莎。

你们还记得吧,作为一种特别优惠,沙弥让家里的仆人永远注意不到由孩子们的愿望带来的任何变化。所以,玛莎看到的几个孩子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小羊儿——玛莎一下午都焦急地替他担忧——迈着两条胖乎乎的小腿在安西娅身边颠颠地跑着,而孩子们看到的当然还是长大了的小羊儿(不去管他的教名是什么啦),玛莎冲过来将他抱在怀里,喊道:“来吧,来找玛莎吧——我的心肝宝贝儿!”

长大了的小羊儿(他的名字现在已被遗忘)拼命挣扎。他脸上露出极度的惊恐和愤怒。可玛莎比他力气大。她抱起他朝房子里走去。孩子们谁也不会忘记那副情景:穿灰色法兰绒西服、戴绿色领结、留着黑色小胡子的年轻人——幸好,他个子不高,体型偏瘦——在玛莎结实的怀抱里挣扎,却无济于事。玛莎把他抱走了,一边走一边恳求他做个乖孩子,跟她去好好吃一顿!幸好,他们刚走到台阶前太阳就落山了,自行车消失了,大家看见玛莎抱进房子里去的是那个真正的、活生生的、可爱的、睡眼朦胧的两岁大的小羊儿。长大了的小羊儿(从此没有了大名)永远消失了。

“永远,”西里尔说,“因为,小羊儿长大到可以欺负别人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开始欺负他了——所以他不能像这样突然长大。”

“你可不许欺负他,”安西娅凶巴巴地说,“反正我不许你这么做。”

“我们必须用爱心来驯服他。”简说。

“是这样,”罗伯特说,“如果他按正常方式长大,就有足够时间慢慢纠正他。今天最可怕的就是他突然长大,根本来不及调教。”

“他不需要什么调教。”安西娅说。这时小羊儿的声音从敞开的门里传来,就像下午她在心里听到的那样——

“我爱潘蒂——我要我的潘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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