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语

没有人知道我风沙满袖

还能坚持多久。这些死死抱住夏天不放的蝉

它们关上耳朵,练习发声的夜晚

有多少故事不为人知。有多少河流

被生死截断。今夜,你笑靥如花

睡眠倒塌。滴水的眼神

如黄昏落日的忧伤,慢慢西沉

是的。没有人知道我风沙满袖

没有人知道十五这个令人期待的月

已漏尽我的灵魂。空着手

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秋天,弦都断了

我泡茶。吸烟。泡茶

独独揪不牢一瓣菊花

其实,记录崩溃和忍辱负重是同样的刺痛

就像穿过末世的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冬

就来了

来

了

这些虚伪的人啊

不敢把豁牙露出来,像我,不敢把伤疤给人看

不敢把椰子锯开,像我,以为椰青里浮着炸弹

不敢把新仇旧恨一锅端,对正爱着的玫瑰说

我其实一直还爱着另一朵,只可惜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这些虚伪的人啊,这些焦距里谦卑的人

我用婚姻测量你们,你们缺少忠诚

我用友情测量你们,你们缺少无私

我用无畏测量你们,你们缺少豪气

我用含蓄测量你们,你们拿着婉约

却目光猥锁

你是假正经啊真慈悲

你是真慈悲啊假正经

啊啊,哦哦

这些虚伪的人啊,这些宽厚的人

我还能再对你们说点什么

安全感

我们蹲下来停在暗处。最好能趴在草底

连露水也找不到。迹象不明

就没有危险。不要学哧拉哧拉的蝉

喋喋不休,顺声就能找到壳

其实,说出来又怎样

前世的藤,今世的藤,说了

柳荫下的小路,还不是不平

现在,我们蹲下来,再蹲下来

像青蛙生在夜里的卵

像一阵不准备在白天

拐弯的风

这,很不好

我还太嫩。我还缺少河流一样饱经沧桑的生活

我还没有学会急转弯,调侃

对一株站着开花的树说:对不起

我就是故意撞你的。我还缺少勇气

我心地善良,却不是姿态优雅

我表里不一,心律不齐

明明很喜欢,偏偏说NO

明明很恶心,偏偏说噢

我还没有学会掩饰。打岔。两面三刀

在必要的时候,把领带拧成负罪的麻花

我还没有能力去严格地区分立场与原则的关系

能说出泡沫与蜂窝的嫌隙

却不能像狗一样。抬起后腿

就敢在有人的墙角撒野。还

脸不变色心照跳

我一直知道。这

很不好

尊重

无非如此:开花的,不开花的

结果的,不结果的

抱过的,没抱过的

上过床的,没上过床的

我想给你们一句忠告:请给所有的卑微以尊严

尊重他们的弱智和贫穷

尊重他们小小的自豪

不要让回民吃猪肉,不要逼淑女喝酒

不要让内心骄傲的人,失去手中的尖刀

请尊重他们:良民、骗子、掮客、小偷

乞丐、无赖、流氓、奸商、荡妇

以及香之未香,开之未开之花骨朵

请尊重他们:思维、习惯及立场

你以为我是波西米亚人

你以为我是波西米亚人

你以为我是不穿鞋,游荡在黑夜

在城市的旧轮胎里,独自敲响板的女人

拥有无边的黑罂粟和罗密

你错了

我是中国人

我穿鞋、穿袜子、穿胸罩、没有纹身

三角裤粉红。不透明

遇到爱过的人

脸红,心跳,拘谨而羞赧

像廊桥遗梦里的旧爱

但是显然。那一天遇到你

我闪着二郎腿,口哨起调颇高

你说,那些烟灭了,再燃一支

你还能不能吐出同样花式的烟圈

在落叶的北京街头,进三圈,再退三圈

半夜一点的椿树馆街

一枚果子小腹的疼痛意谓着什么

一枚果子紧闭双唇,把影子扔在

半夜一点的椿树馆街,任冰冻的车辙碾来碾去

意谓着什么

那些飞速掠过的出租车目无表情地咳嗽

那些被流年的光景遗弃在忘川附着有力的花开

春分之于流泉,满是凹凸和自得的喷洒

又意味着什么

如果,它唯一的一次返青

已经失窃,我背靠大海

弯向冬天的延伸,又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