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

文字和表演，两种完全不同的表达自己的方式，才女和美女又常常不能合二为一。身在角落心在云端，还是身在舞台心在角落？不同身份的女人都有着对另一种身份的渴望。知性与感性，又常常是一个女人不能平衡的双面。

女人很难不虚荣，作家梦和演员梦，是每个女人都会在年轻时发一发的吧。

女作家的明星梦

女作家许多都是电影、戏剧爱好者，读书时也是校园戏剧的主力。很少有女作家不在文章里写女演员的，尤其是美女明星。

李碧华的《秦俑》里写到17岁新人和上海电影皇后，《月媚阁的饺子》里台湾人艾青青“来香港加入电影圈求发展，也红过一阵，是‘明星。但二十七岁那年，急流勇退见好就收，嫁入豪门”。亦舒早年做过娱乐记者，也和演员谈过恋爱。在她的作品里，《她比烟花寂寞》、《花解语》等都写到女明星，《玫瑰的故事》以章小蕙为原型，《圆舞》原型据说是周天娜。著名的还有一部《印度墨》，写出身贫寒的中葡混血美女，美得慑人心魄，便是她侄子倪震和李嘉欣的过往。女人写美女笔墨浓于男人写美男，内心里她们愿意被人看也同样爱看别人，艳羡美丽。

池莉写完《水与火的缠绵》，在合同里规定：由自己钦定电视剧演员才卖小说版权。这样“大牌”实属罕见。而女作家自己没能实现明星梦的，还常常将希望留到子女身上，提供种种便利。

不过自信能当明星的女作家不多，还得趁年少。曾经的新锐女作家丁玲离家闯荡时年岁很小，看了几部电影，尤其是《空谷兰》后，年少的丁玲姑娘决定要当电影明星。她给洪深写信表露心愿，两人在北海公园会晤。1926年，丁玲带着情人胡也频、沈从文筹钱到上海，经洪深推荐，前往明星公司试镜。

对于试镜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丁玲年轻漂亮，试镜顺利。但对电影圈混乱的男女关系很是厌恶恐惧，所以没有签约。另一种说法是“上海电影界太肤浅了，不能了解伟大女性丁玲的内在美，她的明星梦就此夭折”。

这就好比上海多伦路上前后两尊不同的丁玲铜像，前一座造型呆板、容貌标致，后一座气韵生动、其貌不扬。你信哪座更像丁玲呢？

明星梦的结果是一样的。丁玲没能当成女明星，根据这段挫折写出了处女作《梦珂》，虽简单稚嫩，却一举成名，成为时髦的新锐女作家。据闻丁玲后来也曾涂了油彩、穿了旗袍试演田汉新戏，因无法入戏被淘汰。

女作家里也有美貌的，当真拍过戏。现在还笔耕不辍的林燕妮，读的是加州伯克莱大学遗传学专业，回港后进的却是TVB，做过天气报告女郎，在“乐声姻缘”节目里做司仪。虽然骄傲的她后来辩解：“出镜是无意之间的事，我仍然觉得自己是无名氏，没有想到观众会记得我的，后来，我也只客串过一些综合性的节目。”但林燕妮确实拍过戏，我们在1977年佳视版《红楼梦》里看到她演秦可卿，戏份不多，后有死后回魂。全家福的集体照里，林燕妮位置后排居中。当时，她已经离开TVB，有自己专栏，出了自己的书，和黄霑合组“黄与林”广告公司。1988年，林燕妮还曾与黄霑创黄霑影业公司，在文化圈很兜得转。

黄碧云也爱演戏，但比林燕妮远离主流。她在香港中文大学主修新闻与传播，自称很虚荣。她的“作家梦”是一卖20万本，生活无忧，不过在港台“卖来卖去都是二千”。她曾在黄子华的书中写序，提及早年一起排戏，“我们有一次合作演戏。我失业，无聊之极。……他回去改了剧本。我叫他：演来给看。他抵赖不肯，道：你们都嘲笑我。我哄他，说：不笑你了。他又在演了。我们禁不住又大笑起来。表演完毕，我们大伙去庆功宴。”黄子华后来有了他的“栋笃笑”，拍了《男亲女爱》，实现了明星梦，文章写得少了。而黄碧云跑去西班牙学弗拉明戈舞，搞读书小剧场，又舞又唱，亲身演绎自己作品。她说：“通常是做一件事好，做第二样就不好，惊，但不是十分惊，我上台不当自己是写小说的人，是表演者。”好吧，作家与表演家融为一体，原来还有这种形式的。黄碧云又说：“我不是做表演的人，却‘整里整路去做，意思是要求自己做的事，高过能力所及，我形容为姿势，也是虚荣。”

女明星的作家梦

1986年，刘晓庆拜见夏衍先生，说：“我现在有一个愿望，就是想加入作家协会。我这个人任性惯了，很怕受到集体约束。有一段时间我接触了几位作家，发觉他们的思想与见识都是高层次的。于是，我便有了这个愿望。”

一个女明星说自己有作家梦，比一个女作家说自己有明星梦，要容易开口得多。美女是天生的，而美女愿意往肉体外灵魂的“高层次”发展，就好比小学时谈理想，孩子会脱口而出“当作家”、“当科学家”一样。

当了作家后还能演电影的凤毛麟角，当了明星后出几本书不在话下。蒋雯丽在工厂当女工时，发过作家梦，写抽屉文章没发表过，当了明星后出了第一本书却是《雯丽谈艾滋》。吴佩慈说：“我从小就希望能当作家，一名伟大的作家，虽然也出过几本书实现我的作家梦，但在博客里我真正成为了伟大的作家。”明星出书门槛越来越低，别以为出本美容书、菜谱书，甚至有个博就成作家了。我们不认。当了女明星，还能当女作家，成功的人不多。

胡茵梦早年美得倾国倾城，现在则是“很有深度的作家”，出版了《胡言乱语》、《茵梦湖》、《古老的未来》和《死亡与童女之舞》，翻译了克里希那穆提许多著作，研究玄学和心理学。她戴起眼镜，剪短头发，与35岁前的女明星装扮判然两人，或许这个叫“知性”？

林青霞几年前开始写专栏，曾打算用笔名“我是一片云”，不用“林青霞”，因为：“好像我的一个朋友，从事电影好几十年，但是出的书的内容却和这一行完全没有关系，我反而觉得她这种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作风，让我分外感动。”她的随笔写得很好，即使没有“林青霞”之名，也算美文。

现代的女星不会把“作家梦”留到息影后再做，美女都想同时做才女。

伊能静曾被称为“娱乐圈第一女作家”、“疗伤系女作家”，内外兼修，天下无敌，出版有《生死遗言》、《索多玛城》等书。四年前，她和大S以畅销作家身份参加《康熙来了》节目，甚是健谈。宣传《索多玛城》时，她说自己“幸福地做着哈林的妻子，而内心仍不安于室”，看来她的确很了解自己。

不服输的萧蔷说“我的美貌耽误了我”，否则就是文学女青年，因为少时得过全校作文比赛第一名。2001年5月，林志玲还未红出，萧蔷露着酥胸与美腿，摇曳生姿地嗔怪，大家不要总关注她的身材，也要关注她的才情与脑袋，“我向来是很有人文精神的”，“我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她宣布下月出第一本书，“将自己多年来的心情写真集结成书，书名就叫做《萧蔷》”。等到萧蔷出了三本书后，她便自觉已有作家身份：“我当作家赚的钱都是辛苦钱，一字一句都是手写，跟打扮美美站个台就数十万入袋是不同的。……那种在重磅纸上写字的感觉，一笔一笔都特别实在。”这种感觉，和对手林志玲很不同。

名模林志玲也谈到自己写专栏文章，姿势很有仪式感：“洗完澡换上可爱的小背心、小短裤，长腿绕到椅子上来，喝上一杯红酒，我也开始写下属于我自己，一个女孩、一个女人的点滴心情。”可见，她一定不常写东西，否则这个姿势导致的后果是可怕的。林志玲只是想当然地在模仿《欲望都市》中那个专栏女作家吧。到底是模特出身，不需要投入太多，要的就是一个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