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国

关于消化性溃疡（胃溃疡和十二指肠溃疡）患者能不能喝牛奶的问题，医生们的观点可以分成截然不同的两派，一些医生认为牛奶可中和胃酸，保护胃肠黏膜，有利于溃疡面愈合，所以消化性溃疡患者可以喝；而另一些医生认为牛奶刺激胃酸分泌，不利于溃疡面愈合，故这样的患者不能喝牛奶。为什么医生对同一个问题的看法会如此对立呢？这就不得不从消化性溃疡治疗的历史说起。

在H2受体拮抗剂（即雷尼替丁、法莫替丁、西咪替丁、尼扎替丁、罗沙替丁等“替丁”类药物）问世以前，饮食疗法曾一度是消化性溃疡惟一或主要的治疗手段。有数个比较主流的饮食疗法被广泛接受，如Lenhartz饮食疗法（Lenhartz在1901年提出，要点是少食多餐）、Sippy饮食疗法（Sippy在1915确定，要点是少量多次喝牛奶、吃奶油和鸡蛋等）和Meulengracht饮食疗法等，其中影响最大的是Sippy饮食疗法，直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在临床上应用（或改良后应用）。

Sippy饮食疗法主要针对活动期消化性溃疡患者，基本方案是每小时给溃疡患者喝100毫升牛奶，每天12次或更多，以中和胃酸（这只是基本方案，后来有很多改良的方法，每天牛奶饮用量多在1000毫升〜3000毫升）。这种饮食疗法的确使一些消化性溃疡患者的病情得以缓解，再加之当时没有治疗消化性溃疡的有效药物，这种疗法在临床上应用了五六十年，很多医生坚信这种疗法的正确性。不过，后来医生发现，Sippy饮食疗法治疗消化性溃疡的效果并不稳定，对很多患者无效。因为很多研究表明，牛奶在中和胃酸、缓冲保护胃黏膜（正作用）的同时，也会刺激胃酸分泌，损害胃黏膜（反作用），正作用和反作用“斗争”的结果是反作用占据了上风。而且，在碱性药物的配合下，少量多次大量地饮用牛奶还导致钙吸收过多，并引起“乳碱综合征”（ 高钙血症、碱中毒及软组织钙质沉着）。所以，这种以喝大量牛奶为核心的饮食疗法到七八十年代已经逐渐被淘汰。当然，这种饮食疗法被淘汰的关键原因还是H2受体拮抗剂即各种“替丁”药物的出现及其对消化性溃疡的良好疗效。

Sippy饮食疗法（大量喝牛奶）的被反对和被淘汰很快就被错误地理解成“喝牛奶对消化性溃疡患者有害”。实际上，在学术文献数据库里检索不到任何有关正常量喝牛奶（比如每天喝一次，一次喝200毫升〜300毫升）会加重溃疡的报告。当然，也没有看到有关正常量喝牛奶有利于溃疡愈合的报告。在有关消化性溃疡的教科书里，很容易看到反对大量喝牛奶（Sippy饮食疗法）的说法，但并没有反对正常量喝牛奶的说法。消化性溃疡患者的个人体验既有因喝正常量牛奶而缓解病情的，也有因喝正常量牛奶而加重病情的，又因为消化性溃疡本身病情就比较多变，易缓解，也易复发，所以不能由此确定喝正常量牛奶对溃疡有害（或有利）。就理论而言，牛奶（正常量）的确会刺激胃酸分泌，但任何食物，尤其是营养丰富的食物，如肉类、蛋类等，都会刺激胃酸分泌，故不能因此说喝牛奶（正常量）有害并禁喝牛奶。

我的结论是，大量喝牛奶（尤其是少量多次地饮用并使每日总量达1000毫升〜3000毫升）对消化性溃疡患者来说弊大于利，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正常量地喝牛奶（每天200毫升〜300毫升）对溃疡愈合有害。因此，消化性溃疡患者完全可以正常地喝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