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光

忧伤的奶牛

作为初二年级的学生，我有着一对与年龄不相称的乳房。它们硕大，丰满，时常会引来男生火热而探知的目光。

隔壁班的足球男孩就是一个，每次我经过他们班，都会寻到那双炙热而深情的眼睛，我萌动的心思也随着丰满的胸一块绽开。

一个晚上，我梦到了他。他结实的大手覆盖在我胸上，轻柔抚摸着。醒来，我发现身体湿润润的。

用手摸摸自己的胸，天呐，怎会这么潮湿?我扭开台灯，发现乳尖上残留善一些乳白色的液体，稍稍挤一下，又冒出一滴。怎会这样，我不安起来。我根本没怀孕，也没生小孩，怎么会有乳汁?

清晨，我选择了一件厚棉布胸衣匆匆上学。整整一天，我都感觉胸口热热的。放学后，我迫不及待把自己锁进小屋，褪去外衣，发现厚厚的棉布胸衣都被洇湿了。我委屈得想哭，却没有眼泪，就你我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怀孕，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对一个十六岁青春萌动的女孩来说，乳汁的秘密是羞怯而难以启齿的，从未有过的孤独无助感，像无边的黑夜一样笼罩着我。我终日焦虑不安，无法入睡。

渐渐的，我的乳房变得更加硕大，那种清晰的胀痛感让我想到乳汁酝酿的过程。

一天，我险些迟到，等走进教室，才发觉自己的胸衣是薄薄的蕾丝。那天的乳汁非常多，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出。尽管我尽力掩饰，依然没能逃脱含玉犀利的眼睛。

含玉是我的同桌，有着和我一样丰满挺拔的乳房，但她没我漂亮。我感觉得到，她也喜欢那个足球男孩，而她发现足球男孩经常注视我的时候，就有了一丝丝嫉妒。

当她看到我胸口那两点清晰的洇湿，立即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尖叫起来，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关于乳汁的秘密，是在校医务室传开的。女医生满脸惊讶地捏着我的乳房，耻辱的乳汁就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她说，好像是什么病症，去大医院查查吧!

可同学们不这样认为，他们说我被搞大了肚子，才会有这么大的乳房，才会有乳汁。他们私下叫我“奶牛”，那声音如同一把把双刃剑，刺穿我心底最脆弱的角落。

我发现，足球男孩不再像以前那样关注我了。一次我们在校门口遇见，他的一丝目光轻轻在我身上掠过，充满了鄙夷和厌恶。而平时那些和我要好的女孩，话里话外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父母带我去大医院检查，原来是垂体功能亢进，导致泌乳素高增。医生开了些药物，调整脑垂体分泌，二个月后，乳房不再胀痛，乳汁也渐渐消退。

我的病好了，但，心灵的伤该用什么药物愈合?

我憎恨含玉，如果不是她，乳汁的秘密就不会被发现。

时间一长，我也开始憎恶自己，尤其是憎恶那对依然硕大的乳房，恨不得把它们割去。

自误用自怜的胸

在流言飞语和彷徨无助中，我考上一所三流高中。

入学那天，我选了一款乳房初绽时极其狭小的纹胸，紧紧将乳房勒起来。只有这样，当那些陌生的眼睛注视我时，我才不会因乳房的突起而感到不安和恐慌。

我不喜欢那些大胸脯的女孩，偏巧寝室几个女孩都拥有让男人着迷的性感身材。每当夜幕降临，几个女孩穿着薄薄的蕾丝内衣在床榻上闲聊，乳房轮廓若隐若现，有泼辣的女生出奇不意地在对方柔嫩的胸上抓一把，哄笑成一片。

而我，小心谨慎地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时刻警戒状态，害怕有人与我开此类玩笑。只有到深夜寂静时，我才敢扯下胸衣，让乳房解脱束缚。

后来，我认识了隔壁寝室的小蝶。可我和她在一起，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说，你看她们的胸，鼓得像两座山丘，哪像你我的“飞机场”。

可是你不觉得娇小的乳房更可爱么?我真诚地问。

小蝶总是这样，为自己扁平的胸自哀自怜。

三流高中的女生玩的疯野，每到周末，常常三五成群夜不归宿。有时，小蝶的寝室只剩她自己，我就溜过去和她一起聊天睡觉。就这样，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常常躲在寝室里互诉心事。当然，我不会说起那段与乳汁有关的过往。

高二上半年的一天，我去隔壁找小蝶，她在午休，套着一件半透明针织衫，没穿内衣，娇小的乳房微微起伏。我突然涌起强烈的好奇心，想知道这样娇小的胸和自己有什么不同。我轻声蹑脚走过去，隔着衣衫摸了一下她的乳房，暖暖的，硬硬的，嫩红色的小樱桃仿佛大了一些，很有趣。我又捏了一把，小蝶醒了，瞪着大大的眼睛看我。我嘻嘻笑，问她有什么感觉?她说没，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另一个周末，我约她逛街，她却支吾着说要去买书。可是当我说陪她时，她却告诉我累了，哪也不去。

此后我感觉小蝶在有意回避我，每次我们见面，说不上几句，她就找理由匆匆走掉。

而同寝室的女孩，也开始用异样的目光看我。那个和我临床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搬到别处。

我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堵住小蝶，问她为什么躲着我?

她不语，我就挡在她面前。她怯懦半天：小路，我不是同性恋。

我如遇雷击。小蝶已经走远，我还站在原地，如同死尸。

我终于明白那些女孩怪异和闪躲的目光。原来，在我用一抹窄小的纹胸束缚双乳时，她们就感觉非常奇怪，而我在隔壁寝室和小蝶“厮混”时，她们已有所传言。最让我难过的是，证实这个传言的，竟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小蝶。

我无法忍受那些嘲讽和探知的目光，又不知怎样澄清事实，难道要我戴一顶同性恋的帽子走过青春?

不羁男生的好奇心

那天，我孤单地走在通往寝室的路上，突然被一声尖锐的口哨惊醒。一个男生喊我，嗨，带你去兜风。他叫夏安，是高三年级放荡不羁的男生，一次在食堂买饭时不小心碰到他，后来他约我两次，都被我拒绝了，我不太喜欢不学无术的男生。这次，我却接受了他，我想让更多人看到夏安牵起我的手。这样，那些谣言该不攻自破了吧。

坐在夏安的摩托车后闲逛到深夜，回到学校，夏安竟在女寝室旁的槐树下吻了我。我懵了，我幻想着要把美好的初吻献给自己喜欢的男孩的。夏安走后，我呆呆站在樱花树下，眼泪爬上满脸。

那段日子，我几乎每天都要和夏安见面，说不上欢喜或忧伤，只觉得这样才能辟除谣言。

一个傍晚，夏安拉我去附近的录像厅，先前还是周星驰的无厘头，不久画面一转，香艳的色情电影开场，夏安的手开始不安分，蛇一样攀上我的腿。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湿漉漉的，像淋了水一样。四处不断传来吞咽唾液的声音，夏安也显得异常焦灼。

录像厅的二楼就是一家小旅店，当夏安轻车熟路的开了房，我才明白将要发生的事情。

夏安变成一头沉默的兽，把我挤压在一张小床上。我想着?自己该不该拒绝他呢?可是，夏安根本不容我思虑，他的大手已经连撕带扯褪下我的胸衣，我听到他喘息着说，想不到你的乳房这么大。他蓦地抓住我的乳房，捏泥巴一样揉搓。那一瞬，我突然感到真切而强烈的恐惧，感到自己的乳房在他双手挤压下，随时会涌出令人羞耻的乳汁，会遭世人耻笑。我来不及多想，疯了一样打他，一脚踢中他致命的要害，胡乱整理衣服逃了出去。

致命的谣言像风暴一样席卷了整个校园。夏安说本来对同性恋充满好奇，这次在床上，差点让自己做不成男人。还有，她的胸不是一般的大。

为什么平日里柔情蜜意的夏安，会突然间变成一个混蛋，我给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来接我，父母气急败坏地追问原因，我只好说，我被强暴了，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的，我的心被许多人强暴了。

无辜的生命

我在家呆了两个月，就到一家小公司做组装手机的工作。

那段日子里，先后有两个男子向我示爱，可是，夏安给我留下的阴影让我不敢接近他们，我害怕他们会像夏安那样挤压我的乳房，给我难堪。

直到我遇到方雨。他中文系毕业，在手机公司做文秘，带着窄小的眼镜，镜片下的眼眸明亮有神。那次下雨，他的奥拓停在我身边，用炯炯的眼神注视我，我就心甘情愿在他的眼神中陷落。

这次，我真的爱了，我会默默地关注他，会在睡梦中感受到他温软的唇，会有小小的欣喜和忧伤。

当方雨捧着紫色玫瑰站在咖啡厅里时，我幸福得几乎昏厥，可内心，又感到隐隐不安。

那个晚上我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褪下衣衫，久久注视着高耸丰满的乳房，我伸手轻轻捏一下，又一下，起初我非常担心，后来加大力气，没有看到类似乳汁的液体，我才长长舒了口气，心想，少女时那个噩梦不会重演了吧。

尽管这样，当我把自己献给方雨时，内心依然忐忑。

他很温柔，轻轻的吻缠绵而濡湿。当他的手攀上我高耸的胸，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因为紧张，我大口大口的喘息。他说，小路，相信我!他的眼眸深深凝视着我，如一潭湖水，让我渐渐平静……

得知我怀孕的时候，方雨兴奋地跳起来，他说，小路，小路，我们立刻结婚。

我刚满20岁，就成了幸福的新娘。婚礼时，腹中的胎儿已让我显了腰身。婚后不多时，身体各处都有了反应，双乳开始可怕的肿痛，是的，可怕!我对这种胀痛再熟悉不过，它们尘封在我记忆的最底层，如今，大门敞开，可怕的记忆鬼魅般涌出来。

孕期的焦虑和痛苦的记忆让我夜不能寐，寂静的深夜，我好像总能听到有人喊我奶牛的绰号。梦中，乳房变得无比硕大，布袋子一样垂在胸前，乳汁洇湿一件又一件衣服，人们嘲讽的眼神和笑声笼罩在我周围。

我恨不得立刻打掉这个让我乳房胀痛的胎儿。但孩子是方雨的心头肉，他如果知道我的想法，会痛心死的。

但，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承受不了心灵与肉体的双重痛楚，我想着，必须要有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我?或者胎儿?

选择药物流产时，我并没有考虑未来。眼前的困境已经让我焦头烂额，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其它出路?

想不到，方雨有朋友在医院里，流产后给我做了全面身体检查，他们交头接耳了一阵，方雨的脸刷的苍白。

他抽了无数根烟之后，说，你不爱我，为什么要结婚?

我惊慌地说了很多个“爱”，可是方雨不信，他问，我犯了什么错，你要用打掉孩子来惩罚我?

方雨不听我任何解释，只重复两个字，离婚……

耻辱的终结

我不愿和父母在一起，租了一间小屋，换了工作，因为方雨说，他再也不想看到我。

我变得放荡不羁，与酒吧里各色男人调笑，带不同男人回家，向他们要钱，我总是穿暴露的衣服，裸露大片赤裸的胸，当他们亲吻我乳房时，我会说，乖，让妈妈抱。

我的胸和我的语言总能让他们疯狂而痴迷。

张涛说要包养我的时候，我几乎脱口而出，好，但不要让我生孩子。

他很有钱，近乎变态的迷恋我的胸。每次欢爱，他都在我双乳之间迷恋许久，他说它们简直太完美了，是上帝对我的恩宠。

我险些流泪，立刻妖媚的说，它们永远属于你。

我感到一些温热的液体润湿了我的乳房，他哭了，幽幽地说，其实，我很爱老婆的，她曾经拥有和你一样完美的胸，直到有一天，她被检查出乳腺癌，我无法面对她胸前的伤疤……

那天，张涛的钱包放在床头柜上，我看到他们夫妻一张合影照片，蓦的惊呆，相片里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子是含玉，那个曾经发现我乳汁的秘密，让我恨之入骨的女子。此刻，她的男人在我床上，她该是多么的寂寞无言。

我离开了张涛，重新找了工作，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赋予了乳房太多的仇恨和耻辱，以至于忽略了它曾带给我的美丽和欢乐。我想着，也许自己还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