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尘

华灯初上，镜中的我与他，始终是我坐着，他站着，犹如一幅唯美的工笔画。每次相聚的时光，他与我的姿势似乎就这样一成不变，只是时间流转了十年一

随着他的手起起落落，我的头发纷纷落下。他叫林，在这个城市做了至少十年发型师，拥有了自己的美发沙龙。我第一次剪短发的时候，他已经从事这行当一那时，我只有十二岁，刚上初中，学校要求发梢不能长及校服的衣领，我跟所有爱惜自己一头长发的女孩一样，突然剪短了头发就会止不住掉泪，还记得他当时手足无措的样子，最后，他拿自己的衬衣袖子，贴到我的脸上，一点点为我印掉泪痕。

时至今日，我已经二十二岁，在他的美发沙龙剪了十年发，虽然他再没有穿起那件衬衣，但我却时时记起他袖子淡淡的芬芳，或许还有我眼泪的余味曾经听相熟的人说过林是他们的同学，我几番证实，林其实只比我大五岁。只不过他不喜欢念书，早早辍学。

林长得很俊俏，有一双幽深的眸子，却不像通常的发型师一样顶着夸张的发型，他甚至没有染发。他为我剪发的时候手轻轻掠过我的脸庞，我从镜中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像动物温柔的触须，经过哪里都会掀起一阵灼热。

林问我，要不要剪刘海我说，我想剪齐平刘海，但不知会否好看。林诧异，你三年前不是剪过么?我心里一动，这个替人剪发无数的男人，却会深深记得我三年前的发型，我没有点破他，我淡淡地回了一句是啊，老了，也许剪这个就不好看了

你有白头发了。他轻轻地捻出我一根头发，用剪刀小心翼翼地齐根剪掉、他又道，我十六岁就有白头发了。我笑道，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我瞥见镜中的他也笑了，月光一样地柔和，清清波淡

我喜欢林，每次他给我剪发的时刻，也是我与他最接近的时刻但我已经不像小女孩那么单纯，我甚至在他围着我扬起手臂剪发的时候，明目张胆地平视他的胸膛，他没有改变的腰围，甚至是他银光闪闪的皮带扣子他那么近，我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味。

突然，林轻轻说，跟我来，我给你的头发冲一下水。

我起身的时候，环视了一下店里，客人已经寥寥无几，林径直将我带到二楼，这里是泰式洗发的地方，我可以仰面躺下来，而林就在我跟前，俯身向我，小心翼翼地为我洗发。他对我说，我没洗头女工熟手哦我这才想起，林对我是特剐的，这本该是洗头女工的工作，林却做了。他的手指轻轻地揉着我的头皮，温热的水冲刷在我的头发上，我的心中亦有一股热流在荡漾我牢牢看着林的眼睛，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林，我侧过头将手伸向他，把你的手给我。

林湿漉漉的手握住我的时候，我感觉时间好像静止了、这个我自小恋慕的男人，我终于察觉他对我的欢喜，而且我也终于能够平等地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情，因为我也长大了。我将林的手拉过去，贴住自己的脸。林被我拉得更近。我将他的手放到我的心脏位置，它跳得太厉害了、林温柔地从我的心跳之处抚过我的乳，一把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湿漉漉的头发弄湿他的衣服，他也不管不顾。他的吻激情而灼热，慢慢地将我青涩的身体点燃，我攀附着他羡好的身躯，用唇在他的脖颈之间需索他的气息……那么紧的拥抱，林贴在我耳畔说，还记得我十年前的袖子吗，被你的眼泪浸透了，那件衬衣，我时时穿着入睡，犹如你在身旁?

林的手指在我的身体上游弋着，但当我动手解开衬衣的扣子的时候，他阻止了我，妹妹，别这样。林，你不爱我吗?我问他他将我搂得更紧，正是因为我爱你，贫富也许不是差距，年龄也不是差距，但是我与你，学识之间的悬殊，倘若结婚了一定会让你感到索然无味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让自己没有退路。什么没有退路，我不明白。他凄然地笑笑，你这样的女孩，在学校就会找到相称的男友吧，我也找了，两个月前，我订婚了。

林取出一条干毛巾为我擦干湿发，他说，我本以为自己能够将你忘记，但是你一出现，我又难以自制，我抚着他俊秀的脸庞说，林，也许你是对的，其实，我的确在大学交了男友，一毕业回来就打算结婚，也许刚才我们再走一步，我们都回不去了。谢谢你还能给我这可以缅怀的美好我无限凑近他的脸，吻住了他，浅尝辄止。

我闭上眼睛，这一刻我永远无法忘记，所以我要更深地记住我知道，下一次剪发，我是不会由林主理了，有些伤口，疼过之后，永远不要再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