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维柯

养鱼大户汤睦老汉这几天特别烦。

为啥？镇政府下了红头文件：为便于对外交通，华尔河两岸鱼塘的水全都要放流一半到主河道内。

华镇是鲁西南山区的一个偏僻小镇，富产沙石，可它惟一能往外运的出路便是华尔河。前几年，城市房地产特火，沙石也越发珍贵起来，一条条大货船整日穿梭于华尔河之上，这里俨然一条黄金水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城里人忽然特爱吃起华尔河的鱼来，说这里远离城区，水质好，养出的鱼富含多种氨基酸——多高的价都认。于是，就有好多人在河里打鱼。整天价飘着满河面子大大小小的鱼船、货船，哪还有鱼的生存空间？可鱼越稀罕，价格越昂贵，听说市面上每斤200元还供不应求呢。

有人想起了用华尔河的水养鱼。真可谓“人心齐，泰山移”，没几个月，华尔河两岸的高坡上大大小小的鱼塘星罗棋布。架起大功率抽水机，数以万计的水管向两岸喷洒开来。还听说，他们使用的防渗材料都很高级，就是圆明园人工湖准备使用的那种。眼看着华尔河的水位一天天减少，好在接连几场大雨及时而落，加之两边山上的山水由山沟不断流入，华尔河又一如既往河宽水深起来，货船来往仍是畅通无阻。

中间黄金水道，两岸绵延十几里的鱼塘，华镇经济蒸蒸日上，竟成了全省明星乡镇。听说，它的中心大街——华尔街，准备模仿美国的华尔街去改造呢。

华尔街旁的汤睦老汉一家就是那几年发展起来的。

老汉本打算利用华尔街的黄金地面开个五金建材商店，一年也有个上万元收入，怎奈两个小子铁了心要到华尔河岸边去养鱼，老汉拗不过儿子，也就把所有的钱投到了鱼塘上。

水足鱼肥，不到两年，挖鱼塘的钱就挣了回来；五年后，华尔街旁矗立起两幢小洋楼，兄弟俩一人一幢，那个气派！

每每在华尔街上溜达，老汉总是牛气十足：天底下还有比咱华尔街人再富有的？

今天，老汉牛气不上来了，大街上贴满了“放流华尔河”的通知：由于近两年雨水不足，加之两岸众多鱼塘无节制地抽水，致使来我镇运送沙石货船的吨位急剧下降，很多大船不能到我镇拉货，给我镇经济带来很大损失……经镇党委政府决定，两岸所有鱼塘把一半水放入华尔河主河道，且严禁私自抽水！

华尔街上谁家没有鱼塘？放一半水，就意味着要卖掉一半鱼——这光景，鱼没长成个儿，再说也不知叫什么事给闹得这鱼价还一天天往下跌，唉！华尔街两旁的养鱼户们个个面如冰霜。

伤心归伤心，政府的工作还是要支持，华尔街的养鱼户们还是有这个觉悟的。于是，捞鱼，卖鱼，放水，养鱼户们悄无声息地做着这一切。

卖鱼归来的汤睦老汉是坐着运沙石的货船返回华镇的。

看着两岸白花花的塘水流入华尔河，老汉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可放眼华尔河，河面似乎宽阔了很多，远处，几艘大货船正慢慢朝华镇方向开来，似乎还能听到船上水手们唱的“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好汉歌》。

耳闻目睹了这一切，汤睦老汉心里似乎舒服了好多——毕竟，只要华尔河畅通，以后的好日子还是能打保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