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晓勇

肖薇长得可真叫漂亮。

但用高中部那帮已经长出一些胡须和喉结的男生們的话来说，肖薇如果仅只是漂亮，那就没多大意思了。高一（3）班的小刚不止一次地朝同桌好友赵冰嘟囔。赵冰正好相反，他不喜欢与女孩啰嗦。越漂亮的女孩他越不理，聋子瞎子似的打人家身旁走过，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但小刚说了，初三（2）班的肖薇关键是相当有气质！虽然“气质”这词儿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啥玩艺，但中学生们都是喜欢用这个词儿来形容人，形容男生、女生。

所以，贵州省某市的这所中学里，既漂亮又相当有气质的肖薇，虽然并没有像星星眨眼那样向谁送秋波，但她仍能收到男生们悄悄塞来的成打的纸条儿，就不足为怪了。

肖薇把这些小纸条按编号排好，从“01”排到了“048”。也就是说，已经有48个男同学给她写过纸条了。但到后来，赵冰却被列为第“049号”青春黑名单……

赵冰在高中部是相当出色的男孩子：一米八不止的高个头，黑皮鞋、牛仔衣、精干的板寸头，眼神冷峻，性格沉稳。学习成绩相当棒，人缘也好。是老师器重的“红人”。

有次小刚非常殷勤而又热情地要把肖薇介绍给赵冰。小刚那里才报出名字，赵冰掉转身就走了。

望着他颀长而又洒脱的身影远去，肖薇气得当时眼圈就红了。

她恢复平静之后，一个主意就在心里打定了：他得给我写纸条，一定会写！

从那以后，她在足球场上和篮球场上为他大声呐喊，剁着脚助威喝彩。

她与他擦肩而过时故意哼一些特别的流行歌曲给他听，然后扭身昂然走去。

用赵冰的原话说：“一个漂亮女孩如果打定主意朝谁动起心思来，那是相当可怕的，不死也脱层皮！”

后来肖薇就收到了赵冰写给她的第一张纸条，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

当“049”号写给她的纸条累积到十张的时候，按既定计划，肖薇把它们如数交到了班主任手里。班主任转给了校长。随后，校长找赵冰谈话。

那是肖薇最开心的一天：赵冰从校长室出来之后，脸是白的，嘴唇是紫的，整整一天低着头，缩着双肩，就像被人逮住的小偷。

但肖薇只高兴了一天。从第二天早读时分开始，赵冰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沉稳、自信、潇洒而又不卑不亢！

肖薇有点失望，心里有点发凉。

肖薇找到一个机会，面对面地朝赵冰走过去。她希望赵冰尴尬、慌乱、手足无措、甚至恼怒发火破口大骂动手打人，都行！总之，只要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赵冰根本就没一点情绪上的变化，就像没她这个人一样。

肖薇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止也止不住，一种垮了的、被摧毁的感觉，使得她摇晃起来，几次险些摔倒。

在随后的日子里，肖薇发现，整个高中部的男生，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她。

没有人指责他。学校里，老师和同学，从来没有提起她和赵冰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她害怕上学，害怕进那如同张开大嘴般的校门，更害怕那一双双无言的、异样的眼睛。

肖薇出声地哭了。第一次哭得这么不体面，完全不注意场合，也顾不得人多眼杂。

不久，肖薇就转学了。

至今也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选自《少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