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超

一位中国人到日本旅游，游览富士山时，他顺手拾了一块近20厘米见方的岩石，放在大巴上，准备带回国留作纪念。第二天早晨上车时，发现岩石不见了，询问导游方知，司机在清理车厢时发现了岩石，把它搬下车，自己掏钱请旅馆老板寄回富士山游览区。这位司机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每个人都带走一块岩石，富士山迟早会没有了。”

在这位日本司机看来，他们国家的那座美丽的富士山，就是由一块块岩石组成的，再小的岩石，也是富士山的一部分；富士山的美丽，富士山的旅游价值，也是由一块又一块的岩石承担着的，听任游客带走富士山的岩石，就是听任旅客带走富士山的美丽与旅游价值：如果不珍惜富士山的每一块岩石——还以为别人带走富士山的岩石，是对富士山有感情、对日本有感情的表现，是一件值得乐意的事，那么你带走一块他带走一块，美丽的富士山，“迟早会没有的”。

我以为这位日本司机的担忧，极有先见之明。我以为这样的先见之明，也表现在我身上。

我小的时候，也是有着一个很美丽的梦想的——我这一生，一定要在某一方面有所作为，要让自己的人生价值，在某一个方面表现得很美丽很灿烂。现在我们可以说，我小时候的那个梦想，在我心底里构成的那个影像，也是可以用美丽的富士山来比喻的。我要让我心里的那个“富士山”变成现实，就得用我生命的岩石，一天一天地去垒。我每一天的生命，都是一块极其宝贵的可以垒向我心中的那座富士山的岩石。这样的岩石，我自己不能把它浪费掉，我也不能让别人拿走。所以对于那些邀请我去打牌的，邀请我去下棋的，邀请我去钓鱼的，邀请我去喝酒的，邀请我去闲逛的，一般情况下我都会拒绝。

我要让我心中的那个“富士山”有价值，我就得让我的每一块生命的岩石有价值，我就得学会拒绝——拒绝所有的让我生命的岩石不能实现特定价值的邀请。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人的生命中可以垒向梦想的岩石更是有限的，人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让自己美丽的梦想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美丽的富士山，人就得特别珍惜自己的那些生命的岩石。

“人家找你玩，是看得起你啊。”有一次家里人这样跟我说。但是十年二十年过去了，那些曾经被我拒绝过的人，反而在我面前说起后悔的话来，说如果他们当初像我一样专心致志地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他们的人生肯定会比现在更精彩一些。他们对现在的我，反而是更加欣赏，更加“看得起”，尽管我心里的那个美丽梦想并没有完全实现。因为，那个没有完全实现的梦想，在一块又一块的生命的岩石垒积下，不仅有了一定的高度，而且也多多少少地有了一些值得一看的风景。

几乎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会在自己的心里产生出美丽的梦想，而能否让梦想变成现实——让心中的那个富士山影像，变成实实在在的富士山，就看他（她）是不是能够特别珍惜自己的生命资源，是不是将自己的每一块生命的岩石都看得很重很重——不仅自己不将它们虚置和虚掷，而且也不让别人随随便便地将它们带走。

(詹伟明摘自《芒种》4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