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宝莅

自治小镇

夏季的清晨，阳光格外灿烂，车子在清风绿树中顺着70号公路行驶，不久下了乡村公路。太美了！四周层峦叠嶂，密林丛中掩映着古老、典雅的小城赫尔曼。傍山而立的小城建筑错落有致，灰、白、蓝、红，色彩纷呈，造型各异。

赫尔曼只有2000多人，论人口只相当于中国的一个村，但却称为市。美国的行政建制是联邦、州、县、市，市是最基层的一级行政组织。赫尔曼人十分热情，进入市政厅，市长、前市长、市长经理和市政府各部部长全部到达，他们以最淳朴的方式隆重地接待我们这些远方来的中国客人。

美国市长一般是选举产生的德高望重的人物，许多人没有薪水，如当时纽约市的市长年薪一美元。城市的决策机构是市议政委员会，城市管理的大事由委员会决定。委员会聘任一位城市经理作为行政负责人，管理日常城市公共事务工作。市长经理是拿工资的，市政管理的机构机制犹如我们熟悉的公司制。

赫尔曼前任市长从事了50年的销售工作，退休后回来为家乡人民服务。他开场就说，我可以胡说八道，因为我已经不是市长了，我不像他，用手一指现任市长。他的风趣幽默，逗得在场的人开怀大笑。现任市长原来从事城市保险业，也是退休后发挥余热。他们都是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积累了相当经验，功成名就之后做市长的。对他们来说，做市长是一种荣誉，是对社会的回报，是个人生活阅历的扩展，是真真正正地做义工。在市民们看来，一个人到了这个年龄、这个境界之后做市长，会注重声誉，而不是追逐个人私利，处理事务更加公平和公正。

市长告诉我们，他和四位市政议员都是公民选举的，市政议员每两年选举一次，一月开两次例会，向市民开放，由市长主持讨论民众最关心的问题。他做市长，只是提出工作思路和日程，不做具体事务管理工作。

市长经理原先是一个矿主，后来受聘于市长。他说，他的工作向市政议会负责，市政议会定的事，由他协调有关部门执行落实。美国政府上下没有隶属关系，都为同级议会负责，其机构设置也不对口，根据各自实际情况，因地制宜。赫尔曼市设有公共事业局、后勤保险部、警察局、税务局、经济发展部、旅游部这样几个机构。市长经理干活很多：一是管理使用政府雇用的员工；二是负责法律咨询；三是帮助当地树立良好的商业、企业形象；四是把握经济脉搏和发展机遇，提出本地发展存在的潜在问题和对策建议。

不论是市长还是市长助理，每个人都说他本人的权力有限，都一再强调保证市政工作的公开性和公正性。市长说，对一些有争议的问题，他说了也不算，只能少数服从多数。市长经理告诉我们，他虽然负责员工管理，但无权雇用任何人，全市经费预算是800万美元，市长经理只有5000元以下的签发权力。

对于大多数美国人来说，小镇的自治，是个人自由的一个重要保障。现在所说的公民权利和公共空间，都是在自治城镇的环境下得以实现的。现代民主政体的很多基本程序和规则，比如行政长官的直选、代议制、全民公投、文官体系等等，都是从自治城镇发端的。

我们到赫尔曼市的那天，恰是选州议员的日子，我们目睹了全过程，负责选务的据说都是被信得过、有威望的人。那天担任这项工作的是两名女律师，分别代表民主党和共和党监票。问她们做这项工作是否有报酬，回答：很少，每人一天70美元，基本上是义务劳动。说话间有人前来投票，先到她们这儿登记，领取选票，然后到另一个由竖着两块木板的隔离区填选票，投到一个看上去像大洗衣机的选票机器中，整个过程前后只有几分钟。

文化小镇

19世纪上半叶，赫尔曼市民的先辈从德国bremerhaver harbor地区迁移到美国，在这里安家落营，繁衍生息。一百多年来，在自治的环境中小镇一代又一代恪守着传统文化和家乡的生活方式，从而在密苏里被称为德国小镇。

赫尔曼人把自己的文化当做命根子一样来保护。为了保持城镇原有风貌，他们规定，镇上凡100年历史的建筑都由政府统一管理，不充许私自拆除、修缮、改装。为了传承文化，镇上的中小学除了英语教学外还设有德语课程，让孩子们学习掌握自己本民族的语言。那天，市长是拄着双拐到会场的，因为前些日子，他踢足球伤了左腿。在热衷于棒球、橄榄球的美国，市长让我们看到了德国人酷爱足球的遗风。

小镇的文化也成了他们的经济命脉。赫尔曼的主导产业是旅游，每年的游客达50多万，吸引人们的是这里恬静秀美的田园风光和浓郁的德国风情。

大片大片的葡萄园和建在山坡上的葡萄酒厂，是人们游览小镇必看的特色景观。酒厂的酒窖由一座小山挖空而成，所以取名为石山（stone hill）酒厂，是一个古老的家族企业。现在的掌门人已是第四代，接待我们的是老板的女儿，女孩儿青春朝气，阳光动感。

日耳曼小美女带我们进入的这个酒窖，储量北美最大，每年都在300加仑以上。酒窖呈狭长的带状，入口处右面摞着一排排巨大的橡木桶，左面是一个个高大的不锈钢罐，颇有气势，让我们犹如置身于深邃的历史巷道。

在一个酒窖房里，她指着一个直径约两米的特大型木质酒桶，说这是过去发酵用的，每月都需清洗一次，每次清洗都是人钻进去清扫里面的残渣。干这活儿很累，以往都是男人干，而且每次在里面最多只能呆一个小时，因为时间长了会被醺醉。但是她自豪地说，后来这活由她奶奶干，一次可以在里面呆3个小时也不醉，因为奶奶酒量特别大。

中午我们在葡萄酒厂进餐。主人告诉我们，这里100多年前是一个马厩，现在改为饭店和酒馆。在马厩里吃饭？在我们这里无论如何是不会告诉客人的，但美国人就是这样以OLD(旧)为荣。

美国70%的人生活在小镇上，小镇文化构成了传统的本源的美国文化。美国小镇素有自治的传统，每一个小镇常常有自己代代相传的文化。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社会变化越来越大，世界各地变得越来越相似，当今能让这个世界丰富多彩、生生不息的，唯有文化吧。

zhaozhen1996@sina.com

（编辑：赵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