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冰

人们都叫他tiger(老虎)｡不过,不是那个在高尔夫球场挥舞球杆从事绅士运动的泰格•伍兹,而是手握剪刀在时尚圈一心想要书写美丽奢华的张志峰｡

虎头虎脑,络腮胡子,从小就被唤作“小老虎”的张志峰,基本上已经让人忘记了他的大名｡即使在国际时装界,也有人知道中国有个不好对付的“Tiger Zhang(张老虎)”｡

光荣与梦想

张志峰的经历不算传奇,但绝对典型｡以至于他笑称自己是改革开放的“活化石”｡

出生在黑龙江省牡丹江市的张志峰,骨子里就流淌着商人的血液｡从他爷爷开始,家中几代人一直经商｡父亲更是当地名噪一时的茶商,并开设了一家名为爱民的百货商场｡解放后,公私合营,再接着“文革”,父亲被划为“资本家”,关进牛棚｡

6个孩子,张志峰最小｡谚语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可窘迫的家境让父母无法在幺儿面前展现更多的关爱｡年幼的张志峰倒像是长子一般,学习之余打打零工,很早就承担起生活的重担｡

原本养尊处优的母亲靠着一架仅有的缝纫机养活全家｡张志峰的童年也就在缝纫机的踩踏声中度过｡为此,他更早地接触到了裁剪,并开始为自己的4个姐姐打扮｡很显然,当初的姐姐们怎么也没想到弟弟以后会成为知名的服装设计师,所以,很自然地,她们并没有把弟弟的设计当回事｡

其实,那个时候张志峰的设计才华已经开始显现｡18岁,他开出了属于自己的裁缝店｡改革开放初期的牡丹江市,第一批只批了5个个体户｡作为当地第一个拿到营业执照的人,张志峰赶上了改革开放的第一个点｡

上世纪80年代初,喇叭裤大流行｡张志峰“一剪到底”的喇叭裤技术获利不少——尽管剪一条也就收5毛钱｡但在排队等着裁剪裤料的人最多的时候,张志峰却拿着赚到的钱到上海寻找东北见不到的好布料了｡

之后,利用东北的地理优势,张志峰又开始和俄罗斯人做起了边境贸易,藉此换来了国内看不到的上好毛料｡

他的第一桶金大致肇始于此｡靠着俄罗斯人的指点,他做起了国内的皮草生意｡企业创立之初,工厂主要还是帮人代工｡久而久之,张志峰发现自己的东西做工不差,设计也不差,于是萌生了让中国品牌进入国际市场的念头｡在相对保守的欧美皮草行业,外国人想要分上一杯羹绝非易事｡懂得借力打力的张志峰雇用外国人帮他宣传,拐点很快出现｡

1991年,张志峰开创了自己的品牌“东北虎(NE•TIGER)”｡这时,他已经在被誉为“天然奢侈品”的皮草行业摸爬滚打了10年｡2005年,东北虎加入了丹麦紫色俱乐部,成为这个全球顶尖皮草俱乐部里唯一的中国会员｡

当谢锋走上巴黎时装周,梦想法国人接受中国人的品牌时,张志峰却把根深深扎在了中国｡“很多事情做一次两次､一年两年不难,难的是有耐力沉下心来一直做下去｡最近有个调查说中国的私营企业平均寿命是2.9岁,而我做企业已经26年了｡目前的时尚话语权还在西方,但中国不能永远跟着西方走｡做奢侈品品牌就更要具备引领性,否则就是跟随者｡”

底气与霸气

张志峰在北大学历史,在复旦学哲学｡“越是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越是觉得自己底气十足｡”

法国《纺织周报》的记者向他挑衅“中国不太尊重知识产权,设计都是拷贝我们的”,他理直气壮地回应“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迪奥烡ior､古奇烥ucci牶鸵练蚴ヂ蘩迹焂SL牭3位法国最有名的设计师都要用很多中国元素､中国概念｡贾里亚诺烡ior首席设计师牥阎泄的戏剧脸谱都搬到台上,古奇把清朝的服装几乎都快用完了,汤姆斯•福特熢璝SL首席设计师犚彩怯昧､凤图案,包括中国旗袍｡“你们到中国来,就叫采风,我们把你们的拿回来,就叫拷贝,这是不合理的｡”

他大力倡导属于中国人的婚礼服｡有感于今天国人婚礼的奇怪混合——冠以“传统婚礼”的不过是些伪民俗的堆砌;被称为“西式婚礼”的只是将白色圣洁的婚礼服从神圣的教堂带到喧嚷的酒席｡租赁婚礼服的盛行,让千人一面的婚礼照成为一代人“永恒记忆”的同时,也让“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婚礼服”成为一代人“缺失的永恒”｡

“如果见证一生美好爱情的婚礼服都可以租赁,还有什么是不能租赁的?”他反问｡2005年,他推出了以“爱”为题的高级婚礼服发布会,“要拥有爱､要珍藏爱､要传承爱”的口号宣告了一场观念上的婚纱革命;2006年11月15日,中国国际时装周十年盛典,他又力邀108位模特,推出了“华夏锦绣中国红”高级定制婚礼服巨阵｡以“凤”为题,以“云锦”为材,以“中国红”为色,以“四大名绣”为工,以施华洛世奇的水晶为饰,把高級定制推到无以复加的极致境界｡

就在这场吸引了全球数百家时尚媒体,300多家网站关注的大秀之前2个月,其中一款“凤衣”已经率先登场——镶嵌了哥本哈根紫色俱乐部的顶级皮草和施华洛世奇的璀璨水晶,在芭莎慈善夜上,被周迅以166666元的高价拍得｡据称,这也只是这件“凤衣”成本的一半｡直到高科技的今天,云锦独特的织造工艺依然全部依赖手工,一般两名成熟的工匠每天只能织造5厘米｡

作为亚洲时尚联合会中国委员会主席,张志峰一直不遗余力地倡导中国奢侈品的“复兴与新兴”｡他肯定地断言,“中国的土壤同样能生长出顶级的国际知名的奢侈品品牌,这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为此,他在2005年把公司的总部从北京搬到了时尚之都上海｡位于虹桥的“创意天地”是一座LOFT风格的三层建筑,古旧的厂房与时尚的秀场低调地同时并存｡而他在北京的办公室,位于东长安街一号东方广场,他的隔壁,是香奈儿,再隔壁,是老牌时尚杂志《VOGUE》的中国总部｡

他在法国､意大利､香港还有3个工作室,在日本､俄罗斯和美国有3个合作公司｡现在,他的设计团队里包括法国人､意大利人､俄罗斯人以及日本人｡

他很苛刻,是个细节决定论者｡在他手下干活,即使做得再好,也会遭遇雷打不动的“批斗会”,尽管这批斗一般是从他的自我批评开始｡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很多人选择了离开｡张志峰却不改初衷,“只有不断修正,才能不断进步”｡

奢侈品牌萌芽

新民周刊:现在媒体形容NE•TIGER,总是会加一个定语——中国第一奢侈品品牌,在我参加的两届TOP MARQUES展上,我看到中国参展的奢侈品除了你们的皮草服饰,还有红木家具和竹叶青茶叶｡你觉得NE•TIGER和这些奢侈品有什么不同?

张志峰:你的提问恰恰说明了问题｡这些所谓的奢侈品大家基本上不知道它们的品牌｡中国的奢侈品还处在卖产品的阶段｡实际上卖产品很被动,卖品牌才会主动｡所以我们力求将顶级的､梦幻般的生活方式传播和推广出去｡

在皮草行业,我们是当之无愧的中国第一品牌｡2003年,我们第一个推出大型的高级定制晚礼服时装秀,用4年时间确立了中国第一个高级定制晚礼服的品牌｡2005年又第一个推出高级定制婚礼服的大型时装秀｡我们不断地创新､引领,绝不仅仅想让中国的高级定制被世人承认,更追求中国第一奢侈品品牌在世界确立｡

新民周刊:你们的服饰,特别是刚刚推出的凤衣婚礼服系列,给人感觉就是把所有昂贵的东西都用上了｡

张志峰:奢侈品本身就具有梦幻性､极品性､稀缺性､昂贵性､引领性这样的特性,奢侈品牌更需要悠久的历史和浓厚的文化底蕴｡我对欧洲文化､美国文化了解得越多,对中国就越热爱｡近年来,西方时尚潮流总在回归,但他们也只能回归30年代,回归60年代｡咱们中国,随随便便一个“凤”,就是5000年的历史,再一个“云锦”,也有1500年｡要知道,在唐代,中国才是世界的时尚中心｡复兴之举意在新兴,新兴寓于复兴之中｡只有这样,中国才可实现“全球奢侈品第三台阶”的全新概念｡

新民周刊:从奢侈品的百年脉络看,似有风水轮流转之感｡尤其近20年,日本奢侈品已崭露头角,你认为中国奢侈品是否已经萌芽?

张志峰:国际奢侈品管理咨询公司总裁麦禧德曾预言:“20年后,在奢侈品王国的中心——巴黎也会看到中国的奢侈品品牌｡”

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个虚幻的梦想,而是一个可以实现的梦想｡目前,中国是全球最大的成衣生产商,也是世界奢侈品品牌高级制造及高档原料采购的大国,很多奢侈品品牌为了增加毛利率,已经将其产品逐渐转移到亚洲生产｡这使得我们能够有机会从奢侈品牌的先行者身上汲取经验､积淀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