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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远流长

2005-09-06

鉴藏 2005年6期
关键词:西泠印社吴昌硕杭州

程 助

著名国画大师程十发,系江苏省松江人氏(现为上海市松江区),青年时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国画系学生,解放后为华东人民美术出版社连环画创作员,后为上海中国画院画师,直至现在任上海中国画院院长。

但他怎么会和西泠印社联系起来的,说起来正是源远流长,我作为儿子,从父母处了解了不少祖辈的故事,现让我细述,程十发是怎样和西泠印社攀上亲戚关系的,其中也不乏许多不为人知的趣闻。

1938年杭州姑娘张金锜(21岁)考入上海美术学校国画系,师从吴昌硕得意弟子王个簃先生。程十发恰为同班同学,程十发时年18岁。母亲张金锜才貌双全,且又十分敬佩程潼(十发)的刻苦勤奋,天长日久,两人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相爱,终于在1940年毕业后结为夫妻。

母张金锜,其父张均字子成,曾做过杭州惠新女中教务长,又曾为杭州小车桥监狱教诲师,古文精深。其弟张坚,字子固,为我母亲之亲叔。毕业於浙江医科专科学校医疗科(系浙江医科大学前身),曾担任过陆军第一师医疗处医生,又曾担任武林绸缎厂厂医,也做过中文中学校医。但他除医业之外偏爱书画、篆刻。在20多岁就成了第一批西泠印社的社员,而且张坚的书法至今还留在西泠印社往四照阁上山的石梯旁,书写二字“横碧”,署名为子固,为后人刻石于此。张坚的好友中有郑午昌、叶品山、楼辛壶及王福庵诸位大师,他们均和张坚相交甚欢。张坚虽本人从医,但自己身体极差,后患上肺病,当年称为痨病,无药可医,挑个空气清新处,在西泠印社石阶旁的厢房内养病(现为出售印泥、书画的销售部),时年30岁。

程十发和张金锜结婚后,自然成了张坚的侄女婿。程十发的岳父张均曾亲笔在程十发为张金锜拍摄的摄影集上留言,称赞摄影技术为“巧夺天工阿潼(即程十发)之妙术,此册文章阿潼之成绩也,潼为美术名手方家也,与锜同窗。”题字年为庚辰年,程十发刚刚20岁,可见其岳丈慧眼识英雄了。

张坚在西泠印社养病期间,和山同上的楼外楼酒家洪老板兄弟俩十分要好,洪姓兄弟二人虽然开着饭店,但品性十分高雅,且每年冬天下大雪,兄弟俩会在店门口用雪塑造观音像和十八罗汉像,颇为传神,为地方上称道争相观看,而且每年都会在杭州照相馆、二我轩照相馆和活佛照相馆来拍照留影,当时楼外楼酒家楼上都悬挂二人的雪塑佛像照相。同时楼上也悬挂张坚为他们写的屏风。张坚也为楼外楼写了店招牌,二兄弟十分满意,一定要送稿酬给张坚,但张坚决不肯收。后来在二兄弟多次上门之后,张坚说我稿酬不收,但希望你们教我烧西湖醋鱼技术,以此交换,洪家兄弟一口答应,立即教会张坚如何烧煮西湖醋鱼,如何浇上醋汁。后来张坚的醋鱼颇为有名,上海来亲友都能尝到他亲自下厨做的西湖醋鱼。

当年吴昌硕来杭州,由丁辅之陪同去楼外楼吃饭,进门见扁额上书“楼外楼”三个字十分称赞,问丁辅之为什么字写得这么好,没有署名。丁答道:“他是小字辈了,住在西泠印社上面。”吴昌硕说:“我等一下要去拜见他。”

丁辅之说:“先生大可不必,吃好饭我叫他来好了。”吴昌硕讲:“这样不可。”丁讲:“不瞒先生,写楼外楼者为我侄女婿,叫张坚”。随即他请洪老板马上叫张坚下来,并带笔、印章。

丁辅之当即叫张坚书写,以求当面向吴昌硕请教。吴昌硕看罢,十分称赞,并惋惜张坚的病体。吴昌硕对张坚说:“看来你的医生做不成了,你的身体这么虚弱,但还是可以卖字为生。”张坚连忙说:“不敢不敢,我的字不好。”吴昌硕坚持说:“有什么不好,我看蛮好,来,我给你写润格单。”张坚又惊又喜,记得当时吴昌硕定张坚对联为2块大洋一副,张坚连呼不敢。因为当时名家对联也仅为1块大洋。

张坚受吴昌硕推崇十分感激,后来二人成了忘年交。当时吴昌硕住在西泠印社后面的凤林寺(即现在的杭州饭店原址),相距甚近。张坚几乎天天去凤林寺看吴昌硕写字作画,不光受益非浅外,更使张坚在绘画书法上从此别开生面。原来张坚是攻恽南田花卉和四王山水的,属写实派传统。张坚见了吴昌硕的绘画和书法后大开眼界,顿觉新意超然。从此改为吴派绘画,连书法也改写吴昌硕的书体。曾有一次吴昌硕一面在画画,一面给张坚讲技法,无意在画中已完成的秋花旁,画起了荷花,吴昌硕叫:“不好,不好,画坏了,季节搞错了。”正准备撕掉,张坚一看连忙叫:“先生送给我。”平时,吴昌硕十分严格要求自己,画得不好的都要撕掉,不见人。这次实在是爱徒要求,就不再撕了,送给张坚留存,并还在画上题了二句诗:“白莲花开解禅意,点缀不到红晴蜓。”

除了张坚对吴昌硕敬重备之,吴昌硕也非常喜欢张坚,二人几乎天天去楼外楼吃饭,吴昌硕常吃的菜为炒虾仁、西湖醋鱼、东坡肉等。而且每次亲笔书写点菜单,张坚连吴昌硕的点菜单也爱不释手,每次都是保留下来,后来竟留下一大叠。当然还留了老师不少字画。可惜这些珍贵作品,均在日寇轰炸时毁于战火。

上述的这些典故都是我的舅舅,张坚的儿子张之江讲给我听的,张之江系上海新民晚报的资深记者,今年已87岁,仍耳清目明。他还记得,他年青时去上海中华书局,见郑午昌,当时郑是中华书局美术组长,郑午昌为张坚最要好的朋友,郑指着桌上放着的一只荷花叶砚台说:“这是你父亲送给我的。”可惜张坚因病英年早逝,去世时年仅33岁。

程十发虽然未曾和他的“叔岳”亲晤,但对他的书画艺术也敬重倍之。

另外母亲张金锜进上海美专也是得到了吴东迈先生亲自关照,原因是考上海美专必须要有高中毕业文凭,但我母亲没有此学历,幸亏凭吴东迈的关系,才进了上海美专学习,而有缘的是我父母同时受业于王个簃先生(江苏南通人),王个簃是吴昌硕最得意的大弟子,原为吴昌硕孙子吴长邺的古文教师,后吴昌硕见其勤奋好学,收其为徒。所以我父母在上海美专直接受到了吴昌硕的正宗技法和学理思想教育,尤其是吴昌硕的艺术精髓,影响了我父亲一辈子。

父亲程十发不光学习吴门艺术,而且还成了西泠印社的女婿,可见缘深渊远,血浓于水了。我们从小在母亲身边听到的都是吴昌硕、吴东迈、王个簃,父母亲每次来杭州必来西泠印社圣殿朝拜,而我们小辈更是把西泠印社作为外婆家,流连于印社石阶和屋檐下,细细地体味到母亲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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