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素衣

一山可以容二虎吗?如果是你，遇到了一个让你处处相形见绌的人，会不会发出周瑜之叹呢?

在陈靓转到这个班级来之前，余珍珠一直是非常快乐的。余珍珠是全班最漂亮的女孩，同时又是成绩最好的女生，一般来说这两者忌很难并存的，所以集两者于一身的珍珠就没有理由不快乐。班上的男生女生都喜欢她，对于男生，这种喜欢是根本不需要解释的。而女生呢，因为与她的差距太远，连妒忌都好像没有必要了。

我们知道，“妒忌”这种东西最容易萌芽的地方往往是在两个条件不相上下的人之间。现在，它已经呼啸而来了，这，就是余珍珠这几天非常不快乐的缘由所在。

一切都因为陈靓。

她为什么有那么一双“杀人”(这是余珍珠的新名词)的眼睛呢?她为什么那样爱出风头呢?(其实陈靓只是个性活泼罢了。)她为什么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能游刃有余呢?

这不，她来的第一天就被老师表扬了两次。一次是说她解题的思路很有创意。什么叫创意?难道照课本上的思路反而不好了?还有一次，是说陈靓有将相之才，理由是“可以从她为班里草拟的学生管理方案看出来”。这，这也太牵强了吧。

记得老师有好几次都提醒过余珍珠不能太小家子气，说那不是做大事的人应该具备的品质。很显然，老师说的做大事的人应该具备的品质就是陈靓的“将相之才”了!

余珍珠觉得她如今非常可以理解当年周瑜的喟然一叹了：既生余(瑜)，何生靓(亮)?

没有几天，余珍珠在班里做的民意测验的结果就出来了。她没想到的是，陈靓竟然得到了几乎百分之百同学的认同。余珍珠有点纳闷，别人怎么就不反感陈靓呢?

答案其实简单得很，只不过余珍珠自己没有意识到她对陈靓的反感实际上是出于妒忌，而别人不妒忌陈靓。一个原因可能与上面提到的差距有关，另一个原因要是说出来，就不大会被我们的余珍珠接受了——因为别人没有她那么虚荣啊。

最让余珍珠气堵的还有今天早晨，她和几个同学在操场上锻炼的时候。看到陈靓正在领着模特队练习走台步(陈靓已经是校模特队的领队了)，操场上超过一半的眼球都被她吸引了。余珍珠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装做漫不经心地说，你们瞧她那个张扬劲儿，我就看不惯这种哗众取宠的人。

以前余珍珠发表见解，总是会得到几声附和的，可是今天她说完之后，发现大家都好便没听见一样，这让余珍珠很有点难堪。于是，她就点名了：韩飞扬，你说呢?

韩飞扬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你问我干什么，我本身就是喜欢哗众取宠的人。

当时就把余珍珠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韩飞扬平日就挺痞的，成绩不怎么样，还高傲得不行，谁的账也不买，连老师都对他头疼。余珍珠原来一直很注意不招惹他，可是今天一激动，这不就出问题了!而且，韩飞扬刚才那目光，把余珍珠看得脸“腾”地红了起来，好像她的心里多么不光明似的。

为了挽回面子，余珍珠只得将韩飞扬一军了。

韩飞扬，你是不是想追求人家呀，我看你们很相配嘛。

余珍珠说的当然只是气话，她以为韩飞扬一定会跳起来否认的，但绝对没想到韩飞扬竟然马上接口说，我要是追求她又怎么了?余珍珠急得汗都出来了，好，好，你就去送死吧。你当人家真的会看上你呀，才怪!韩飞扬回过头，忽然对余珍珠笑了笑：你等着瞧吧。

早晨的阳光正好映照在韩飞扬扬起的唇角上，使得那笑容顿时无比灿烂起来。余珍珠瞧得愣了，可是这时候，韩飞扬已经一甩头发，走了。余珍珠站在原地，呆了足有两分多钟，同伴们喊她都没有听见——余珍珠知道有一件事被自己搅乱了，到底是什么事呢?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真够要命的。

其实看到这里，读者朋友们一定早就心知肚明了。我们的漂亮女孩余珍珠喜欢韩飞扬，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可你要是这么说，余珍珠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因为她觉得韩飞扬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想想看，优等生余珍珠怎么可能和差生韩飞扬挂上钩呢，而且是暗恋，多丢份呀。

余珍珠可是个爱面子的女孩，所以我们还是别说出来吧。

两个月后的一天，余珍珠就明白被自己搅乱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了。

那天，班级里组织野炊。由于现在能做一手好菜的女孩子已经不多，所以每年野炊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由男生主厨，女生们负责到时候品评美味就行了。也有例外，比如韩飞扬就从不做饭，可是各个“小厨房”飘出诱人菜香的时候，女孩们都会热情地招呼他来用餐。

然而这一次，珍珠惊讶地发现，韩飞扬竟与陈靓组成搭档了。而陈靓显然是个烹饪高手，一会儿工夫，她就把要做的几个小菜配好料分好类了，韩飞扬呢，他居然围着围裙，耐心地吹旺炉火，准备把菜下锅呢。

我的天，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与余珍珠搭档的男生，听到了余珍珠发出的这声轻轻的惊叹。

有什么奇怪的，爱情的力量呗。搭档不以为然地说。

你说什么?余珍珠这一惊非同小可，杏眼瞪得圆溜溜的。

余珍珠，你还不知道呀，韩飞扬早把我们的班花摘走了!

啊?余珍珠脑袋里“嗡”的一声，更迷糊了。陈靓什么时候被封为“班花”了?当然，她此时已经顾不上过问这个了，在她心里现在只有翻来覆去的一个问题：韩飞扬爱上别人了?韩飞扬爱上别人了!

事情到了这份上，余珍珠只有与陈靓正面交锋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咖啡馆里，余珍珠一见到陈靓，就很激动地问。

我做什么了，陈靓俏皮地耸耸肩，反问道。

她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都透出十足的可爱劲儿，没得比了。余珍珠一下子无限灰心起来。我只是觉得，你喜欢韩飞扬，不值，他配不上你。余珍珠嘟哝着说，这是她的一个心头结，她觉得韩飞扬配不上自己，所以她还是想弄清楚，陈靓为什么就不怕人言可畏呢。

没有配不配的问题，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是可以相互促进的。我欣赏韩飞扬的冷静独立，韩飞扬也会因为我的影响而改变他对学习的态度。

是吗?余珍珠真的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新鲜的说法。她原来一直觉得，男朋友是身份的一种体现呢。

看着对面的陈靓，余珍珠刹那间竟然冒出一个念头：我不把她当朋友而做敌人太可惜了。但一想到韩飞扬，她马上板起脸来，很严肃地说，陈靓，你以为韩飞扬真的喜欢你吗，他追求你，不过是因为我使的激将法罢了。

余珍珠，我喜欢你这样的竞争对手。陈靓嫣然一笑，说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

陈靓的那句话。让余珍珠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余珍珠在确定自己无法得出答案之后，终于决定暂时把它抛之脑后了。既然陈靓把她定位成“竞争对手”，而对于韩飞扬的竞争，输赢已成定局，那么现在能作为竞争目标的，就只有一年之后的高考了。

一年后，高考放榜。第一名：余珍珠。第二名：陈靓。第五名：韩飞扬(韩飞扬原来的名次一直徘徊在三十开外)。

余珍珠在密密麻麻看榜的人群中发现了韩飞扬。脸上马上浮起了得意的笑容。“韩飞扬，晚上我想请你和陈靓吃饭，我的第一名有你们的功劳哦。”余珍珠说。

不管余珍珠是炫耀自己还是真的这样认为。但客观地看，这话其实也不假呢。

“是吗?”韩飞扬低头想了一下，嘿嘿笑了，笑得很有些古怪，“单独请不行吗?”

“你说什么?”余珍珠觉得自己听到了最匪夷所思的话。

“当然喽，如果你不介意有第三个人听到我要对你说的悄悄话，我想我是无所谓的。”

余珍珠的脸立刻变成了一只不知有多妩媚的红苹果，然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正好遇上了陈靓狡黠的目光，她笑得多美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白永宏摘自《女友》

2001年8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