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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泪

2000-06-14○董玉洁

现代家庭 2000年2期
关键词:灰喜鹊杜鹃鸽子

○董玉洁

那时候,我不大明白,既然父母一直苦盼着我能考上大学,为何当我揣着录取通知书踏上南下列车的时候,他们要哭,哭得那么伤心,好像我一去不复返了。

同事说:“你不晓得,儿子的翅膀硬了,要飞了!”

儿女是父母的太阳,是家中的帝王,怎么说都不为过,但内核里裹着的却是父母意志的体现和伸张:这是我已有的作品,得按我的意思塑造,体现我的梦,让儿女走自己没走完的路。

可孩子一旦上了大学,挣脱了父母的翅膀,离开了父母的势力范围,父母便鞭长莫及,只能眼巴巴地瞅着他(她)被重新着色。

大学才一年,父母已不敢相认了:服饰的颜色、样式都怪怪的,发型也是自己看不惯的,思维方式、言谈举止全变了样,甚至崇拜起你生平最瞧不起的人。

二年级,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他(她)已经有了笔名、别名、网名、外文名和昵名,你给的名字仅具档案意义。他们反诘父母你们知不知道比尔·盖茨、萨穆尔森,读没读过《等待弋多、《大失败》,懂不懂倍周期现象、无差异曲线?

三年级了,你早已经习惯于做你儿女的学生,苦笑着任由他(她)对你指手划脚,评头论足,聆听他(她)引经据典地埋怨房子的设讦布置、家庭的财务管理,相信那张摆了17年的书桌真的是摆错了位置。

大学毕业了,他(她)唯一没改的还是管你叫爸妈,但妈妈改称老妈,爸爸改称老爹或老头子,就这样,一个耗费甚巨的工程突然被掠走了。如同灰喜鹊孵杜鹃,直到杜鹃会歌唱了,疲惫的灰喜鹊才恍然发现那只寄养在自己窝里的孩子并不属于自己。

小时候,再顽皮,都是父母的儿女;长大了,再孝顺,也只能是社会的子民。

从某种意义上说,父母把儿女培养得越成功,儿女事业越辉煌,离父母就越远。伟人有谁生活在父母左右?他们总是在家乡被播种,在遥远的异地开放。父母全身心地供养着一只鸽子,把安武装得翼羽丰健,然后含泪放飞。

所以说,上大学是一种标志,意示着你不得不把笼子打开让珍养了十多年的鸽子试飞。一旦试飞成功,他们就要消失在秋天茫远的蓝天上,把回忆和思念留给父母亲人;意未着你的孩子永远不会再有那么多的时候和你呆在一起,他(她)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哭着闹着要追在你身后做你的影子,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提那么多问题然后躺在你膝头虔诚地聆听你的教导,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蛮横地在你面前撒娇。

所有的父母都要历经对子女物质、精神断奶中的胀痛和空痛,但唯有子女的突然远离才将这种感受集中体现出来。

那天,他(她)引回一个异性朋友,那人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毕恭毕敬地叫你伯父伯母,满脸堆笑若有所图。他们偎得那样近,使你意识到孩子的身边已经没有多少自己的位置了,这些“被盗感”便倏地窜出来蛇般缠住你的心。

其实在此之前,儿女早已经失究,就在他们走向社会的前前后后。

把同事的儿子送到大学门口,我一把攥住那个上窜下跳的猴小子问:“你爸妈在哭,知道不?”

“哭?我不是考上大学了么?”

儿女们不知道,父母为儿女流的泪,做儿女的大凡是看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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