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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棋 我的梦

1990-01-01高洪荣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0年7期
关键词:棋院小人书棋手

高洪荣

学棋是为了看小人书、吃海参串

第一次摸围棋子是我4岁的时候。父亲当时在木浦市内经营一家纸张店,经常同朋友们下围棋。大人们你一个我一个地轮流摆放黑白石子,时而笑,时而忧,时而叹息不止,时而表情沉重。这一切在我看来都觉得十分有意思。我缠着父亲,也要下围棋。在我懂得用4个子围住后就能吃掉一子的基本道理后,就开始同父亲对局。5岁的时候我们搬到了汉城。那是1958年的秋天,父亲接受了棋院院长和周围朋友的劝告,带着我在汉城寻师。我受国手金寅的教诲最多。他的指导方法很特殊,每天只同我下一盘指导棋,教授一种方法。他从来不说一句称赞的话,而只是指出我的错误:“这是败着”、“这是恶手”、“这是缓着”。即使指出错误,他也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从来不加以详细说明。

我常常在心中埋怨他为什么不详细地、更亲切地教我这个年幼的孩子。直到很久以后我在日本棋院获得初段时才认识到,他的教授方法是让我自己敏锐地发现问题,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时我进入了三仙国民学校,然而我迷恋于围棋,并不热衷于学校的学习。家道更加败落,只有去棋院与大人下棋才能得到一点零用钱。我现在还怀念那一段生活,用可怜的一点零用钱买小人书看,买街头上的海参串吃……

年幼的我不可能想到自己的一生将同围棋联结在一起。我只是想,下围棋就能看小人书和品尝海参串或其他的小吃食。

搬到汉城的第四年,即1962年我入段了。当时只有9岁。从7岁开始我进入“韩国棋院”,参加过3次入段比赛。我作为最年轻的入段者,一度引起轰动。

一切从头开始

父亲曾说过,日本把围棋看作国技,尊重优待职业棋手。1963年,他要求我到日本去进行正规学习,将来成为世界围棋的一名高手。

我在东京的朴淳祚家住了二、三个月。一天,朴淳祚儿子的一位朋友认为濑越先生的围棋比木谷先生更高一筹。

开始,濑越先生不愿接受我。经过再三恳求,濑越先生最后同意“见一见。”濑越先生让三子同我下了一盘测验棋,结果我赢了。“让三子看来不行。濑越先生又让我二子下了一盘,结果还是我赢了。当时73岁的濑越先生说:“我已年老体衰,不知何时就会死去。我垂暮之年遇到你,也是我们的缘份。我会好好培养你,把你作为我的围棋生涯的最后一部作品。”当时,我跪坐在先生面前,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

我当上了日本棋院的院生。在评定级别时,我却被评为4级。石田芳夫当时被评为初段。我执先同他下了一盘,结果输得一塌糊涂。

那时我下围棋仍是朝鲜人的特点,这就是一上场就打砍硬杀的激战式围棋。而日本的职业棋手和希望成为职业棋首的人都象计算机一样从开局到结尾都精确计算。我根本无法抵挡这种围棋的招数。

我咬牙发誓:“一切从头开始!”

每天早晨我7时起床清扫院子,然后吃早饭。帮助师母收拾完碗筷后才上学校。放学后就听先生讲棋。星期六和星期日去日本棋院同院生们对局。回家后把棋谱呈上先生,一一复棋,听取先生的讲解。先生对我说:“围棋不是靠讲课所能掌握的,而是靠自己体会其道理才能融会贯通。”

我到日本棋院3年,参加3次比赛后重新入段,那时我13岁。入段比赛的那一天,我患感冒,高烧40度,坐都坐不住。我忍不住对师母说:“今天太难受,下不了围棋。”

师母一句话就把我顶了回来:“快去下棋!”

我无可奈何地迈着铅一样沉重的步伐走进赛场,咬着牙连胜了四盘。接下来的对手也是连战告捷的有希望入段的人。我难受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用了15分钟下完了这盘棋,而对手却用完了规定的所有时间。结果我输了。我有些失望,认为这下可全完了。没想到这位对手接下去连战连败,而我却大获全胜,结果以八胜一负的成绩正式入段。

到日本留学,就不能输给日本人

二段的时候,我曾进入“名人战”和“本因坊战”的决赛,被新闻媒介称为“小名人”。除了“名人战”和“本因坊战”,我还在其他各种比赛中进入决赛圈。我常想,“我到日本来留学,就不能输给日本人。”这并不是民族意识强烈的问题,而是深刻认识到了在胜负的世界里只有胜者才能生存下去的无情的法则。

我现在仍清楚地记得1968年我还是低段位时战胜日本棋界超一流棋手林海峰、大竹英雄的情形。那时我无所畏惧,充满魄力,不怕任何强敌。战胜这两位棋手后,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最高水平的围棋是什么样的了,同时也产生了自信心,感到自己“登上顶峰已经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在精神方面,濑越宪作先生是我的导师,在围棋的技艺方面,我拜藤泽秀行先生为师。

我是在入段前见到藤泽九段的。当时对我评价颇高的安倍吉辉九段是居中介绍人。藤泽九段让两子后同我下了一盘棋,结果我获胜。藤泽九段默默地点了点头。从那以后,我们俩经常对局。我们规定,在让两子的情况下如果我赢了,下一盘则我先行;输了下一盘让三子。这个规定还有一件附录,即我输了以后要为藤泽九段按摩三五分钟的肩膀。让两子时我常赢,而先行时我就感到实力不足。我们下的都是超速棋,规定在5分钟或10分钟内结尾。这种超速棋使我受益匪浅。

这是有关棋道的问题

我至今还记得我进入二段后在“藤泽研究会”引起的一场风波。安倍九段要我同他下棋,并且坚持说要有彩头,一盘100日元。濑越先生曾告诫过我:“绝对不能下那种带彩头的棋。”为此我推辞不下。藤泽先生在一边鼓动说:“没关系,我会给濑越先生说清楚的,你下吧。”我一连胜了六盘。虽然我百般推让,但安倍九段还是把600日元塞给了我。后来,安倍九段在日本棋院称赞我说:“我同曹薰铉下了六盘,输了600日元。这家伙的棋确实厉害。”这个消息传到了濑越先生的耳朵里。一天,先生把我叫去问道:“你下过带彩头的棋吗?”我答道:“下过。”

濑越先生严厉地说:“你卷铺盖走吧。”当时我真是有苦说不出。“老师,实际上是安倍前辈非要我下,藤泽先生也说没关系,我才……”“你下过这种棋是事实吧!”“是。可是那是闹着玩的,只100日元一盘”。先生闭上眼睛斩钉截铁地说:“用不着再辩白了。这是有关棋道的问题。你卷铺盖吧!”我无可奈何地卷起铺盖离开了先生的家,在京都的一家侨胞开的饮食店里擦盘子,羞愧得无地自容。两个星期以后我才得到宽恕,重新回到老师的家中。

围棋是自己同自己的战斗

1980年我从徐奉洙那里夺走了“名人”桂冠,成为九冠王。

我对徐奉洙九段怀有感激之情。近15年来,徐九段一直是我的劲敌,为我的成长助了一臂之力。任何人都不可能自己成长,都需要有一个使你经常受到刺激,促使你不断发愤图强的强劲对手,这样才能成长起来。徐九段总是在每一个重要的关口成为我的劲敌,促使我去学习。世上万事都是如此,都要有一个劲敌。

一个职业棋手,谁都不会在决胜的时候去想什么“我能胜”、“我必输无疑”等等。他们任何时候都只有一个想法: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拼。我同徐奉洙九段相遇时,总感到斗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旺盛。我喜欢抽“蔷薇”牌香烟。一盘棋下来,烟缸里就积满了烟蒂。徐九段的烟蒂与我相差无几。这可以说明两人都全力以赴,几乎达到了脱俗的境地。

从4岁摸围棋开始,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32年。每当有人问我:“围棋是什么”时,我总是无言以对。濑越先生把围棋归结为两个字“玄远”。这无疑是正确的,但似乎又不那么全面。围棋确是飘渺的、难以捉摸而不易说清的。然而有一点是肯定的:围棋是自己同自己的战斗。

(潘君推荐晓寒摘编原载《中国体育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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