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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个月亮,身外有个世界

1990-01-01张丽凝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0年11期
关键词:弗拉基米尔卡达小街

张丽凝

经历完考场上的那场战斗,窗外刚好落雨。我是一个极喜阴雨的女孩。你曾说这样的女孩儿不好调理。我斜睨你一眼,莫非要你来调理?!可是你那健壮高大的身躯的确用男人的气魄曾使我折服。每逢月夜,我挽着你的臂弯仿佛靠在一座山上。

借着这窗外的雨,我撑起那把小小的红伞,为了让因考试有点变灰的脸在红伞下也映出些许红光。有几个月的时光我痛割了蹓街的嗜好。在这条不长的小街上,尽洒了我们几番欢笑。

而今,没有你。街上的人大都行色匆匆,急于归回自己不被雨淋的小窝。我却有股说不出来的畅快。许是这雨中清新的空气也清洗了我落了几载尘埃的心,我大口地吸上几吸,把旧的吐出来,把新的吸进去。路边的橱窗时而闪映出我小巧的身影,一袭飘逸的白纱裙,一把小小的红伞。你曾说,你喜欢这裙,喜欢这伞。这是我个性的组合。

同你分手后我还是首次孤行这条小街。几时,我也想过来试试,试试昔日熟悉的脚步,但我终是无力来尝受这孤风寒影。自从那次我不情愿地和你握别,便再也不敢打开这扇彩色的窗。我怕那窗里飞出个什么模样的小鸟惊扰了我故作平静的梦,也怕那窗里飞出个什么模样的纸片要求我在一个个问号下面写出答案。老父在生前对我唯一的嘱托是希望女儿能有出息。然而,他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便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时我正年少,母亲一夜间花白了头发。梦里,我总是梦见父亲用硬生生的胡子蹭着我的鼻子,蹭掉了我几度酸楚的泪。

你我初识的那晚,有如钩的弯月。月色正好,你用宽厚的胸膛围护着我,我有股被宠爱着的激动。

我们最初的十几次约会都是在月下吧?你曾问过我为什么不挑选个白昼。我没作答。

有人收集过这样两张照片。一张拍的是一把象牙折扇,指甲般大小,上面刻下唐诗三百首,产地:中国苏州。另一张拍的是一片集成块,也是指甲般大小,上面布满了成千上万个电子元件,产地:欧洲瑞典。我十分感叹它们的无比精巧,可不知怎么心中总是有点酸。一个是仿古的微雕技术,一个是最现代化的科技成果。同具连城之价,同属于一个时代的最新产品,一个散发着浓重的历史气息,另一个跳动着时代的阵阵脉搏。我想为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添上点份量。

有一次我说,夜晚中的校园是美丽的。你回答,夜色中的一切都美。夜用温柔的朦胧和诗意,给了我们温存和安抚的浪漫。

我是一个极喜阴雨的女孩,你说这样的女孩儿不好调理。

有一天恰好我的一篇论文发表,又是一个极好的阴天,你说为了祝贺我,我们去了一个僻静的咖啡小屋。伴着柔情似水的音乐,在这四壁近于被厚重的落地窗帘封闭的世界里,柠檬色的灯光,和情人窃窃的私语又平添了几分幽静。忽然,我注意到你的背后竟有一幅列维坦的《弗拉基米尔卡达大道》。倾斜的天空凝聚着深浅不一的乌云,寂寥深邃的荒原上,古老的流放道如同大自然青筋凸凹的血管,历史沧桑地向前延伸……

我缄默。我想征求你的意见,我想再把这书读上几年。我曾几度踌躇,这会不会伤了你男人的自尊。“本来,女孩儿就不该有那么高的学历。”你假装评议别人的时候曾经提醒过我,并且,不只一次。

能说我不爱你吗?纵然高频率的生活节奏象汽锤锻打毛坯似的冲击着我精细的内心。但,我承认,在我激动的时候,你,是我的泪水;在我睡去的时候,你,是我的微笑。

我不知该不该说,该不该说我对你无法承诺。

我的眼前又呈现《弗拉基米尔卡达大道》。

待我们走出这间咖啡屋时,阴云已不知跑到了何处。从那样幽暗的世界里出来,一下子难以承受这扑面而来的强烈阳光,这巨大的反差在我的心谷里形成了一个感情的裂带。望着你那不尴不尬的表情,望着那一脸的失望,我终是难过。

雨声继续。小街一旁的橱窗里映出我小巧的影子,一袭雪白的纱裙,一把小小的红伞。我喜欢这两种颜色,也喜欢这两种颜色的搭配。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构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分开之后,又是各自独立的个体。这是完美的性格。

我们总希望一切都是完美的,总希望所有的机缘都能同时出现,总希望,整条路上都是风调雨顺,鸟语花香。尽管追求完美的我们本身就是绝对地不够完美,但是那股韧性、追求完美的性格,可以说便是完美的化身吧。

沿着这条小街,我仿佛看到,在路的两旁,还有许多扇门待我从容地开启,门后有许多烟云缥缈的小径待我去从容地探寻。只要这雨声不断,耳鼓两畔又会有美丽的诗乐呢!

(林虹摘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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