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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上听来的故事

1985-11-01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85年6期
关键词:海波姑妈新郎

肖 进

打春那天,接到一位好友的电话,说他女儿晚上举行婚礼。真替老朋友高兴,谁不知他女儿这些年搞对象总不成功,他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终日发愁。

杯筷声中,“司仪”宣布了婚礼的一项“传统”内容:请新郎和新娘介绍他们的恋爱经过。两位新人毕竟都是过了“而立”之年的人了,他们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新娘:我先说吧。十五年前,母亲去世了。当时,弟、妹们还小,爸爸又有心脏病,生活的车辕全套在我身上。在这当儿,我虽年轻,有来提亲的,我都谢绝了。生活容不得我考虑个人问题啊!

一晃十年过去了。弟、妹们相继参加了工作,爸爸也退休了。我可以松“套”了,搁置了十个春秋的个人问题又被亲友和同事们提了出来。

有一天,我们政工科科长老艾问我:“缪玲,你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我们大家帮你物色。”

我坦率地说:“我什么条件也没有,人差不多,说得过去就行。”

又过几天,艾科长忽然塞我一张电影票,说:“今晚我请你看新片——我呀,给你介绍了个男朋友,到时你们见见面!”他告诉我,这小伙子叫俞海波——就是我旁边这位,和我同岁,身高、长相、脾气也般配;在一家医院管总务。

艾科长眉飞色舞,我却没有受到一丝感染。我问:“他为啥至今没有结婚?”

艾科长又说,这小伙子也是个孝子。当初,他本来都考上了哈尔滨工业大学,正在这节骨眼上,他爸爸得了半身不遂病。结果,他硬是狠心舍弃了上学深造的机会,留在家里侍候老人。现在,老人连治带养,已经恢复得能自理生活了。

见不见呢?我攥着票,心里头犹豫不定。三十好几的大小伙子,条件又不错,别是个经验丰富的“恋爱油子”吧?

艾科长看出我的心思来。他说:“不用有那么多顾虑嘛!见了面,对心思就处着;不对,就散嘛!”

当晚的电影,我们只看了一半就出来了——不瞒大家说,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理想的:他的穿着既不时髦,也不土气;他谈吐有致,还挺风趣。我们出来,是为了互相多作些了解……

分手的时候,他问我:“还要不要‘再见呢?”

我笑了:“当然。”

“八小时以外,你哪一天可以自由支配呢?”

真是的,除了星期三,每晚还要上“函授”——哪能等到一星期呢!他见我迟疑,就说:“那就用八小时以外的‘以外,——明天晚上九点再见!”我又想笑:他的话似有些顽皮,但透出机智和赤诚。

可是,我这人也不知怎么就那么怪,回到家以后,“激动”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问号:他条件这么好,为什么偏偏看中了我?他会不会故意装装样子欺骗我呢?……我后悔不该一时“冲动”,越过介绍人就定下第二次见面的时间,总要多方面了解了解才好啊!

转天,我一见艾科长就如实向他做了汇报,并请组织上帮助到俞海波的单位,调查一下他各方面的表现;还烦艾科长捎个话给他,原定的“约会”作废。艾科长欣然同意,并说要亲自去做调查。

新郎:缪玲单方面“毁约”,我并不觉得意外;艾科长代表组织上调查我的表现,也完全合情合理。对那种和男子一见钟情而忽视思想品质的了解的姑娘,我是鄙视的。我给缪玲写了封信说:“……在你认为适宜的时候,我们就在原定的时间,原定的地点再见吧!”

新娘:艾科长调查回来,戏谑地说:“未发现重,大问题。”可是我仍不放心。我想:我也接待过为“搞对象”来外调的人,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还不都拣好听的说!有谁愿去做“缺德”的事!谁能担保艾科长没受“蒙蔽”?

我打听到跟俞海波一个单位的,有我一个老同学,于是请她帮忙从“民间”的角度了解一下俞海波的思想品质。至于为谁调查,我撒了个谎。老同学是个热心肠,转天就取来“第一手材料”。当然,说法和“官方”所说一致。我心里踏实一些了。

可是,我发现这位老同学从来到走,脸上一直笑模悠悠的。我心里起了“毛”,她别是看出这是我精心安排的“把戏”,顺水推舟了吧?唉,真不该请她去调查,情况又失真了!

一连几天,我怕艾科长提起这件事来,不好回答,就抢了几件跑外的差事。艾科长又摸准了我的心思,主动找我说:“缪玲,你做了这么多年政治工作,应该懂得‘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的道理才是啊!谈恋爱,首先看对方的大节,可不能求全责备呀。”

这些道理我还不懂吗?说实在的,这事要搁别人身上,我能看得晶莹透亮;轮到自己,这嘴就怎么也说服不了那颗心。

这些日子,俞海波的身影经常在我眼前闪现,尤其想起他说话时既诙谐又稳重的神态,心里也不免泛起几丝波澜。夜深人静了,我重又打开他第一次写给我的信……啊!我忽然意识到,我已经被他吸引了!给他写封回信?或者干脆去赴约?要不,再找个近人,换个角度去调查?对!就请从小就疼爱我的姑妈代劳吧!她办事又精细又稳妥,有什么话,说着还方便。

姑妈果然没驳我的面子。她一到俞海波的单位就展开了全方位外交——找群众,找领导,甚至连俞海波本人都找了。调查结果,姑妈称心如意。

回到家来,姑妈挑着大拇哥夸耀说:“缪玲呵,你可真有福气!这些年总算没白等呵!这小伙子,要人样儿有人样儿,要本事有本事,最近人家又自学评上了工程师!……”

“哎呀!您别说了,都“吹”了!”我垂头丧气地打断姑妈的话茬。姑妈顿时目瞪口呆。

新郎:对,是我主动提出‘吹的。我说过,对组织上来人调查,我可以理解;打发同学从侧面摸摸我的品行、为人,我也说不出什么。可是,姑妈这次来,不光调查我,连我已经退休多年的爸爸、妈妈,还有兄弟姐妹也问了个掉底!这使我心理上非常反感,甚至觉得蒙受了一种莫名的冤屈和羞辱。我想:跟这种疑神疑鬼的人谈恋爱,还有什么欣慰和愉快可言?将来在一起生活,不是更谈不到和谐与幸福了吗?

但是,我做出这样的决定,内心也很痛苦,因为,缪玲留给我的印象,除了这一点瑕疵以外,别的仍然有着光彩啊!

新娘:起初,我对俞海波的“先发制人”很气愤,心里一边骂他“盛气凌人”,一边抱怨自己丧失了容貌和年龄的优势,才落得这样一个难堪的结局。可是,气愤归气愤,脑子里俞海波的身影却硬是抹不掉,甚至感觉是在经受着一种折磨!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多疑症”!有人说,经历也是一种财富。可是,年龄、阅历,对于我,为什么全成了一种束缚?

一天,吃午饭时,艾科长突然对我说:“俞海波病了。”“什么病?”我心里直扑腾。“受刺激了。好几个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拒绝了。”“啊!……”

我顿时觉得浑身燥热,脑门都沁出汗来。我又想起俞海波在第一次写给我的信中的话:“在你认为适宜的时候,我们就在原定的时间,原定的地点再见吧!”是时候了,该摆脱精神上的桎梏,呼唤青春的到来了!

星期三,八小时以外的“以外”。月光皎洁。我忐忑不安地来到约会地点。没有人。我徘徊了一阵,迎面走来一个人。啊,是他,俞海波!

我鼓足勇气,抑制着“怦评”的心跳,迎上去:

“……我估计,你会来。”

“不,咱们是不期而遇。”他依然是那么沉稳中透着顽皮。

我们相对无言,无言相对……

新郎:又一个月亮皎洁的夜晚来到了。好难挨的七天啊!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分钟。我早就断言:缪玲是我理想的情人,只要她治愈了“多疑症”,仍然会象妙龄少女一样,热情、纯真,对生活充满追求!

她是正点到达的。她的身影一出现在我的眼帘,我就大胆、热烈地迎上前去:“月光真好啊!”

她眼光停在我的领带上:“又是‘不期而遇吗?”

“不,我等了你两个月!”……

(摘自《八小时以外》1985年第1期)

(题图:崔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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